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尊

他万分小心的关上车门，几乎都听不见声音。

“呵呵～大伯！门没关上，使劲扣！不要紧的！”

我始终面带笑容，而且轻声细语，生怕吓着他。

然而这五十多秒对视的神秘收获，是一般男女相处半个月都无法达到的。

我二话不说，若无其事的开着车。

胡蝶也不言语，蜷缩在车门边，微微转身，痴痴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再次委婉的提示，认真的模样惹的一旁的胡蝶既想笑又想哭。

“咚～！”

终于传来一声厚重的闷响，老汉终于关上了车门。

“对！就是这样！您现在就是大老总！呵呵～”我像个专职小司机一般溜须拍马。

老汉闻言，虽愧于接受，但脸上至少流露出了丝丝欣慰，还有那浓浓的感动。

问出老汉的住址之后，我决定将他送到老家。

全程四百里，虽然与我的路线弯出了一百多里路，但我却觉得很是荣幸。

一路上，我与老汉有说有笑，渐渐打开的局面，被我们营造的十分亲切与温暖。

老汉是个搬砖小工，只身在外打拼，家中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结婚了，小儿子还没着落。

老汉未料我如此随和，而且深知农工生活之事，因此渐渐放开，畅所欲言。

“唉～现在结个婚，哪比往年啊？俺们那个时候，饿不死就行了，结婚的新房材料都是几家东拼西凑的。现在得需要多少钱啊？房子车子加存款，得一百多万咧！我老了！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俺家二孩老实本分，也没什么出息，一年也存不了多少钱。日子不好过啊！如果俺挫骨扬灰能换俺二孩成家立业，俺死也瞑目了。”

我听得鼻子一酸，双眼一红。

老汉看起来与我父亲差不多大，他的心思与为人也与我父亲一般无二。

我感同身受，甚是怀念。

“大伯，现在工地上没有年轻人做瓦活了呢！全靠你们老一辈人顶着。你们累了一辈子了，也该好好歇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操心了。你们熬过了国家最困难的时期，用鲜血与肉体滋润填补了满目疮痍的华夏大地，孕育出蓬勃生机，造福后人，前赴后继。你现在要好好的善待自己，不要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合理的用钱，千万别做只会挣钱的奴隶啊！你～你晓得呗？”

我的关怀让老汉双眼泛红，连连点头。

这种设身处地的理解，是他从未享受过的抚慰。

我亦是如此，因为曾经我经常对父亲这样说。

我永远忘了，我那平庸笨拙但万般努力的伟大父亲。

此刻思念作祟，将我的伤心席卷。

我假装看了看左方的路况，趁机快速的伸手抹了抹眼。

胡蝶将纸巾攥在手中，始终没有勇气递给我。

接下来，我挑些轻松愉悦的话题说，尽量安慰老汉。

胡蝶虽然一直未参与，但她的情绪波动却很大，时而用笔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

中午十二点左右，终于到了老汉的家门。

我们的到来引起村里许多人的围观。

看着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我心中十分的亲切与温暖，好似自己荣归故里一般。

“大伯，这些钱你拿着，无论你怎么花，买衣服啊，置办年货啊，打麻将啊都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许存！”我从包中随便拿了一叠钱递给老汉。

我还没那么癫狂，一次给个百八十万的。

这些钱不多也不少，大概能有个四五千左右吧！

没给车费反而还收钱？这让朴实的老汉难以接受，打架似的拒绝。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俺知道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你的心意俺领了，俺很感动！钱俺不能要，你们中午就在俺这吃饭吧！俺叫俺婆娘多烧点菜。”

我笑了笑，不再强行，而是率先下了车，帮老汉将被子与行李拿了下来。

老汉的家人们纷纷笑脸相迎，感激的看着我，赶紧上前将东西往家中拿。

老汉忙向家人说明情况。

我已经上车了，果断打响车子，在原地掉了个头，停在老汉身边。

“大伯！我们走了！你要记得我上一句话，不然我会很不开心的。”

我说完不顾老汉的挽留，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嘤～”

胡蝶突然哭出声来，见我不解的看过来，她赶紧摇手解释道：

“嘶～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嘤～我是个十分感性的人，平时踩死个蚂蚁或者看个电视都会不禁伤心落泪。嘶～我只是觉得那个老伯好可怜而已，你别误会，让我哭一会就好了，嘤嘤～”

