似是而非的爱情公寓

“应该去看看，刘总父亲不幸去世，既然遇到了怎么也要慰问一下……”

三人结伴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苏主任是生病了？”

当两个记者举着相机想要跟上时，苏田在后边叫住了他们。

“苏，苏……苏主任。”

两个记者回头看到笑眯眯的苏田，手里的相机都哆嗦了一下。

“没事，小问题，我拿好药了。”

苏田戴口罩最主要的还是躲避熟悉的朋友，也省得孙祥“胡思乱想”。

……

会客室里，一张长桌隔开了泾渭分明的双方，左侧是急诊科曾主任、黑着脸的王博和一位戴着眼睛、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儒雅男医生。

右侧则是冷漠相对的死者家属刘进和几位壮声势的下属。

会客室气压有点低，双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一向彪悍的小护士倒茶时也变得小心翼翼。

开门的声音打破了会客室的寂静，双方都看向了门口。

“孙记者，这位是？”

刘进皱着眉疑惑问道。

“刘总，我给你介绍一下……”孙祥走近两步，说道：“这是我们电视台苏主任……苏主任这是刘总。”

苏田伸出手说道：“你好刘总……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请你节哀顺变……”

“谢谢。”

刘进也不知道苏田到底是什么主任，电视台各个部门的主任副主任一大把，有实权的不少，没实权的更多，但看这人年纪轻轻，应该不是什么实权主任吧？

孙祥凑到刘进耳边低声道：“这是我们频道制片部的苏田苏主任……”

刘进眼神一凝。

苏田取下口罩，转向另一边招呼道：“曾主任，又见面了。”

“苏田……”

“苏田，你怎么来了……”王博豁地站了起来。

“我来医院拿药，看到有单位的记者采访就过来看看……”

两个记者对视一眼，孙祥心里“咯噔”一下，这苏主任好像和医院的人挺熟悉啊……

“再说刘总所在春兰集团是电视台的大客户，我也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苏田一句话直接挑明了电视台与事主的关系，既是给医院递把柄，又间接给后面的事件报道定下了基调。

曾主任会意，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刘进却黑着脸说道：“苏主任，看来你们认识啊……”

“是认识……”苏田解释道：“不过我不是这次事件的采编，不会违反记者管理条例……”

苏田又转向两个记者，说道：“我也相信我们电视台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这次事件我们会客观公正、不偏不倚地将实情报道给大众……”

“好，我相信苏主任……”刘进盯着苏田看了片刻，才挤出一句话。

这次医疗纠纷他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地方，而作为责任医生的王博同样不认为自己有违反流程规定的操作，这也是双方最大的矛盾所在。

……

“裘院长……”

“院长，何主任……”

门打开，高高瘦瘦的裘院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女医生。

“都坐吧……”裘院长压压手，然后问道：“这些人是？”

曾主任靠近院长耳边说道：“家属带来的律师和电视台的记者……”

裘院长点点头，说道：“刘先生，对你父亲的逝世，我代表医院向你表示哀悼……”

“裘院长，我父亲在医院几个小时得不到救治，这是一句哀悼能解决的吗？”

“刘先生，我们做医生都想能够救治所有病人，但医生是人不是神，无法保证所有病人都能痊愈……”

“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倒霉了？”刘进怒目而视，喊道：“我现在就想知道我父亲为什么在医院几个小时都得不到救治……”

“那是因为你一直不同意我们做检查……”王博忍不住也喊了起来。

“裘院长你看到了，你们的医生就是这个态度吗？”

“王博，你给我坐下！”曾主任呵斥一声。

“对，我就是这个态度……”王博颇有种万般委屈，破罐破摔的心思，继续喊道：“老爷子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打电话跟你说很严重，要做PC检查，你非要等心肌酶结果出来再决定……”

“心肌酶结果出来了，你就问东问西非要让我给你解释多严重……后边又要咨询专家，又要找人会诊……裘院长，这起诊疗我严格遵循了医院的规章流程，我认为没有错，就算把我开除我也绝不会承担责任……”

“王博你坐下……”裘院长斥声说道。

“裘院长，我父亲死在了你们医院，死在了没有医生救治冷冰冰的抢救室里，你们医院就这么推卸责任？”

刘进眼眶发红，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刘先生，请节哀……”裘院长递了两张纸巾，安慰了一句。

“节哀？”刘进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录音笔，说道：“那请各位听一下你们的医生是怎么说这件事的……”

按下播放键，录音笔传来了略微失真的声音。

“……我们的医护人员在急救车上给你父亲量了血压，做了心电图……你父亲的心电图是有变化的……”

