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君远行

粗暴，但有效。

混沌中的商玉此刻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着自己的全身。

耳清目明，气血翻涌！

眼观五个时辰，鼻嗅三个时辰，耳听一个时辰，手揉三个时辰，嘴嚼五个时辰。

不算很难的流程，却能难住这世间九成九的天才。

——兴许难不住蠢货。

“这是回光返照，莫要沉浸，快行祈！”

司鸿姚喝道。

此言如洪钟大吕一般响彻在了商玉的耳边，后者急忙收敛心神，以思运意。

摒弃掉这一切似幻而非的神异感，再次遁入虚无混沌中。

只是这次，他已经记起自己要干什么了。

“吾一祈——‘行千里，笃远志’。”

一股邈若千里的意于混沌中回应道：

“君当行千里，必笃远志！”

非音，非形，非字。

但商玉瞬间出现了一种明悟——这就是我。

吾所求，祈于我。

这就算是成了？

商玉颇感疑惑，行祈结束后，我怎么还是不见、不入、不欲、不闻、不尝呢？

难不成还没有结束？

他尝试道：

“吾二祈——食有味，寝能眠。”

这句话竟也等到了回应：

“君当饮食有味，夜寝能眠！”

倏忽间，一切归于混沌，商玉再次睁眼，就模模糊糊瞅见了一张大黑脸盖在了自己面前。

他下意识向后仰了去。

只是他忘记自己正坐在木凳上，便理所当然的摔了个屁股蹲。

“怎么样？”

司鸿烈见怪不怪，刚刚行祈完成的人，出现什么窘态都不奇怪。

他依稀记得自己当年一祈结束后抱着老爹喊娘。

被阿姐嘲笑了近半年！

哪怕现在想起来都有些面红耳赤。

商玉是丝毫没看出来这个大黑脸哪里红了，他也不好说自己是被惊到了，便若无其事的回道：“成功了，而且貌似我一次行了两祈。”

“什么？！”

司鸿烈的一声惊喝，险些把这林中小屋掀翻。

窗外已是半山鸟雀惊飞！

“你是说你首次行祈，便已二通？”

“应该是的。”商玉倒是淡定，他现在时刻能感受到那两个念头缠绕在自己周身各处。

行千里，笃远志。

食有味，寝能眠。

一旁的司鸿姚也是惊叹不以，她可是知道，行祈并没有阿父说的那么简单。

其中蕴含的危险不亚于圣人悟道、仙人渡劫。

稍有不慎，身死道消不至于，莫名其妙的失去一些东西倒是常见。

瞎、聋、哑，痴、呆、狂。

异宝可以保证人的身体能撑下去，但精神本源上的伤害，总显得更难治愈。

有的人觉得自己废了，瞎了，那他就是瞎了、废了。

药石难医。

司鸿家最珍贵的传承其实并不是‘三甲六祈九不愿’，而是百分之九十九成此术的秘法。

但阿父不知出于怎样的考虑，居然直接让来客行祈，不传秘法。

草率的有些过分了！

当真是天纵奇才！司鸿烈暗叹一声，缓缓坐下，对着夫人说道：“今晚丰盛些，整点肉食，添点清酒，给咱玉生补一补，万不可让他身体亏空了。”

这就‘玉生’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嗷！虽然如此，商玉还是接受了司鸿烈的好意。

“谢烈夫子关心。”

“不用矫情，你来禺山咱就是一家人。”

司鸿烈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问道“你对于祈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想请教您……”商玉思索了一下，接着道：“行祈成功后，该如何修炼或者说……变强？”

“因人而异。”司鸿烈道。

“举个例子吧，有的人行祈时已经功成名就，学通古今了，他此时若是祈言‘吾览百书’，会发生什么？”

“显然，‘览百书’这是他行祈之前就已经做到的事情，就像交易一样，他提前付钱，那么此时只需要等待卖家交货即可。”

“他的记忆力，学习能力，以及其他有助于读书的各种小天赋，都会日渐变强。”

