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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魔鬼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西行路上(十二)

“开门,官差,奉命办事。”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办的什么差事?”老仆人跟着张巡,自然也有些见识,得问清楚了,万一遭贼了这么办?

“少废话,你个老不死的,给老子开门,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门外的汉子边骂边很大力的敲门,“砰砰砰……”门板都快让他给卸了下来。

国朝佛教鼎盛,到了陕州自然是要到空相寺烧一炷香。也真搞不懂为什么寺庙都喜欢依山傍林而建,不得已绕了一段远路。这空相寺号称陕郡之圣地、天下之名蓝。其规模宏大,香火极盛,与嵩山少林寺、洛阳白马寺齐名,据说当年的达摩在此弘扬佛法并最后圆寂于此,也算得上是佛门圣地,能到此一游乃是人生幸事。大小姐和二小姐烧了香,拜了佛,求了签,问了解签先生,就算是不虚此行,功德圆满了。

再往西就是虢州地界,那是正儿八经的京畿要冲,函谷关紧紧的扼守西去的道路,当年楚、燕、韩、赵、魏结盟攻秦,五国联军就在函谷关下饮恨收兵,要说天下雄关险隘莫过于函谷关也并不为过,且此地地势起伏狭长,不利大军展开,却利于设下伏兵。

每到一地,张巡总会引经据典说教一番,山川河流仿佛历历在目。令狐莞尔到过地方虽多,却只是匆匆一瞥,这姓张的老小子果然非泛泛之辈。

“嘿,你个老东西,嗓门倒是不小,少废话,跟我们走吧。”一个兵丁大喝道。

张巡鄙夷的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谁是长官,来与我说话。”

几人中走出一个大汉,眼露精光,目空一切,身材魁梧,腰佩宝刀,皮肤黝黑,样貌粗豪,浑身湿透,显然在雨中已经奔波了一整天。“老小子,你要说什么?弟兄们这是奉命办事。”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书文。“从现在起你们被征用了,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可别怪本人不留情面。”

说话间,几人一起来拿令狐莞尔,却是使出诸般力道都无济于事,根本搬不动令狐莞尔,而那张巡年纪虽大,却太有威势,几个兵丁都有些吃不准,所以没有动手。

张巡轻“哼”一声道:“这好像不归阁下管吧?但凡要服徭役,上必有书文下发,规定各县所出人数、缘由、限期和地点,县里则由县令委派县丞、县尉办理,主簿官需核对治下户籍人数以及历年赋役情况,再酌情分派役夫。何曾见过你们这样身穿铠甲,手持兵刃,踹门强抢,拉人赋役的?”张巡在县里干了很多年,这种事情他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些倒是像来拉壮丁的。

为首的校尉也是一愣,眼前这老头子简直就是门清啊,这种事情连他都不懂。本身这种事情不归他们管,只是听说战事紧急,急需壮丁劳力,上面这才委派了这个任务,这要是交不了差,那自己可就不好办了,管他是谁,先抓起来再说,看这老头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什么来头的,怕甚!随即若有所恃的说道:“你说的这些老子不懂,我只知道,若是耽误大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张妙菁第一个从里屋探出头来,而后大小姐、二小姐也纷纷探出脑袋张望,远远望去倒是颇为俏皮可爱。

校尉不由惊呼一声:“哟!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不过你放心的去吧,等你死了以后,你媳妇就是我媳妇,你儿子就是我儿子,哈哈哈……”

一众兵丁也是哄堂大笑。

令狐莞尔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杀心顿起,这些个家伙还真是出息啊。但是令狐莞尔还是强自掩饰内心的厌恶,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这些人,倒要看看这些人是怎样一副欺男霸女的嘴脸。

张巡望向三个女孩,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屋,不要出来。”

话音刚落,三张俏脸立刻又缩回了布帘里边。

而一众兵丁倒也不是毫无底线,没有要去骚扰她们的意思。

校尉大喝一声道:“男的带走,老子还忙着去下一家呢!”

几个兵丁就要动手,就听张巡又是大喝一声道:“都住手,本官乃是朝廷从三品,前余杭太守,根据唐律,本官可免除徭役,尚可荫庇若干客户,尔等还不速速退下!难道还要本官留你吃饭不成?”

众人一听都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忽有一人道:“你骗谁啊!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就见张巡摆开官威,负手而立,慢慢踱步到众人面前,铿锵有力的说道:“本官奉命入京,路经此地,借宿一晚,还真是打开眼界啊,难不成你们真的敢把本官拉走?”