在场的医生全部把视线投向了那个戴眼镜的儒雅医生。

“……你也可以把PC理解成紧急的手术探查，我们医生与你谈的时候应该告诉过你……”

“……我们现在可以回过头检讨，当时为什么没有做这个PC检查，你的母亲是持反对意见的，可能两人感情太深，她太过在意你父亲的身体感受，所以一直在问这个检查疼不疼……”

“……现在医生再给家属介绍诊疗的时候会过分强调对身体带来的伤害，这又让不懂医学的人产生恐惧感，导致检查做不下去……”

“你们医生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有，当然有……”

王博直接撞翻椅子站了起来，怒目而视看向那个医生。

“整个事件，医生和病人家属都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疾病本身，整个谈话过程更像是一场基于自我保护的讨价还价，所有人都怕说错话，所有人都想把责任推向对方，这起事故就是医患不信任带来的最坏恶果……”

刘进按下了停止键。

“裘院长，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刘先生，我很赞同沈医生说的一句话，在这件事中没有赢家全是输家……”裘院长叹口气，说道：“我承认这起事件我们双方都有责任，我们医生的处理有没做好的地方，你有什么诉求请尽管提，能满足的我们医院尽量满足……”

……

苏田有些剧情已经记不清了，今天再次听了一遍事情经过，感同身受后他认为那位沈医生的话最为公正，在面对死亡时，家属和医生往往第一个念头是推卸责任，医生推卸责任大多是害怕沾惹麻烦影响职业未来，而家属推卸责任则大多是情感转移，将亲人逝去的悲痛转化为对医疗的恨意，但归根结底还是医疗双方的不信任，这是一个很好的新闻专题，值得深入报道挖掘。

王博摔门而去，双方不欢而散。

“苏主任，这新闻怎么发？”

孙祥小心问了一句。

“这个新闻暂时先别发……”苏田开口说道：“我的建议是，多找几起类似的医疗纠纷，以医患关系为主题，做一期深入的专题报道……”

苏田接着说道：“医患关系是全社会关注的一个热门话题，我相信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家属、普通民众都有太多的话要说，社会关注的就是媒体人所追求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揭开伤疤，将他暴露在大众面前，以期能迎来一些改变……”

孙祥听到不让发时还有些头大，这可是记者部的秦部长安排的，但听到后边的话，他又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的主任，这新闻嗅觉不当记者可惜了……

年轻记者已经忍不住幻想起了专题播出后的社会反响，只觉得热血上涌，恨不得振臂高呼大干一场。

“你们写一个专题文案，我拿去和新闻中心申请，后续报道仍由你们两个负责……”

“好的，苏主任明天一早我就把文案交给你……”

“那行，你们先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明天见苏主任……”

“明天见。”

……

目送两个干劲十足的记者上车离开，苏田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冷面相对的欧阳雨露。

“刚才没看到你啊，去哪了？”苏田笑着问道。

“哼……”欧阳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苏田无奈笑笑，刚才与记者的谈话她应该都听到了，本来人家是叫苏田过来平息采访事件的，没想到苏田反而想搞个大新闻，欧阳生气也就说得过去了。

“都认识我啊……那正好，你们是哪个频道的？”

两个记者的年纪一大一少，这也附和电视台外访记者的惯例，由经验丰富的记者带新人记者外访，这样的配置可以快速提高新人记者的业务能力。

“那苏主任如果不忙，咱们一块过去看看？”

孙祥想得挺好，这次采访万一被医院抓住把柄，出了问题，正好把苏田推出来顶缸，自己一个小记者能有什么坏心眼，无非是听命行事罢了。

“好像见过，就是有点想不起来了……”

“你们两个等等……”

“苏主任，我们是新闻频道的记者，我叫孙祥……”

年龄大些的记者很快恢复镇静，这次外访是频道栏目组安排的，又不是私自采访，没什么好担心的……

“哦……”苏田故作恍然，接着又问道：“我看刚才那个家属挺面熟啊……”

“那是春兰洗化的刘总刘进……春兰洗化是我们电视台的大客户。”

孙祥笑着介绍了一句。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苏田拍拍脑门说道：“上半年台里活动，我还见过他，就是没机会好好聊聊……”

“新闻纪实……”

年轻记者脱口而出。

“呃……可能有点感冒……”

“不耽误你去看病吧？”孙祥看了眼又重新戴好口罩的苏田，关切问道。

“苏主任也认识啊？”

孙祥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新闻频道？哪个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