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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鸟偷走当老婆这件事

第18章 首日(十四)

而悬道上方百尺处,云雾缭绕间,隐约有铁索在晃荡。

五六个剑阁弟子,刚刚做完修缮蜀道的修行,排成长队在铁索上行走,突然感到手中长剑在鞘中震动。

有四个剑阁弟子,因此分心看剑,脚下动作一缓,顿时给狂风中震震的铁索给抖了下去,只在缭绕云雾间,留下数声惨叫。

收住,收住,收住。

不用全放出来,不用。

一丝就好,给我一丝,杀他只需用一丝。

铁索上仅剩的剑阁弟子战战兢兢,总算抵达了一处虽在风中摇晃,但比铁索安全不少的平台。

那里已有几个师兄弟,看到他过来,站得更紧密了一些,给他凑出能站立的空位。

他们互相交换眼神,都猜出对方也有几个同伴掉下去了,便一起默哀了一番。

片刻,最后一个来到这座平台的剑阁弟子,被诸多师兄弟称为长明剑的任飞光,低声询问道:

“刚才,你们的剑有莫名震动吗?”

“当然震了!”其他几个师兄弟早就想讨论这件事,“大家的剑都震了!”

他们交换的眼神里犹带兴奋,压低声音交谈:

“是哪位道主拔了剑?”

“我猜是金牛道主,这里距离金牛道最近。”

“不不不,这回的震动短而急促,分明是荔枝道主的剑意!”

“相似的还有连云道主吧,我倾慕她剑意很久了……”

任飞光摸着下巴,参与进讨论,道:“有没有可能是剑主的剑意呢?”

他的师兄弟们有理有据地反驳他:

“怎么可能是剑主的剑意?”

“虽然剑主已几十年不曾全力拔剑,我们这一代剑阁弟子只能在剑门关的城墙上感受他过去留下的剑意,但他的剑意绝不会这样短——”

“会吗?”任飞光仔细回忆他从自己手中剑震动中感受到的讯息,“方才那道剑意,与其说短,不如说快,快到了我们的剑都反应不过来,而且,出剑之人保留了许多……”

很可能剑都不曾完全出鞘,只拔出了半截,不,大概只有两寸?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个师兄摆了摆手,“保留出手,还能引得我们的剑跟着震动?你真的以为是剑主出剑吗?”

“是长明太想见到剑主出剑了吧?”另一位师弟悠然神往道,“我也想感悟一番剑主的剑意啊。”

“可惜,想要剑主全力出剑,只有西大封破这一个可能吧,哎。”

几个剑阁弟子纷纷感叹,却不知,继续沿铁索继续向上,甚至越过了他们平日居住的剑阁——

秦岭最高峰,太白。

这座最为秀杰,冬夏积雪,望之皓然1的雪峰上,他们方才讨论的大人物们,也在“说”同一件事。

十来道剑意交汇于此,变化不休,以此相隔数里数十里交谈。

这十来道剑意,正来自蜀道剑阁中的金牛道主、子午道主、连云道主、荔枝道主2等人。

“方才是谁?”

“老牛不是你?”

“他娘的明显不是老子好吧?你眼瞎啊!”

“我怎么感觉有点像公子朝霜……”

荔枝道主此言一出,除了他之外,交汇在太白峰狂风大雪中的剑意,纷纷停了一瞬。

而矗立太白峰顶的灰发白衫男子,终于睁开眼。

分辨不清男子的年龄,好像很年轻,深邃眼眸中却又藏着许多岁月。他发束单髻,不戴巾帽,脸型方正,眉眼如锋,只有右眼下一颗红痣,稍稍给这份锋锐添加了一丝柔和。

他身材精壮,胸膛宽厚,雪白劲装隐约勾勒出坚硬的线条,背脊笔直如他手中长剑。

此人,便是剑阁之主,谢峥嵘。

若阿晕在这里,定会奇怪,他家朝霜与这男子分明并不相似,但不笑时看人,却有近乎相同的凝滞感。

只是朝霜的凝滞带着一份沉静,这男子的凝滞则更加纯粹。

荔枝道主给同僚们留下,独自面对这纯粹的凝滞,已快要哭了。

等谢峥嵘垂目,视线不再往荔枝道主那边偏时,剑阁的其他道主,剑意才继续往这边凑。

“老厉说你什么好呢老厉。”

“公子朝霜是谁?我不知道。”

“只知道剑阁的谢崔嵬,公子朝霜?不认识啊。”

他们装模作样道,而荔枝道主知晓自己不小心犯了剑阁与三岛十洲之间的龃龉,只能自己擦擦冷汗。

剑阁之主与前任大司命没有成婚,却育有一子。不想,或许是父母的气血在孩子体内斗争不休,此子有天眼,却无法通灵降咒,此子于心剑上天赋绝佳,但羸弱身体连剑都拿不动。

剑阁之主为他起名谢崔嵬,盼望他的孩子能成为“狂澜倒,独中流砥柱,屹立崔嵬”的人中栋梁。前任大司命却依着占卜,给这孩子起了个朝霜这样寓意不祥的名字。

两边互相喊不同的名字,并总会去纠正对方……

这不要紧,谢崔嵬既然无法通灵降咒,又在心剑上天赋绝佳,那自然是要住在剑阁的。

身体羸弱有身体羸弱的修行法,炼到深处,说不定身体就好了呢?

