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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血王座

第148章胜利

狡猾的狄奥多里克提前做了准备,安排部下与相对中立的马赛统治者,罗马高卢女大公摩莉甘接洽,获得了喘息之机,率领西哥特主力在仆从军掩护下撤往马赛。据执剑者抓的一个哥特后勤兵说,他们的目标是西班牙,阳光之城托莱多。

文明果然难以征服吗?阿提拉颇为感慨地思忖。同样是被称为“哥特”的日耳曼部落,附庸于匈人的东哥特就仍旧生活在森林里,唯一的谋生方式就是当雇佣兵,与北方的野蛮部落并无二致,当年也是因为被大王一击即溃才被迫附庸塞格德。

而仅仅不到四十年,附庸于西罗马的西哥特就侵占了山南高卢东部和西班牙,仿照罗马人建立了强大的王国,让他的部队遭受了如此严重的损失。若非匈人掌握着全世界最好最快的骑兵和强悍的日耳曼佣兵,阿提拉甚至怀疑这所谓的胜利最终会属于谁。

近几日,马赛的新访客们让这座本已繁荣的商贸重镇更加热闹。开春后就是高卢传统的祭祀农耕之神的祭典,摩莉甘女大公手下的官员们并未按照教会的要求取缔那些私自设立的祭坛和以此为借口召集的集市,这除了女大公本身对异教的宽容之外,主要是因为女大公正在阿兰科斯洛宫设宴款待罗马的西哥特盟友。

不算奢华的宫殿门口,一个身穿兽皮、身形摇晃的高大男人手扶着墙壁,脸色发红,眼神发直,浑身散发着酒气。他的兽皮大衣上挂着独属于西哥特国王卫队的牛角标志,在傍晚的微光里反射着周围的光芒,熠熠生辉。

阿兰科斯洛宫地处马赛市中心,这喝多了酒提前离开宴席的西哥特国王卫兵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来往的众多行人,并偶尔狠狠瞪回去行人好奇的视线。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是他曾见过一次的勃艮第贵族,被阿提拉击败后随他们的国王逃难到罗马人的领土。

这位哥特国王甚至没给被他抛弃的图卢兹居民留任何口粮。也就是说,实际上阿提拉不可能在自己人还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去给这数万人找饭吃。

胜者未必全赢,但败者一定什么都会失去。

什么是胜利?阿提拉也不清楚。阿格里帕老师曾说过,这世界上唯一不会改变的,就是变化本身,所谓的胜利也如此。鬼神在上,请接纳匈人的献祭,尽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那帮人虚构的骗局,但如果你真的存在,请给这些死者安宁。

把寻找粮食和就地屯垦的任务交给了副司令霍雷斯普顿将军,阿提拉没去管城内遍地的鲜血和哀嚎,提着还滴着暗红鲜血的佩刀,走进了那座风格粗犷的宫殿。

曾属于西哥特王,狄奥多里克的宫殿。这位国王的祖父,就是曾攻陷和焚毁罗马城的蛮族首领,阿拉里克。

偌大的宫殿里,此刻除了打翻在地的破碎烛台、金质或银质的托盘和杯碗等,就只有一个微微颤抖但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这男人手里捧着一顶风格粗犷厚实的银质王冠,上面镶嵌着暗沉的红宝石。他面容光洁,线条柔和,似乎是一个宦官。

那宦官难以克服对这位恐怖敌人的恐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但严肃的面容让人明显觉得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紧紧抓着那王冠底下的箍,眼睛不敢直视那走进来的敌人,只看到对方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

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们为什么也要学罗马人,作这不人道的阉割?”

老宦官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从敌人口中说出的话。甚至国王陛下都没有如此过问过自己。

“您是...您是阿提拉将军吧?我...我曾是个罗马人,国王陛下来这里后就一直在图卢兹服侍他。您...您可以动手了...”

