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最末的大明

“赵、赵四的脑袋被刮的干干净净，就像个猪头一样放着，他一身的肉块骨头码放的整齐的很，李阎王拿着一把小斧子将他剥的干干净净，一个鬼差一般的黑脸膛半大孩子，提着他那副肠子，套了隆多的脖子，把他给提了回去，要不是我跑得够快……”

阿隆哆哆嗦嗦，将看到的全说了一遍。

“李阎王真吃人了？”

山下灯包山哨所，被吓破胆的叶赫阿隆，失了魂一般地跑了回来。

这货两眼发直，口吐白沫，被吓得不轻。

大萨满念了一通咒语，朝脸上喷了一口烈酒。

“这有什么，朱元璋当年吃人，拿常遇春的老婆烤羊排，比李阎王精细多了！”

众将佐议论纷纷，传闻连带亲耳所闻，越说越是心惊胆战。

百城一战，李阎王连砍了三个大将，杀伤八旗精锐无数，虽然凶狠，起码还给留下一堆碎尸，战后打扫打扫找缝尸匠缝缝补补，还能勉强凑合个全尸。

如今他开始拿人涮羊肉了，这以后谁还敢跟他打仗？

穆里马听众将议论，突然就觉得有些庆幸。

儿子的脑袋还给自己了。

要是被李阎王给做成了湖广一带的什么鱼头宴，他觉得他这辈子，都要被儿子的噩梦搅得不得安宁了。

他隐晦地看了孙子一眼。

心里暗暗发誓，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能再把孙子给送了。

三人组趟了雷，孙子的命总算保住了。

穆里马心里只能暗叹：“你们都是为了大清而殉国，我大清不会忘记你们的！”

只是上去三个人，怎么就看见回来一个？

爱星阿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把从穆里马手里抢过阿隆：“长弓和隆多呢？”

阿隆心头直跳。

一起在学堂读书，一起进入关内杀明狗，一起睡了将近二十年的大通铺，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关键时刻，自己跑回来了。

阿隆声音又哆嗦了起来：“吃、吃了！”

爱星阿：“吃什么了？”

“像明狗赵四一样，他们俩自然被李阎王一刀一刀……”

阿隆说着说着，想起多年的基情，逐渐痛哭了起来，并随着爱星阿手上力道的减弱，慢慢瘫坐在了地上。

“长弓和隆多二人，真被李阎王给涮羊肉了？”

听到这令人惊悚的消息，见惯了惨烈场面的爱星阿，也瘫在了地上。

长弓和阿隆二人是中层的精英，将来正黄旗能不能延续辉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现今中层的素质。

一下子就损失两名精英，身为正黄旗副都统的爱星阿，能不心痛吗？

镶黄旗都统穆里马也心痛，只是心痛值稍逊爱星阿。

毕竟凭大顺和满洲你死我活的态势来看，三人组送人头在意料之内，能回来一个已经是烧高香了。

不过为了八旗的团结，镶黄旗都统穆里马只是一句“哦，买糕”，显然是不够的。

唰地一声响，老将拔刀而起：“竟敢将我八旗佐领涮羊肉，是可忍孰不可忍，杀光闯贼，刀劈李阎王！”

老将的大嗓门，一下子将士气给提了起来。

唰唰唰，众将佐纷纷抽刀而起，扯着嗓门附和老将：“杀光闯贼，刀劈李阎王！”

“杀光闯贼，刀劈李阎王，我来打头阵！”

阿隆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抽出自己的佩刀，“我要报仇，谁要敢跟我抢，我先劈了他呀！”

曾经参加过百城之战的老兵，相当的给面子。

阿隆顺着让开的路，连续推倒几个不长眼的愣头青，冲到了最前面，立即带着一帮人冲了上去。

爱星阿虽然心痛，但并没有丧失理智，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对穆里马道：

“靖西将军，山道如此险峻狭窄，这么让他们冲锋，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穆里马：“上面刚刚杀了我们的人，难道我们不来点表示，要做缩头乌龟？”

爱星阿：“……那也不能这么冲啊，李国英张长庚手下二十万人，让他们骂起来，那阵势哪里能是我们这点人能比的？”

穆里马：“你不要把希望放在那些明狗身上，他们连大明都给玩完了，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咱们大清怎么敢靠他们呢？”

“你放心好了，我都计算好了。从此到山上大约有三里的距离，咱八旗冲锋最多也就一里，等他们冲了一里就会没力气了，自然会知难而退。到时候你再适时出手，说一些未来可期的话，把他们的士气给我保住了。”

爱星阿：“……你这老东西，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绕的战术了？”

