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最末的大明

姬蒿从李破虏手里接过燧发枪，眉头紧蹙，“至少得半年吧！”

半年实在是太慢了，黄花菜都凉了。

枪管的钢材，枪机弹簧的铜材，枪托的木材，质量要求都是极高，加工制造的难度，也是外行人难以想象的。

当前茅麓山复杂的山地地形，无论是农民军还是对面的清军，他们装备的早期直射型加农炮，很难有发挥的余地。

清军用的战术是塔推，农民军反过来要推塔。

推塔在战术上属于攻坚战。

姬蒿打造的枪械，不怕死的也不敢用。

他很是尴尬，脸上的大坑颤抖了好几下。

他那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枪管，喃喃道：“西洋鬼子的玩意，就是比咱大明的好，不服都不行啊！”

李来亨这把燧发枪，大家都很熟悉，自1627年打造出来，已经用了三十多年，枪械的整体性能，依然是杠杠滴。

大黑摇头道：“这杆火绳枪我爹说都用了五十多年，鸡叔，你造的玩意最多仨月，炸死的自己人比敌人都多。”

他手里的火绳枪，枪托葡萄牙铭文显示，1612，里斯本，已经使用了半个世纪。

姬蒿的制造技术，是瞿安德亲自传授的。

这个远涉重洋的德意志传教士，制造技术相当的高超，当年李定国军中的大炮，一大半都是他指导下铸造的。

只是到了姬蒿手里，造出来的火器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为此，他经常苦恼。

黑有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中途退出，专心放炮。

如今，当年从葡人手里淘来的火器，已经消耗殆尽，几乎到了断代的局面。

在李破虏看来，东亚的火器发展缓慢，表面上看是制度制约和缺技术。

实质上是因为穷。

农民军穷的只剩下钱了。

他们缺的是稳定的生产环境。

姬蒿山寨火器的问题，李破虏大致也明白。

除了基本的基础材料不过关，就是技术参数的混乱。

两颗牙以教皇子午线瓜分全球，他们的武器适用于全球战场，性能极佳。

英荷作为后起之秀，工业实力更强，火器性能更是青出于蓝。

只是葡人的武器制造用的是葡萄牙度量单位，西班牙用的是西班牙单位，英国用的是英制，荷兰用的是荷制。

姬蒿山寨用的却是明制，单位换算的过程，难免会有误差。

一杆火绳枪二十多个部件，误差累积起来的效果是惊人的。

这就导致了山寨版的火绳枪，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一旦枪管钢材顶不住炸膛，脸上留个坑还算是轻的。

李破虏解释了一下原因。

姬蒿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李破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什么时候对火器竟然这么了解？”

李破虏无法回答他的疑惑。

好在黑有功凑了上来：“一枪把夜猫子打下来了，我早看出来，破虏这是深藏不露。”

他这是瞎说了。

姬蒿抬头看着他：“你的意思，你的制造水平比我还高？”

对于火器操作的水平，黑有功自信满满。

然而制造上，他并不擅长。

他看着李破虏：“你既然看出来老鸡的问题，有没有帮他解决的办法？”

姬蒿的眼神很怪异，很想出拳揍他一顿。

李破虏找了一段绳子，开始估摸着截取。

度量混乱引发的问题，自古都有，秦始皇第一次在东亚完成了统一标准。

阎老西反用这一招，常凯申的火车开不进去，愣是拿他没办法。

阎老西造枪，口径和别人不一样，你用他的枪，还得买他的子弹。

从全球的角度来看，有两套度量单位使用范围最广。

日不落系统，英里，英尺，英寸，英镑，先令等等。

高卢鸡系统，米，分米，厘米，千克等等，这套系统又被称为国际单位。

，7.7，等等，这些换算成国标的口径，都带着烦人的小数点。

这些都是日不落的锅。

即便如此，李破虏也不打算采用明国的度量单位。

因为一件武器研制出来，要经过战场检测，通不过战场检测的武器，无论再先进也是废品。

贸然采用明国的单位，目前处于绝境中的农民军，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去检测。

“万能的拿来主义！”

李破虏将截好的几段细绳，递给姬蒿，“鸡叔，以后我们就用这套测量单位，你负责在山寨中推广。”

这是度量改革了。

用惯的明制的人，肯定不习惯。

时间成本耗不起，李破虏懒得废话：“这是高祖的命令！”

姬蒿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高桂英对制造业一窍不通，根本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李破虏这是假传命令，严重违反军纪，是要被杀头的。

