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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尊

第200章——到时候

“……”

我再一眨眼,是滂沱大雨,却散发出丝丝血腥味。

也不知过了久了,心中的侥幸终于让我开口,渴望还有一线希望。

是的,家人们一直在瞒着我,可以说是联合欺骗我,其目的只是为了让我这个大忙人不必为此提前感受那份悲痛。

我知道,这定是灵灵的意思。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种暴击,会令人经受不住而陡然崩溃。

若是我这次没回来,你们真的要挨到让我直接回来收尸吗?

灵灵是宫颈癌,中晚期,发现了首次胎检。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不要孩子,通过治疗最多可延续三年生命。

然而灵灵只有一个想法,要孩子。她在得知不吃药不治疗的情况下可以保住孩子的时候,便二话不说,直接离开了医院。

了解这些之后,我悲痛更胜,自责附加。

我太疏忽了!太自私了!太残忍了!

当时的我,正处在劫后余生,而且一事无成,母亲又一病不起。

灵灵是为了拯救我们,才选择如此残忍的去对待自己,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

时间,永远不会给出答案,它只会敷衍。就像人生的真谛,就是在不断地探索人生的真谛。

如今的我,再也不会像曾经那样无能与窘迫,不得不接受命运世俗里的悲惨。

可是这个“如今”此刻管用吗?它非但不管用,反而还适得其反,而且充满讽刺。

整个家再次陷入一年多前父亲离去的那种悲惨气氛之中,时间陡然变得无比珍贵。

“半个月后再联系!”

我群发了这条消息,然后就关机了。

灵灵时日所剩不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陪伴,形影不离。

安抚好了母亲与陈姐,我开车带着灵灵与小希宝一起去旅行。

这是灵灵的梦,我们终于是一家三口,如全天下所有平凡普通的家庭一样,通过努力拼搏,终于过上了踏实稳定的日子,终于可以自私的去享受一下曾经梦里的憧憬了。

我们抛开一切,只为彼此温存,给予彼此一个幸福美满的梦境,写满人间,告诉一切,此生,我们一同来过,一同有过。

一个星期之后,灵灵还是倒下了,连笑都笑不动了,只在嘴角浅浅的勾勒出欣慰的模样。

回到故居,来到灵灵为自己选好的安身之地。

这是一面朝东的坡地,她说这里最先接触阳光,而且水往东处流,安葬于此,对后辈儿孙大吉大利。

最后的夕阳,像末日的血海。我们并肩坐在坡地上,染满一身岁月的斑驳,宛如一对雕像,静静地持续着永恒。

灵灵枕着我的肩头,一手攥着我的手,一手攥着小希宝的手。她看着远方隐约在绚烂中的山峦,绵软地说道:

“此生足矣,今生无憾,这是我与他最好的结局。他打梦里来,我打梦里去。在去之前,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许伤害他,永远也不许~伤害他。”

我忍着泪狠狠点点,此刻终于经忍不住的迫切的想亲口对她表达些什么,用来满足她一直以来同时也是最后的心愿时,然而她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灵灵倒在我的臂弯,小希宝爬向她的怀中,试探着最后的母爱。

我木然的看着苍天,微微眯眼。我以为我会狂乱,但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这样的平静。

我不敢动,生怕怀中的重量会所有减轻,生怕惊扰那犹在深情注视着我的灵魂。

小燕子

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

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

我深情的唱着这首儿歌,轻轻的摇晃着灵灵。

我反复的唱,一直唱到无力,一直唱到失去知觉。

按照灵灵生前的要求,我们简单的处理后事。

这个出生没有庆祝,离世也没动静的女子,终于结束了她命运悲惨的一生。

我模糊了生活的一切概念,偶尔吃点喝点,也只是为了维持这种状态。

母亲与陈姐相对理性,不过还是难掩憔悴,都瘦了一大圈,也许她们早就悲伤过了吧!见我这样,她们也许不得不坚强吧!