他至死都没有抬头。

“诸神的敌人,西哥特的侍者,因军事原因我必须杀死你。愿鬼神庇佑你。”

手起刀落,殷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沾满了那顶粗犷的银质王冠。扑通一声,宦官应声倒地。他没有闭上的眼眸里,映出了一张坚毅而轮廓深刻的年轻脸庞。

而他临死前的剧烈颤抖,也没能让他放开那顶王冠。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阿提拉弯腰躬身,从已死的西哥特忠诚侍者手里,拿过了那顶王冠。它将作为阿提拉的第一顶真正缴获的王冠,成为他未来登基的王冠的一部分。

“狄奥多里克似乎早有准备,他早就发觉盟友埃提乌斯不会真正援助图卢兹?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把这顶王冠留在这里做什么?为了拖住我?”

阿提拉拿着那厚实的银质王冠,心里有了猜测就决定派人把它送回塞格德,交给路曜保存,就像埃提乌斯之前用来拖住他的罗马鹰旗一样。

什么东西都拖不住匈人的马蹄,哪怕是自己的胜利。

另外,于阿提拉自己来说,这场所谓的胜利让他已别无选择。

暂时停滞的屯田改革、严重紧缺的粮食保障、时断时续的东方邮路和强大危险的罗马将军埃提乌斯,都让他必须寻找到这支大军未来的去向。

一个月或两个月,阿提拉可以用崇高的威信压制自己的部下暂时遏制自己的欲念和抱怨,但此刻在街上屠杀和抢掠的日耳曼人呢?

城外战斗里,这些拿着巨剑、平均身高达到五点六肘(1)的“巨人”展现了他们足以匹配佣金的实力,他们对伤痛的忍耐力和非人的力量让阿提拉印象深刻。一旦有一天,这些家伙不满足于久久没能支付的佣金,那个时候,所谓的胜利又属于谁呢?

“集合!明天早上出发,向东行进!”传令兵一层层向这个恐怖怪物一样兵团的士兵们传达着阿提拉王子的命令。

没有选择,他必须继续前进,匈人的战车已停不下来,而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西方兵团的行军方向,并非布莱达带少量精锐“追击”的马赛。——以狡猾的狄奥多里克的安排,西哥特人早已启程,前往西班牙或是任何匈人不可能追到的地方。

目标,罗马。

深吸了一口气,阿提拉暂且收起沾满了暗沉血迹的佩刀,坐在了原本西哥特国王的王座上。与喜爱排场的东方君主不同,这位狡猾国王只是选了一把装饰简单的原木色椅子作自己的王座,唯有上面铺的华贵天鹅绒能让来者想象到这些哥特人极力模仿的罗马贵族的生活状态。

一个肮脏,恶心,令人作呕的可耻地方。阿提拉少有地露出嫌恶的神情,毫不顾忌地在心里表示着自己对这座永恒之城的鄙夷。

听着宫殿门口的嘈杂和哀嚎,他突然感到了久违的一阵孤独,自少年时期过去后,从未有过的感觉。若是约书亚在身边,他一定会想知道我刚才知道了什么。

在接触那沾血王冠的瞬间,阿提拉忽然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布莱达布置的银瓶占卜仪式,让他得以直接窥见命运的真实,得到了无穷远的伟大存在的启示。

这启示并未具象化,但阿提拉本能感觉它可能与那位七神里的神祗,也是他唯一信仰的神祗,自我之神有关。

在那个模糊的启示里,一个声音告诉阿提拉,血王座即将降临。

空旷的宫殿房间里刹那间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只能听到阿提拉轻微的呼吸声。

注1:罗马长度单位,五点六肘相当于二点五米。匈人雇佣的北方日耳曼部落大致分布在北方波罗的海沿岸,寒冷但有渔业产出,居民大多身材高大,且能做雇佣兵的战士肯定在部落里也是高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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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维茨,你们又被那蛮人阿提拉打败了吧?这次连森林都丢了吧?要是摩莉甘女大公和埃提乌斯将军不接受你们的避难,你们怕是要被卖到西耶罗去了吧?”男人微微抬头,用眼底看着对方说。

被叫作肖维茨的灰头土脸的勃艮第人闻言气得鼻孔都涨大了不少,涨红了脸回道:“你这愚蠢的哥特人,得意什么?你们不也被他打败了跑到高卢来了?你还当这里是图卢兹吗?”