正犹疑不定间,一个兵丁从外面跑了进来禀报道:“外面发现两架马车,六匹马。”

校尉大喜,出门查看,院中果然拴在六匹马,五匹是骏马,一匹是老马,且都是不是驿马,可以征用,只是这年头能有六匹马的人家非富即贵,估计这老小子还真是个官,虽然有国公爷罩着并不怕他,但没有必要去惹这麻烦。回到屋里,校尉依旧是骄横的说道:“既如此,我就信你一回,你们人可以免役,但是马全部征用,就这么定了!”然后就要招呼手下牵马,这年头马可比人值钱,要是牵回去也算是有些功劳。

张巡大怒道:“你们这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本官定要据本上奏!”

校尉却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参吧,参吧,别说爷爷没提醒你,这可是我们京兆尹鲜于大人的意思。”京兆尹鲜于向乃是杨国忠党羽,征讨南诏,丧师数万,败绩而回,仅以身免,杨国忠为他掩盖此事,并推荐为京兆尹,话说到这一层,算是已经点到杨国忠,这就是让张巡自己掂量着看,别以卵击石惹得一身骚。

张巡怒不可遏,正要发怒,就听“铮”的一声,里屋传来拔剑的脆响,张妙菁当先而出,大小姐也手持长剑前来助阵,小玉瑶则是躲在布帘后面偷偷的张望。“住手,我看你们谁敢牵马!”张妙菁对她的白马可算是珍而重之,那天她们马车陷进路旁泥地里,这么一点小事都舍不得让她的爱马去拉车。听有人要征用她的马,那自然是决不允许。

校尉冷冷一笑,那粗糙的大手隔开张妙菁的长剑,狡黠而轻佻的说道:“小姑娘,别怪大哥哥没提醒你,你持剑指着我,那就不是妨碍公务了,而是图谋不轨!哥哥我当场拿下带走都不为过,就算是你爹也保不住你,看你人长的这么漂亮,这一回就算了。弟兄们,人留下,把马牵走。”

大小姐也把剑拔了出来,大声喝骂道:“你们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你倒是说句话呀!”后面那句显然是对令狐莞尔说的。萧大小姐与张大小姐交好,且那白马确实神骏,心里喜欢,路上也骑了十好几回,心里有些感情。

校尉眉头一皱,转过身来,男人大丈夫被两个女人拿剑指着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语气冷冰的说道:“看来你们是想去刑部大牢蹲着,那好!老子成全你们……”

也恰在此时,令狐莞尔飞身上前,因为速度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兵头大哥,息怒,息怒,有话好说嘛。”令狐莞尔边说,边抵近那校尉,遮拦了其他兵丁的视野,顺手塞过去两个五十两大银锭。

校尉一瞥左右,然后很自然而然的顺手揣进盔甲里面。

令狐莞尔又是哈哈笑道:“兄弟们当差辛苦了,这下雨天都不得闲,些许琐碎的银两算是兄弟我请诸位大哥喝酒了。”话音刚落,令狐莞尔又是解下腰带上的钱袋,递给了那个校尉。

校尉掂量几下,莫约三四十两的样子,随手一抛,说道:“去,给弟兄分了。”然后朝着令狐莞尔拱手道:“咱们兄弟都是些军旅粗人,哈哈,叨扰之处还请见谅,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心里那也是暗爽不已,心说这小子脑子活,会做人,也会来事,不错,真是不错。自己拿个大头,兄弟们面上也都有点甜头,那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令狐莞尔热情洋溢的说道:“小弟令狐莞尔。”

“令狐公子,失敬失敬,兄弟们还有差事在身就不久留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校尉收了钱,那是很爽快的收了队,也没拿其他任何东西,押着几十个民夫继续上路去了。

等人走了,令狐莞尔的笑脸就立刻沉了一下,很是鄙夷的冷“哼”了一声。

张妙菁不悦的斥责道:“有你那钱足够救活一二十人了,为什么要给一群狗糟蹋了?”

令狐莞尔淡淡说道:“能有银钱解决的就最好不过,不然怎样……难道还真动手宰了他们啊?我可是又家室的人,不想被牵连。”

大小姐在一旁劝慰道:“张姐姐,咱们的马没事就好,别的事情就别管它了。”

张大小姐也是抓着大小姐的手笑着说道:“玉瑾妹妹,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你我姐妹,这是应该的。”大小姐很义气的说道。

二小姐也上前两步问道:“姐夫,那些坏人不会再来了吧?”