我理解的点点头，我想她应该知道了我偷偷将那些钱塞进了老汉的被子里。

此刻，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他一家人喧闹的场景，有个小伙子还向我狂追了一段距离，最终放弃了。

中午，我们在路边随便吃了点快餐，买了些水果，然后继续赶路，换由胡蝶来开车。

车子一启动，她就兴奋的笑了起来。

“嘿嘿～愿赌服输！之前我赢了，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想你陪我聊天，不带惩罚我的那种，你也要说的通俗一点，这不算离谱吧？”

“可以！你别因此分心就行，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我随口打趣，伸个了懒腰。

将男女之间寻常的聊天，变成女子的荣幸，这不可谓不是婊帝魅力的极致体现。

胡蝶白了我一眼，接茬道：

“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的好人，但又有点坏坏的。我很好奇，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样的卓尔不群呢？”

“几乎每个人都会这样问我，说来话长，所以无可奉告。请你相信你自己的直觉，你想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将球又踢了回去，可不愿对此长篇大论。

“你太圆滑了！不过我也确实问的太笼统了一些。那就一样样的说吧！呃～你小时候家里很穷吧？你也肯定吃了不少苦吧？说说你小时候的生活吧？”

胡蝶熟练的操控着车子，她很聪明，没有过问我的父亲，因为她知道我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太聪明了！完全正确！”

我大声赞叹，却遭到胡蝶的鄙视。

“你～你这是在敷衍我！你依旧不想与我聊天！哼～！这不算！我想听细节。”

“穷人的家境，你自己脑补一下就可以了呗！”我一语带过，有些不耐烦。

胡蝶闻言，又急又怒。

“你～你怎能这样？有你这么聊天的吗？我问的细致，你说的笼统，你就是故意的！我想要的是你亲口用文艺叙事的方式概括你的曾经，我相信你可以说的很美很感人。我正在做类似的专题，这对我很有用！但你就是在故意气我！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惩罚我？”

胡蝶情绪有些失控，为了安全考虑，我赶紧安慰道：

“我与陌生人说话都是这样的，我的心很累，经不起谈，请你放他一马好不好？”

“不好！你还不承认？你与那个刚认识的老伯都能有说有笑的谈了整整一上午，你～你就是在专门针对我！”

胡蝶越想越憋屈，眼泪都在打转了。

“我只是与那个老伯演了一场戏而已，其目的只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争取你的信任，从而进一步的～呵呵～你猜的都对！”我顺势说道。

胡蝶闻言震惊！纠结片刻，不禁笑了起来。

“呵～你真是个神一样的流氓！你不是说我没有价值吗？你不是说你不会主动惹我吗？这算什么？你的另一种套路？”

对于刚才的赌局，输赢我们都已默认。

前方就要到高速了，由于年关将至，所以车辆拥堵，行人无数。

还好我的车子后备箱足够大，一般的车还真塞不下。

老汉盛情难却，受宠若惊，转念一想，认为自己也不值得别人欺骗，所以感谢再三，激动的上了车。

我难过的抿了抿嘴，开门下车，边走边道：

胡蝶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变得勇敢执着，竟真的撑到了绿灯亮起。

行人拖着行李纷纷上车，我单单看见一个老汉，身穿工作服，几个补丁甚是醒目，他挑着被子与行李，一脸的焦急，晕头转向。

老汉低头哈腰的询问他人，却遭到许多人的白眼。

“大伯你去哪儿呀？我送你回家吧！”

“您是全世界最干净的人！放心吧！我不要钱，顺路而已。”

我说完将还处在犹豫震惊之中的老汉肩头的挑子给卸了下来。

我提着他的被子与行李，放入我的后备箱中。

老汉急得直冒汗，一脸惊恐，展望一片陌生与嘈杂，他那苍老的愁容仿佛陡然间又被划上了几道深刻的痕迹。

我心中一痛，将车开到他的身边，按下车窗，探头亲切的问道：

老汉老脸一红，笨拙而又颤抖的推开车门，稍稍加了一些力道扣门，然而我的车显还是提示车门没关上。

“呵呵～大伯就跟电视里的那些霸道总裁学，大力扣车门。真的没事的，坏不了！”

老汉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赶紧露出谦卑的微笑，看了看我的车子，吓得直摇他那枯枝般的的手。

“嘿嘿～老板开玩笑呢！我可坐不起小轿车。我身上脏的很，配不上这么高级的东西，谢谢哈！”

“啊～？我滴妈呀！车走啦？这可怎么办呀？我又不识字，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