她们给了我悲痛的权利与时间以及机会,若是她们同我一样,我则必须要照顾好她们,那我只能再次残忍的强制恢复,便不能如此了。

灵灵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却为我们付出了她能付出的一切,包括生命。而我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付出。

我想送给她一个礼物,永她永恒存在,让全世界都为她感到悲痛。

我去故居取回那把她曾经送我的吉他,再次来到她的坟前,用这吉他与她的灵魂交流。

这把吉他已经十五年了,我一直视如珍宝,最后一次保养还得追溯到前年十月份左右。

那时我还是工地干活,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在这的两个月后,我与李若冰相遇了,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经过。

这把吉他在拍摄电影《隐形的墨水》之时曾用过,它断了两根最细的弦,我却用它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创作出了一首被世人称之为“神土”的歌曲《不搭噶》。

我将吉他六弦由粗到细分别定义为哀叹、沧桑、萧瑟、清静、活跃、欢快。

如今它又断了一根弦,断的是“清净”,恰似我此刻的状态,只有哀叹,沧桑与萧瑟。

三根弦的吉他要想弹奏出一首沁人心魂的乐曲,难度可想而知,可我偏偏要这样做,而且不仅要做,还要做到极致。

在与灵灵首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旅行途中,悲伤的感觉一直刺激着我的灵感,促就了词曲的大致轮廓。

我无需任何的陶醉,灵灵就是我最好的灵感。

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一朵云彩,一边弹,一边唱。

久看之下,云彩翻涌刻画出一张美丽温柔的笑脸。

从此以后,我的天空多了一朵云彩,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我就抬头微笑。

空洞的脑海激闪着律动的音符,合成她的旋律,押她的韵,抒她的情,用风和弦,用云歌唱。

一遍一遍又一遍,指法逐渐连贯,词曲渐渐顺畅,最后终于诞生出一首《到时候》。

你说你要走

我便看到了尽头

想挽留~

请你陪我到时候

我要跟你走

你却狠心的将我丢

强分手~

徒留我个人消受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什么又到什么时候

那么多浪漫的期候

甜蜜还未抹上伤口

奈何春风要折断红瘦

那时候、嶙峋佝偻、一起将青春熬成白首

一生相伴到天长地久

颤抖的手指再拉勾勾

许下个我们再续邂逅

你走了之后

我徘徊在那尽头

想奔投~

让我陪你到时候

人生停在秋

凋零不尽的忧愁

每回首

你都守在家门口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什么又到什么时候

这么多幸福的追求

梦刚来现实中拼凑

而你却要往我梦里走

那时候、生活无忧、我要带着你满世界周游

累了就寝彼此的温柔

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此生谁都不可以先走

……”

灾难总是在平静中酝酿,届时总会惊觉平静的可贵,而平静又总是让人忽略。往往一个晴天霹雳,让人痛不欲生。再多的无法接受,再多的依依不舍,那些无尽的眷恋,也终将去往一个你渴望而不可及的遥远。

一切消极与悲惨填满了我的空虚,数不清的怨恨与自责,还有太多的亏欠。

“天一!我回来了!看我给你买的什么?吉他!哈哈~是不是很时髦?农村人玩高级货!这吉他可花了我两个月的工资呢!你长大后可要好好疼我哦!嘿嘿~”

“天一呀!我笨得很,呃~我们全家鼎力就是培养你,你可要好好读书哦,日后当大老板,到时候我们也能跟着享福呢!”

眨眼之间,我又置身于一片野地,她野蛮的将一个与她同龄的男孩子打倒在地,好一顿胖揍,然后起身指着众人说道:

关于一个人的离去,没有一个方式能减缓那份该有的悲痛。

我在心中无比幼稚的与命运谈判,将其当做一次过家家,甚至以石头剪子布的方式赖皮获胜,然而却得不到一丝丝安慰。

自青春以来,我们首次相拥,此刻终于勇敢的抛弃了世俗里的一切牵绊,只为成全这最后的二人时间。

我从死亡边缘退了回来,穿上冰冷的躯壳,迫切的,尽情的感受怀中的温柔。

“你们他么以后谁都不许欺负他,否则我就打死你!”

我再一眨眼,她娇小的身躯背着大大的包。

“小天天,我~我要走了,你学费都缴不起了。我都这么大了,也应该为家出一份力了。嘤嘤~你要好好的!听话!一定等我回来!昂~”

伴随着绞痛,我突然剧烈的抽搐,仿佛已幸福的处在弥留之际。

“我不许你伤害他!嘶~我不许伤害他~!!!”灵灵拼命的摇晃着我这个“凶手”。

面对这一沉重的话题,灵灵也终于不再隐瞒。

癌,这个看起来就张牙舞爪的可怕字眼,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注定,宛如死神一般,在人间既自然又不公平的收割生命。

时光悄然泛黄,略带些许颗粒与抽象的线条,修饰勾勒着记忆中的芬芳。

破旧的房屋,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我面前,笑嘻嘻的看着我,捏着我的脸蛋,将一颗糖轻轻的放入我的口中。

我祈求苍天剥夺我的一切,将我变得痴傻,然而每次惊醒后的残忍现实,一次次的让我濒临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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