令狐莞尔看了二小姐一眼,心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笑着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来了。”

张巡却是面色沉重,久久没有说话,杨国忠误国乱政,百姓深受其苦,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若是有可能,真希望现在天上砸下个响雷来把杨国忠劈死。

潼关是京畿长安的最后一道屏障,城高池深,地势险要,女墙、塔楼森然,悬门、瓮城、刀车、鹿角一应俱全,这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过了潼关就田肥美,民殷富,沃野千里,蓄积多饶的关中了,从战国郑国渠修好以后,就成为了物产丰富、帝王建都的风水宝地,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天下之脊,中原龙首。只是这几年关中天灾**,民生凋敝,面有菜色,路有饿殍。眼下正是最难熬的春荒季节,国朝驿站算是官办民营,多由当地富户住持,因为流民颇多,不管是因为德治社会大家有道德,抑或是因果报应为积阴德,各处的驿站义舍收纳了很多的流民,为了不与民争利,令狐莞尔和张巡他们就只能露宿野外。

“妈的,总算是见到有人家了。”

没一会,院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老仆人应了一声喊道:“谁啊?”

“好兄弟,讲义气,那就这么说定了。”为首汉子大笑说道。

不数日就进到陕州地界,陕州东据崤山关连中原腹地,向西接潼关、关中之地,是扼东西交通之要道。天气渐暖,一场春雨过后,光秃秃的树枝上也发出了嫩芽,不经意间斜瞥一眼,道旁已然有些嫩绿的颜色,还有些颜色各异的小花,白鹭、天鹅、白鹳、大鸨等大大小小的鸟儿,在空中展翅高飞,仿佛一夜之间,这天地就变了个模样似的。

这天,天气阴沉,春雨绵绵,令狐莞尔他们在一处村庄借宿,村里荒芜一人,显然都是逃难去了,这官府要是不好好的疏导可就要耽搁春耕会影响一整年的。院子不大,里外三间,但也已经足够了避雨歇脚了。桌椅床榻,家具器物都是现成的,倒是方便的很,比起住在驿站还自在灵活一些,琐事有老仆人去做,也没什么麻烦的。

每逢天冷下雨,令狐莞尔必然咳嗽,但今年的情况却是要好一些,虽然还时不时忍不住轻咳几声,比起往年要好得多,显然时时打坐运功,经脉顺畅了,人也能舒服一些。萧大小姐、二小姐和张妙菁她们三个女孩显然是颇为投契,最主要是张妙菁与令狐莞尔不对付,时常拌嘴,没有男女之情的牵扯,大小姐她们自然更加容易接受。

就在此时,村口响起了马蹄声,约有十余骑进了村,后面还夹杂着脚步声,人数还真不少,约有**十人的样子。都这个时候了,又有这么多人进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令狐莞尔耳朵尖,把他们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真是晦气,也不知道哪个鳖孙走漏了风声,那些个刁民跑的都没影了,害得爷爷们挨村挨户的去寻。”一个声音沙哑的汉子骂道。

“前面有灯火。”

“走,去看看。”

三个姑娘在一起关系极是不错,同吃同住,令狐莞尔想抽空找大小姐鬼混也不得机会。而与张巡在一起谈天说地也算是一件赏心乐事,起码帮着令狐莞尔增长了见闻,虽然有时候不自觉的会涉及到朝局,令狐莞尔对此不表态,也就是听听而已,若是杨国忠真的能劝说皇帝废了太子另立储君,说不得就得早作筹谋。

时至傍晚,风雨交加,春寒料峭,冻杀年少。晚饭过后,令狐莞尔与张巡相视而坐,小酌几杯,三个姑娘已经进到了房里铺好了床铺,摆弄一些新鲜玩意,老仆人正在烧热水以备随时取用。

老仆人进来禀报,却在此时,门被一脚踹开了。进来几个身披斗笠,里面穿着铠甲的汉子,应该是兵丁,那是不由分说冲进了大堂,看见令狐莞尔和张巡那也顾不得骂骂咧咧,直接指着两人对手下道:“带走!”

张巡起身勃然大怒道:“大胆狂徒,私闯民居,你们到低意欲何为?莫不是反了天了!”还得说是当官的,那就是有气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几人给震住了。

“特么的什么鬼天气,老子们当这差真是活见鬼了,下雨天在窑子里喝着酒,抱着女人,好好耍乐一番,那才叫一个舒服。”为首的一个汉子恶狠狠的抱怨道。

“马大哥,还差十三个,等凑够了数好交差,兄弟我请哥哥喝酒。”又一人说道。

张大小姐也却是了得,什么都会,骑马、射箭、围棋、象棋、投石、打弹弓……她的马术一流,射箭极准,十余丈余丈开外能能射断树枝,用投石索投石,或者用弹弓好几次都打落了低飞的鸟儿。这……大小姐本来就这样,要是把文静乖巧的二小姐带野了,令狐莞尔非找她麻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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