穆里马：“我效仿太祖，熟读三国，看不出这是望梅止渴的反用吗？打仗嘛，靠的就是士气。上面连咱们的人也杀，分明就是不想和谈。天使无法赎回，士气将会跌入谷底，咱们八旗在此茅麓山，就会彻底沦为摆设了，我也是没办法才出这样的馊主意啊！”

八旗不能没有士气，否则就是没有牙的老虎，很难镇住场面了。

李国英张长庚拥兵二十万，有明军系统的，有关宁军系统的，有左良玉系统的，有明国卫所系统的，有大顺军系统的，有大西军系统，也有川楚本土的土司蛮兵，更甚者还有收编的土匪，成分极为复杂。

只要有一拨人起了疑心，很可能形成燎原之势，一万多没有士气的八旗军，将被吃的连骨渣都不剩。

爱星阿终于明白了穆里马的用意。

天使不但涉及皇家尊严，更是八旗信仰之所在，哪怕是花费再大的代价，也要赎回来，否则对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可和谈是两方面的意愿，如今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不愿意跟你谈，这你就没办法了。

作为暂时的全军统帅，穆里马考虑的是退而求其次，尽量保住士气，保存八旗军应有的战斗力，镇住眼前的局势。

大萨满一直竖着耳朵呢，此时面无表情，慢慢对着山上的方向趴在了地上，嘴里念起了别人听不懂的咒语。

穆里马等众将看了一眼，皆默默叹了一口气，也纷纷趴在了地上，嘴里哼唧了起来。

李国英张长庚等明国降将们，根本不信这个，很多人内心甚至还在调侃取笑，然而看八旗老爷们都趴下了，他们也纷纷趴了下去，助老爷们悲！

如穆里马所料，阿隆带着一群愣头青，发疯一般往山上冲了一里，终于体力耗尽。

个个成了软脚虾，狗喘气一般，用刀拄着地，摇摇晃晃地不倒地，保留最后的体面。

阿隆却是真性情，瘫在地上把气给喘匀了，又开始嚎啕大哭：

“长弓啊，不是兄弟我胆小啊，实在是李阎王那犊子太可怕了！”

“隆多啊，不是兄弟我见死不救啊，李阎王那王八犊子太狠了，你放心，从此我再也不吃涮羊肉了。”

“我的好兄弟啊，我把你们全记在心里，让你们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你们到了那边也不要怕，我回京城找个德高望重的喇嘛，让他求佛祖赐下一道法旨，镇住李阎王的灵魂，你们在地下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你们的妻儿不用担心，我对天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就在这个时候，蹬蹬蹬，山道之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隆多犹如挨了石头的野狗，失魂落魄地跑了下来。

一脚滑铲，踢在了屁股上；“阿隆你个犊子说什么呢，老子的妻儿用不着你操心！”

阿隆：“……”

连屁股痛都给忘了，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你、你没死啊！”

“老子属猫的，有九条命，哪那么容易死……哎去去去，别当路，老子还有正事呢！”

隆多推开错愕的人群，急急忙忙跑了回去。

趴在地上，正在为天使祈福的穆里马等人：“……”

这货才被呛醒了过来。

穆里马要不是心念天使的安危，早把这货暴揍一顿了。

如果上面连人都吃了，那么天使……

穆里马一颗心突突直跳，揪着阿隆的辫根，将他的脑袋提正：“你都看到上面什么了，快说！”

穆里马是相信的。

山上七步半棋亭，叶赫长弓就叶赫老女的故事，在和李阎王友好交流。

他忍着生气，提着领子喝问道：“看你吓得这副狍子样，真是给我八旗丢脸，快说，上面什么情况？”

阿隆：“吃、吃、吃……”

“上面真吃人了？”

毕竟他参与了当年的锦州之战，祖大寿吃人在他这里可不是什么传闻。

爱星阿杜敏等人，常年在关内作战的将领，也不认为吃人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如此乱世之中，饿殍千里，关内皮包骨头的汉人百姓尸体，到处都是，满洲向来奉行就地取粮的政策，简直就是鬼子进村的鼻祖，杀人抢粮几乎成了习惯，经常看到百姓家灶房之中，锅里煮着孩子或者女人身上的肉块，灶膛中烧着白骨。

阿隆：“吃、人！”

“吃人？！！”

“而且他那手法，怎么感觉像是咱们涮羊肉呢？”

“这个李阎王，可真是恶魔在世啊，连吃人都吃的那么精细！”

“上面要吃人，这也不是啥稀罕事啊！”

八旗众将佐有震惊的，有疑惑的，也有意料之中的。

穆里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