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江湖行

浪子敬说道：“沈兄快别卖关子了，说出来让浪某也听听。”

余莳菨也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弘毅。

“那是我刚到好雨船帮的时候，因为不太会喝酒，被余姑娘说教了一顿，她跟我说江湖儿女就应该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

沈弘毅看到了浪子敬的脸色变化，为了缓和气氛，便说道：“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浪兄不必放在心上。”

浪子敬显然不愿意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沈弘毅，他倒要听听沈弘毅有何高见，饶有兴趣的说道：“沈兄但说无妨，交流武道就应该畅所欲言。”

沈弘毅现在还不想得罪浪子敬，他还想通过浪子敬得知更多江湖上的事呢。见他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知道不把这事说清楚很难善了，于是说道：“既然浪兄坚持，沈某就直言了，令师所说的无剑胜有剑，我相信这个境界确实存在，贵派的祖师黄觞前辈应该就在此境。”

三人又聊起了江湖上的事情，主要是浪子敬再说，余莳菨和沈弘毅两个人在认真的倾听。

浪子敬说了很多两人不知道的江湖事，这也让一向云淡风轻的沈弘毅揪心不已。随着知道的事情变多，才知道这个世界如此之大，自己是多么渺小，对消息的渴望也与日俱增。

喝的尽兴以后，浪子敬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坐在床边仔细思考着无剑胜有剑的境界，尽管这个境界离他还太远。

浪子敬走后余莳菨也打算离开，却被沈弘毅给留了下来，他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要和余莳菨商量下。

“余姑娘，刚刚浪兄所言，你有什么看法？”

美酒虽然醉人，但对炼气境界的武者作用不大，别看三人喝了不少烈酒，大部分都被内力给蒸发了。余莳菨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沈弘毅和余莳菨两人的感受差不多，主要和两人的经历有关。沈弘毅完全是因为六耳神通的缘故才有机会踏足江湖，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期中还有两年在深山里渡过，哪怕有六耳神通辅助，对江湖也不甚了解。

余莳菨虽然一直跟随其父在云梦泽上闯荡，但陆上的宗门一向对云梦泽讳莫如深，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消息。

“沈兄，你说我们上岸这步路真的走对了嘛？”

沈弘毅有些诧异，一向要强的余莳菨竟然打起了退堂鼓，还没来得及说话，余莳菨话音一转，斗志昂扬的说道：“不过这样的江湖才有意思，沈兄你说是吗？”

沈弘毅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我相信我们能闯出一片天地。”

陆上的斗争远比云梦泽上激烈得多，云梦船厂一家独大，下面的船帮不过是他用来养蛊的产物，如果不是魏冬和姬阖两人行事不周，云梦泽起码还能再平静几年。

陆上则不同，除了楚国一向平静，晋齐两国的江湖热闹非凡。观剑宗和刀谷一东一西远离是非之地，石渠阁更是躲进了漠北，对两国江湖完全没有影响，造成两国江湖动荡的根源在四家佛道宗门。

在周朝时，武者只有一个效忠对象，那就是周天子，谁是周天子就效忠谁，所以江湖还算平静。

可如今情况却不同，四家佛道宗门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一方面需要吸纳人才，一方面又要防止有新生宗门崛起，危及他们的地位，所以在刻意搅动天下风云。

总而言之一句话，晋齐江湖的江湖很热闹。每天都有向好雨帮这样的小帮派建立，同样也有小帮派覆灭，这也是余莳菨担心的原因。

相互打气以后，沈弘毅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余姑娘，我们目前的消息来源主要就是通过码头上来往的商船，不过他们知道的消息也就那样，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那沈兄准备怎么做呢？”

余莳菨知道既然沈弘毅提了这个问题，心中应该有一个解决方案。

沈弘毅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正要和你商量呢，我的想法是在一些重要地方开设酒楼茶楼，通过茶酒楼来过的消息。”

余莳菨想了想，说道：“这个方法我觉得可行，武者也是人，离不开衣食住行，只要上了酒桌就肯定会透露一些消息。只不过要想在三国开遍酒楼，哪怕把我们好雨帮的人都撒出去都不够。”