“等到哪一日，这些天赋突破了某个界限，就算是一祈尽成了。”

“但人所求一般都是自己从未拥有之事，如上面这种情况还是少见的很，另一种的多数人，祈言后，便多了一个步骤。”

“那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完成自己的祈言，如此才算是力尽功成。”

“两者各有优劣吧，你的祈言方便告诉我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商玉很虚心的说道，“我一祈‘行千里，笃远志’，二祈‘食有味，寝能眠’。”

“这……”司鸿烈的表情化作了惊愕。

他现在很难判断，商玉究竟是二祈，还是——

四祈！

不是……前人记载，一祈一意，多者垂成。

此间如何，一祈而两求乎？

好在司鸿烈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打破常理这种事的接收度出奇的高，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老祖宗说的话也不一定对，不奇怪，不奇怪……

“你……你觉得你所祈，算得上我所说的哪一类？”

商玉陷入了沉思。

行千里……我所行何止千里？

笃远志……志不甘平庸，不守无趣，如今庸否？困否？

食有味，寝能眠……此乃日日所为，夜夜所行。

原来……我从未辜负自己。

大概率是第一种，但谨慎起见，商玉还是收了一步，道：“应该一半一半吧，虽行千里，仍有远途：虽笃远志，犹有未尽：虽足食寝，还贪珍馐。”

“说得好。”司鸿烈抚掌大赞，“长远来说，行祈是一辈子的事，这玩意，永远没有就此结束的说法。”

“只要你意不变，你便会一直受益。”

“反之，哪怕你行祈所求已足够成甲，一旦违背祈言，那也是瞬息功败。”

“你能明白这一点，行祈的真谛迟早会悟到的。”

司鸿烈又跟商玉交代了一些之前没有提到过的行祈小禁忌，直到陶氏盛饭菜上桌，他才停嘴，邀客尝品。

烧鸡野菜，清粥浊酒。

商玉吃的却比紫兰轩的山珍海味还香，醉酒之后，更是大包全揽，整的司鸿姚那个小姑娘都不太好意思下手。

司鸿烈倒是越喝越嗨，直接和商玉动手抢了起来，生怕慢一步都没得吃。

陶氏看着这一幕，在一旁是浅笑不已，细看便会发现，她从未动筷。

还好荀夫子没看到这‘礼崩乐坏’的一幕，否则商某人估计就离被儒家除名不远了。

很显然，商玉并不是蠢货，年纪轻轻便可称天下一流，那颗心又该是何等的放纵轻狂？

他……静的下来吗？

时辰已到，帮商玉计时的是司鸿姚，她也是经历过‘祈’的，知道此时叫喊、拍打都已经没有了效果。

便直接掰开商玉的嘴，一把将那团牙间‘异宝’塞进他的嗓子里。

手揉三时辰，看起来难度骤减，但此间需要忍受的是，在不见、不入、不闻的状态下，维持自己意识与执念的能力。

次日清晨，喝了碗清粥，商玉便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行祈。

要知道这家伙当年背典读史都是伏念跟在屁股后面撵着才能进行下去的。

荀夫子怒斥其所学——‘致远恐泥，君子不为’。

眼观五时辰，商玉做到了，但——双眼已闭，清泪缓流，不见世间景。

商玉勉强坚持下来了，但——十指颤抖，脏室微闷，不欲世间求。

嘴嚼五时辰。

在最后的最后，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只是机械式的上下合咬。

人生来本就浑浑噩噩，那是历经生死轮回之大恐怖后该有的姿态，踏入这个世界，无论日后如何，本就获得了救赎。

如今让你抛却世界，以清醒的姿态，再入混沌看清自己，难！难！难！

如闻千里之音，如见微尘之景！

对比刚刚那种空洞虚无的孤独，他现在仿佛是拥有了全世界。

鼻嗅三时辰，商玉做到了，但——颊间红肿，始域麻木，不入世间气。

耳听一时辰，他亦做到了，但——外音繁杂，聒噪嘈人，不闻世间事。

学武不修心，则小技无补于大道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