大黑插了一嘴：“我在外面听见了，高祖要破虏放手干的。”

二黑附和道：“我也听见了。”

曹宝龙、缑复顺等人纷纷附和。

连小和尚也作证。

看了看这群不靠谱的中二少年，黑有功踢了姬蒿一脚：“你个老西儿，抠索个锤子，让你推广你就推，哪那么废话！”

姬蒿只好小心地将几段绳子揣在了怀里。

测量单位，是武器制造工艺的关键。

既然以前的单位造不出好武器，李破虏的这套，或许真的有效。

作为农民军武器制造大师，姬蒿对接下来的武器制造，竟然有了期待。

李破虏给他打鸡血：“使用这套单位，打造一杆火枪，多则半个月，少则三天。”

“三天？”

大家都一脸震惊。

就连黑婶拿勺子搅锅的动作也停止了。

“只要尺寸单位设计好，枪管，枪托，枪机，弹簧，通条，碎石等等零件，每人负责一个，然后由专门的枪械师进行组装，专门的试枪师进行验证…”

这是流水线生产的模式，比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工序，效率要高得多。

鹰羽笔很快制好了。

用羽毛笔写字，十多年前驻防桂林时，黑有功和姬蒿在西洋人那里见过。

而一群中二少年全都是第一次见识，一下子都围上来看稀奇。

李破虏找了一张纸，先把他穿越时鼓捣的那种老式榴弹画了出来。

总共三个型号，内视图外视图侧面图，总共九张结构图，递给了姬蒿。

“这是一套方案，代号火星。”

“高祖的命令，你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组织人员实施这个方案。”

李破虏懒得解释，直接以高桂英的名义下令。

又是高祖的命令？

姬蒿眼神里满是幽怨。

不过茅麓山目前这种光景，即便李破虏打着高桂英的名义干坏事，高桂英恐怕也懒得过问了。

李破虏没有理会他的心情，接着把他那把镇店之宝，那杆1789年，日不落造的燧发枪结构图给画了出来。

嗯，燧发枪和风帆战舰一样，代表都是日不落。

随着日不落帝国形成的过程中，英国佬的燧发枪经过全球战场检验，质量最好，战场环境适应性最高。

一般的燧发枪燧石发火率只有50%。

质量较好的，如拿破仑时期的法兰西，沙勒维尔燧发枪，发火率只有70%。

日不落的燧发枪，发火率达到了90%。

他将图纸给了姬蒿：“第二套方案，代号火鸟，这是你接下来的次要任务。”

接着就两套方案，在一群中二少年好奇的眼神下，李破虏和农民军两位火器高手进行交流。

最终，敲定了具体细节。

同时，也把需要的相关度量单位给确立下来了。

史载，火星计划和火鸟计划的同时，度量单位的改制也在进行。

如此推动武器制造进程，东亚历史上，只有秦始皇这么干过。

“马蛋，老子这么努力，竟然也是贰！”

攻坚最有效的武器就是火炮。

山地攻坚几乎只能采用曲射型榴弹炮，要么是专业化的山炮，要么是迫击炮。

“鸡叔，你来打造一把燧发枪，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嘛……”

所以，火器的杀伤力，远非冷兵器所能比的。

以十七世纪的技术，农民军的火炮水平，与日不落和北方雄狮差距很大，勉强算的上是三流水准。

因为榴弹引信和弹体技术的制约，实用的榴弹炮，直到十九世纪中期才由高卢鸡研制出来，北极熊装备这种榴弹炮，几乎将哈士奇的军舰炸成了齑粉。

不过在这期间，过渡型榴弹发射载具，也是层出不穷。

这已经是弓箭初速度的七倍了。

这也证明了，北极熊几百个强盗团伙，海东青步兵骑兵炮兵水师藤牌兵等等，诸多兵种车轮战，也是打的那么艰难。

大刀片子长矛，李破虏只能感慨一声

勇气可嘉！

他看了一眼煮鹰毛的锅，继而视察火器营的轻武器。

使用黑火药的枪械，铅子出膛初速度普遍在300米每秒左右。

姬蒿曾经打造过一把，零零散散花费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二黑补了一刀：“鸡叔造的那把，早炸膛了，你瞧，他腮帮子上的那块大坑，就是蹦出来的铅子给打的。”

一颗30克的铅子，以300米每秒的速度出膛，具备的动能大约1300焦耳。

一把5公斤重的战锤，以10米每秒的速度挥出，具备的动能只有250焦耳。

李破虏心里盘算了一下，渐渐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