没有再理会随军祭司的抱怨,阿提拉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匈人在图卢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碍。尽管进占了图卢兹城,但西方兵团可谓是获得了一场惨胜:匈人核心的精锐嫡系,曾跟随过鲁嘉大王的老兵折损不少,北方日耳曼佣兵团和阿兰人仆从军更是损失过半。最为重要的是,图卢兹并未让阿提拉得到想要的东西,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是如此。

笼罩整座城市的浓烟和血腥来自阿提拉最新的命令。王子敕令暂时废弃了鲁嘉大王亲自推动设立的不杀俘虏法令,任由狂躁暴虐的北方日耳曼雇佣兵在城内四处屠杀抢掠,且完全不区分城内残存的败兵和平民。

通常而言,自狄奥多西敕令后,罗马全境都改宗了基督教,任何异教崇拜都应当被禁止。但马赛这座城市则不同,一是由于这里地处西罗马与哥特人、法兰克人、勃艮第人统治区的边界,各种信仰和习俗的往来众人营造了宽松自由的文化氛围,二是由于这里实际统治者,罗马女大公摩莉甘的宽容政策。

男人听对方的反驳直觉好笑,被外面的风吹过酒也醒了不少。“只知道放羊的勃艮第人知道什么?我们国王陛下现在正在阿兰科斯洛宫接受摩莉甘女大公的款待,这算是饯行,明天我们启程去西班牙。狄奥多里克陛下高瞻远瞩,早就选定了陪都托莱多,这是战略转移,懂吗你?”

宫殿邻近海边,但周围被低矮山丘环绕,也遮挡住了那远近闻名的深水良港。

...........

尚未来得及撤离的平民,少数是在图卢兹有产业,试图向匈人效忠的西哥特人,大部分是本地原本的罗马军团士兵后裔。匈人虽早就红了眼,但王子严令按兵不动,只日耳曼佣兵在肆意杀戮。

“王子殿下,请允许我冒昧地提醒您一下,即使我们的小伙子们再克制,如果您继续纵容那些野蛮人随意屠杀,将来我们与罗马和西哥特和谈会遇到很大阻力的,诸神也会降下神罚的。”阿提拉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随军祭司不断提醒他,一边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处的日耳曼佣兵。

布莱达已按两人的约定前往东方追击西哥特残兵,阿提拉侧头看了看这位以仁慈著称的随军祭司。“不然呢?他们是平民和残兵,也是敌人,而只有敌人,才能被用来发泄必然会产生的报复欲念,不是吗?”

傍晚夜色已开始浓郁,港口点起的火炬和那座小型灯塔还是照亮了离开大船的尾部,让窄小窗户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伤兵和他们痛苦的呻吟些微透出大船,但很快就跌在海里,沉没消失不见。

大船渐渐西行。

布莱达率兵追击前曾忧心不已,难得地放下了兄弟俩的争执,颇为严肃地提醒兄长图卢兹严峻的现状。

——在两位王子统率的兵团里,更加擅长经营、熟悉西部事务的布莱达负责后勤事务,进城后就发现了城市已被提前“搬空”了,狄奥多里克甚至连一车多余的粮食都没给匈人留下。

部分浓郁部分浅淡的烟雾笼罩下,西哥特首都图卢兹层叠的建筑若隐若现。距离这座城市越近,行人就越能看得清这里不断冒出的浓烟,闻得到这里浓郁的血腥味。

哥特人占据这座城市不久,还没有进行大规模的城防设施建设,因此匈人西方兵团并没有费太大气力就攻克了这里。

港口最远离岸边的码头,一艘大船悄悄起航。看它的吃水线,应该是只在马赛港稍作补给就直接再次出发。如果这时光线再好一些,距离较近的人就可以发现,大船侧面,隐蔽地刻着独属于西哥特的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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