“楚国就算了，我们很难进去，而且楚国也没什么江湖可言，朝廷控制着一切，弄到朝廷邸报并不难。但是晋齐两国不同，哪怕再难我们也要建立传递消息的渠道。”

思考了一番后，余莳菨觉得沈弘毅说的有道理，这事宜早不宜迟，只不过人选是个大问题，余莳菨试着问道：“你觉得我大师兄如何？”

遍观整个好雨帮，余莳菨能想到的就李宣诚最合适了，李宣诚是什么为人她很清楚。

“把那个余海也派去，打交道的事交给余海。”

余莳菨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可以，不过此事我还要和大师兄商量一下。”

“过两天吧，等浪子敬走了后我们再安排，到时候还要好好商量下细节，你先和李兄沟通下，毕竟他刚带着妻小过来。”

一夜过去，沈弘毅准备去库房挑一把趁手的长剑，正好碰到了前来找他的浪子敬。

只听浪子敬说道：“沈兄这是有事？”

沈弘毅说道：“昨天切磋时长剑断了，我现在准备去库房再挑一把。”

浪子敬摇头道：“沈兄，兵器要追随主人一生，还是自己打造的最趁手，我的吞吴就是我自己造的。”

沈弘毅无奈的说道：“我也想自己给自己铸造一柄长剑，可是我不会呀！”

“打造兵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当初我也什么都不会，就跟在师傅后面学，学着学着就会了。”

浪子敬说的师傅并不是刀谷谷主，而是刀谷的锻造师傅。

“现在去挑把长剑也行，能不能顺便给我挑一把刀？”

沈弘毅笑道：“看来浪兄是不会放过我的，既然如此，浪兄就跟我一起过去吧。”

浪子敬一听，高兴的说道：“沈兄果然痛快，今天我们只比招式。”

浪子敬要刀的目的还是为了和沈弘毅过招，只不过吞吴太过锋利，所以他准备用普通的刀和沈弘毅比试。

到了库房后，沈弘毅随便拿了一柄长剑，这些都是在云梦泽水底埋藏了几千年的制式兵器，没什么特别之处，浪子敬也顺手拿了一口雁翎刀。

这次比试沈弘毅没有再去演武场，而是和浪子敬来到了高阳山顶峰的观景台，这里能将附近的山水形胜尽收眼底，在此过招别有一番风味。

诺大的观景台就沈弘毅和浪子敬，沈弘毅的长剑刚刚出鞘，浪子敬便冲了过来，随后刀光一闪，长刀出鞘，处在攻击范围内的沈弘毅才真正意识到拔刀术的恐怖。

气势磅礴的一刀，刚出鞘便杀机尽显，若是换成好雨帮的其他人，恐怕很难接住浪子敬的这一刀。

上一次是沈弘毅先动手，浪子敬拔刀反击，而这次正好反了过来，浪子敬主动进攻。

眼见长刀就要逼近自身，沈弘毅整个人动了起来，手中长剑往下一压，正好拦在了长刀上方。刀剑碰撞在一起，随后长刀顶着长剑继续向上，这一剑没能完全挡住浪子敬的攻势。

沈弘毅见刀势弱了三分，连忙收回长剑，同时左脚后退一步，身形往后一偏，刀锋正好从他的身前划过。接着不等浪子敬变招，手中长剑向前刺去，沈弘毅从来不是被动防守之人，一抓住机会便会开展雷霆般的进攻。

别看两人打的火热，其实都没有用上内力，两人只是在纯粹的比试招式。

只不过看上去两人的招式并不精美，反而还很粗糙，无非就是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剑，一来一回的打斗，唯一的特点就是二人出招很快。

二人打斗了好一阵，都无法在招式上胜过对方，浪子敬劈出的刀总会被沈弘毅化解于无形，而沈弘毅的剑也会被浪子敬一一接下。

最后两人的刀剑同时停在了对方的肩上，只要轻轻一划，两人便会同归于尽。

而后两人同时将刀剑撤下，接着相识一笑，平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浪子敬说道：“痛快，真是痛快。”