而且这孩子听惯了谢崔嵬这个名字,自然不会认真对待李朝霜这个名字了。

剑阁的道主们想得很好,但哪能猜到,孩子十岁时,稷下学宫的姬山长来剑阁向天眼求卜,孩子没能给出预示,还大病一场,最后不得已,送到三岛十洲,借巫祝的秘法修养去了。

自此以后,谢崔嵬再未踏上蜀道一步。

外人再谈及,只说瀛洲的公子朝霜。

“唉——”

想到这里,几位道主纷纷叹气,再说起方才那道只出现了一瞬的凌天剑意,也有几分意味阑珊。

“虽然很像崔嵬师侄,但我还记得他二十年前那一剑……”

“李春晖死后,东大封竟然悄然破开,李朝露虽然紧急从少司命换成大司命,但空隙已足够水灾逃离东大封。”

“然而崔嵬师侄偏偏没去参加母亲的葬礼,反而去了东大封。”

“三灾不死不灭,但他那一剑,距离杀死水灾,只差一点!”

“或许这就是天眼?”

“不,是只要出剑,一招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无回剑!”

“确实无回啊,那孩子自己也倒下了,要不是李氏有秘法,大概……”

谢峥嵘不言不语,众位道主则又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啊,”金牛道主慢慢道,“崔嵬师侄向来剑出无悔,刚才的剑意却留了九分余力,不是他吧。”

“崔嵬师侄也没办法,与他而言,只要拔剑,敌人死不死不知道,他自己是很可能死的。这种情况,叫他如何学会留余力?”

“也不知崔嵬现在如何,虽然每月都备了药材送到三岛十洲那边,但李朝露却不许剑阁弟子探望,实在可恶。”

“据说巫祝们用了各种方法截他生机,外人靠近的话会打扰。”

“信她?呵。”

眼看众位道主话题偏了,剑阁之主谢峥嵘,突然开口。

“是崔嵬。

“生机衰弱但未断,尚好。

“剑意非是发自三岛十洲,而是南方滔州。

“遣弟子探。”

剑阁众位道主惊喜。

“真是崔嵬?”

“莫非这孩子身体大好了?”

“他竟然离了三岛十洲,得向李氏打听一番才行啊。”

“哈哈!快将人抢回剑阁来!”

“先别急着高兴,他拔了心剑,希望没有当场犯病吧。”

道主们议论纷纷,太白雪峰之上,谢峥嵘瞥一眼头顶似漩涡盘旋的天穹,瞥一眼这剑阁负责镇守的西大封,也陷入深思。

崔嵬拔心剑出鞘,但似乎只拔出了一丝。

这对于向来出全力的崔嵬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再加上突然离了瀛洲……

这几点,让谢峥嵘不由冒出一个莫名的想法。

雪花飞舞,灰发白袍的男子抚摸长剑,低声呢喃:

“……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

看着石熊湮灭在灵光中,东皇太一突然摸了摸通红的耳垂。

再睁开眼,他已是阿晕。

年轻鹓雏没多想,耳听无边鬼域碎裂之声,眼睛则望向城外山顶。

那股剑意……

他心里一急,向巫庙疾驰过去。

糟糕!窥视朝霜的剑客,又偷偷摸摸出现了!

不管如何,至少,现在,此刻……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那是沿着峭壁而行的悬道,却有不少马队,还有力夫挑着担子,推着板车,在上面行走。

这些悬道嵌入柱子和支撑的地方,可见明显的剑痕。

“水灾,变虚弱了……?”

只有一剑。

九千九生生怨母殿前,剑吟激越之时——

三岛十洲向东三百里。

此黄昏之时,归墟之上只见海水倒卷,电闪雷鸣,忽然间,像是底下有个大火炉一样,整片海域的水都沸腾了起来,里面游动的妖魔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给煮得通红。

同在剑吟激越之时——

南桂城向北近两千里,蜀道。

连绵山脉环绕整个蜀州,想要进出只能通过蜀道和水路。

此地封印三灾之水灾,需大司命亲自镇守,更有国殇义士所组天军,驻守大壑边,与从归墟下爬出的妖魔交战,一年四季不断。

因大陆上的动乱,天地平衡岌岌可危,义士们面对的压力也越发大了。

而剩下两个在铁索上站稳了的剑阁弟子,一边为同伴的遭遇心悸不已,一边握紧长剑,加快速度,连连跳跃。

然后又掉下去一个。

义士们慌张升空,望向以滚滚黑云压在归墟上方的大司命。

大司命睁开眼睛,往下一扫,感到奇怪。

东大封,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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