沈弘毅也说道：“能和浪兄交手，是沈某生平一大幸事，这柄长剑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话音刚落，沈弘毅反手持剑，将长剑用力向右掷去，右边是一块巨石，长剑宛如切豆腐一般，直接刺如巨石内，只留了一和剑柄在外面。

浪子敬也有样学样，不过他的修为比沈弘毅还要高一层，所以整个刀柄没入巨石之中，从内力比拼来看，浪子敬略胜一筹。

做完这一切后，浪子敬便向沈弘毅提出了告辞。

“这几天叨扰沈兄了，如今浪某心愿已了，也是时候回宗门了。”

“浪兄哪里的话，能接待浪兄这样的豪杰，是我好雨帮的福分，浪兄这就要走了吗？”

浪子敬点了点头，说道：“师尊寿辰将近，我必须尽早赶回去了。”

沈弘毅也知道浪子敬留在好雨帮就是为了和自己交手，如今比了三次，两人都是一胜一负一平，算是个圆满结局。沈弘毅便不再挽留，说道：“等我长剑铸成，到时再和浪兄大战三百回合。”

浪子敬在长笑中离开了高阳山，而沈弘毅也在为以后的事做打算，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浪子敬点了点头，这事他师傅跟他说过，还说自黄觞祖师之后，再无人敢说自己领悟了无剑胜有剑的真谛。

沈弘毅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说无剑胜有剑很难，是因为我觉得同一时期最多只有一人能达到。”

沈弘毅看气氛有些凝重，于是岔开话题道：“浪兄，余姑娘，喝酒喝酒，行走江湖这么些年，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余姑娘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果不其然，沈弘毅的话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浪子敬和余莳菨都想知道是句什么话，尤其是余莳菨自己。

直到黄觞的异军突起，等周朝覆灭后，他成了当世修为第一人，高处不胜寒的黄觞自然可以说无剑胜有剑，别说以草木竹石为剑了，就算是用力呼一口气，都够其他人喝一壶的。

浪子敬一向将师父的话奉为圭璧，如今听沈弘毅的意思似乎是觉得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不是那么回事，脸上顿时露出些许不虞之色。

浪子敬有些不理解沈弘毅的意思，疑惑的问道：“最多只有一人？为什么呢？”

一旁默不作声的余莳菨也有此疑问，她同样不理解沈弘毅的意思。既然无剑胜有剑是武道境界，那应该不止一个人能达到呀。只不过她将疑问埋在了心里，她知道沈弘毅会给出答案。

这个问题暂时揭过，不过却在浪子敬心中留下了一点涟漪。

可其他人能说自己达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地步吗？就比如说浪子敬自己，如果真有两个他且都领悟了无剑胜有剑，手持草木竹石的那个头都会被打飞。

哪怕是独孤求败，也是在败尽天下英雄后，才说自己四十岁后，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於无剑胜有剑之境。

由此可见，要达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敢问浪兄，假如世上有两个你，而且都领悟了无剑胜有剑，其中一个手持吞吴，另一个手持树枝，二人交手孰胜孰负？”

沈弘毅的这个问题颇为刁钻，但两人都不是愚笨之人，通过这个问题他们已经明白了沈弘毅的意思。回答道：“可惜这个世上并不会存在两个我，我也领悟不了无剑胜有剑。”

余莳菨听到这句话后，就记起了当时的情况。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过去了两年，当年还很清秀的沈弘毅，虽然依旧很年轻，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成熟。而自己也从船帮的大小姐，变成了一帮之主。

至于浪子敬，嘴里念叨了两遍后，端起面前的酒碗对余莳菨说道：“还是余姑娘洒脱，这也是我想要的江湖，当浮一大白。”

浪子敬之所以会这么敷衍，是因为他的师傅正在苦苦追求无剑胜有剑的境界，如果真如沈弘毅所说，那师傅的追求还有意义吗？

最开始提出无剑胜有剑的人就是黄觞自己，在黄觞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世上只有周天子一个九重武者。而天子的尊贵身份意味着不会真正与人动手，他只需依靠自己的修为便可威压整个天下。

果不其然，浪子敬问了以后，沈弘毅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