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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修无情道的道侣分手后

第14章 第14章

他稍稍退后一步——晏陵比他高,离得太近了他就得仰着头和晏陵说话。

“帝君?”

晏陵道:“既在凡间,不必以此称呼。”

谢眠干脆闭门不出,沉迷话本,一沉迷又是几天过去。

只是不知道司命最近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故事,生出什么感触,他写的这些话本,大都是一个题材。

——破镜重圆。

海螺不过巴掌大,形容精致,纹路清晰,很是漂亮,几乎是一下就吸引了谢眠的目光。

谢眠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不过这漂亮东西躺在了晏陵手里,他得斟酌一下。

他眨了眨眼,疑惑:“怎么?”

晏陵道:“送给你。”

大抵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这几个字晏陵说的很慢,语气很生疏——也是呢,堂堂帝君,想送别人东西何必亲自动手,随便开个口大把人会争着替他送,而接受者会感恩戴德。

谢眠没见过、也没听过。

虽然他还在天界时,满屋子都是晏陵派人送来的珍品灵器,形形色色,不胜其数。

谢眠没动,他认出这只是个比较罕见漂亮的小玩意,并不是什么灵器。他问:“晏公子这是何意?”

晏陵冷玉似的面容微微一动,神情里带起了一丝轻微而不明显的困惑和局促,他低声道:“不喜欢么?”

“挺喜……喜庆的。”谢眠仔仔细细看着晏陵的神情,隐约猜到了什么,觉得有点意思,晏陵在讨好他?这是晏陵第一次亲自送他东西吧,稀罕啊!

他伸手,将那海螺拿了起来,打量了两眼。

海螺沉甸甸的,本身不是活物,但里面藏着活物……也不算活物。

那里藏着一只同样红得喜庆的寄居蟹的魂魄。

可能小寄居蟹太喜欢这个海螺壳了,喜欢到死亡也不舍得离开,它的魂魄停留在海螺里,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种灵,与海螺融为一体。

它原本在沉睡,被谢眠拿起来摇了摇后醒了过来,懵懵地探出头来,两只小小的钳子挥舞了一下,爬了出来,背着海螺壳慢吞吞地在谢眠掌心里爬着。

谢眠抬起另一只手,戳了戳海螺壳,那小寄居蟹停顿了一下,以为谢眠要抢他的海螺壳,凶巴巴地翻过身来,朝谢眠舞钳子。

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凶,很好玩又可爱得紧。

是谢眠会喜欢的小玩意。

谢眠回想了一下最近和别人闲聊打听到的消息,不甚确定地问:“离此处最近的海域,得在数千里之外吧?”

怪不得从昨夜起晏陵就不见人影,他还以为晏陵回天界处理公务去了,此时闻到晏陵身上淡淡的海潮气息,又看见这枚罕见的海螺,才知这人怕是去找了一夜的海螺。

晏陵:“嗯。”

又嗯。

除了嗯这人还会什么?

依照话本里的套路,这时候晏陵该说些甜言蜜语的,比如“千里之外也无妨,只要你喜欢就好”,又比如说,不经意地露出一些为寻找海螺而受的伤……

只“嗯”,嗯来嗯去的,能讨什么好嘛!

——欸,不对,他做什么要替晏陵操心这个。

谢眠眼角余光瞥见晏陵长睫微颤,似乎有点紧张,不由弯了弯唇,将藏着寄居蟹灵的漂亮海螺递回到晏陵面前——这是拒绝的意思。

他漫不经心道:“既然这么难得,那帝君还是自己留着吧。”

一扇薄薄的门,将晏陵关在了屋外。

谢眠能感知到晏陵的气息在门外停留了许久,他懒洋洋地将自己摔回床榻上,懒懒散散地想,这怕是晏陵第一次送人东西,又是第一次被拒绝吧。

其实他听见晏陵说“送他”的时候,颇觉吃惊。

这段时间晏陵频频跟在他身侧,他已觉不同寻常——合籍百年,他可从没见过晏陵对什么人什么事这么上心过。

他装作若无其事,照常和尘上雪相处,将晏陵视若无睹,除了想看晏陵是不是他猜的那个意思,更想看晏陵能做到什么地步。

然后他等来了晏陵送的漂亮海螺。

趴久了肚子有些堵的慌,也不知道是不是零嘴吃多了,他这几天又不喜欢吃糖葫芦了,去街头那果脯铺子里买了很多果脯,酸甜口的,什么都有。

谢眠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微微闭眼,努力回想。

可还是无济于事。

他想不起来关于赤鲛的丝毫记忆,只能依稀判定,晏陵大概是,真的很在意他的前世……很在意那只漂亮赤鲛吧。

可惜要让晏陵失望了,他如今只是谢眠。

谢眠没睁眼,他思绪飘远了,他想起了百年前。

他第一次见晏陵的那天。

那天他溪边垂钓,刚钓起第十二只虾,忽然顿悟原地成仙,飞升雷劫在天边涌动,而他修为低微无可抵挡。

晏陵路过,将他护了一护,替他挡了十八道雷劫。

十八道雷劫,对修为低微的谢眠来说是足以将他翻来覆去劈成灰。

对晏陵来说不过“区区”两字,挥袖撑起一片屏障,轻而易举就能挡下。

谢眠被晏陵虚虚圈在怀里,只听得雷声渐渐远去、消散,心跳声却渐渐震若擂鼓,一声接一声。他在晏陵松手即将离去时,突然拽住了晏陵的衣袖。

“我还有点害怕。”谢眠睁着眼说瞎话,无辜且诚恳地说,“我能跟你走一会吗?”

谢眠骨架偏小,明明已过双十,看起来却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仰头时眼底亮晶晶的,十分的皎洁澄澈里藏了三分狡黠,有意装出很害怕的模样。

晏陵垂眸看了他许久,才淡淡开口:“可。”

昆仑山上通天界,终年云雾缭绕。

谢眠独自住在昆仑山下住了十数年,经常会到山脚附近采摘果子,却从没上过山。

此时他跟在晏陵身后,也没细想为何堂堂帝君会如寻常人一般徒步爬山,他只顾着念念叨叨。

从他昨天吃了个很酸的桃子,到今天钓了十二只虾——啊,他的虾呢!

谢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鱼竿早丢掉了,小鱼篓还在溪边,虾自然也没了。

他左顾右盼,从旁边的不知名树上折下一片又宽又薄的叶子,修长白皙的指尖飞快折弄,很快折出来一只小绿虾。

他弯腰扯了一根细细长长的藤,将这小绿虾系起来,又折了几片叶片,依样画葫芦,折出螃蟹、小鱼……许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都拿藤蔓串在了一起。

他折小玩意儿的时候嘴巴也没停,仍旧嘀咕着,也不管晏陵一言不发压根没回应。折完后他眉眼弯弯地看了一会,忽然跑快了几步,绕到了晏陵身前,将这串小玩意递了过去。

“送你呀。”

晏陵的脚步终于停了。

他垂眸,看着谢眠手里的一团绿油油的鱼虾蟹,许久,才移开视线,声音很淡:“不必。”

晏陵复又抬步向前,略微绕过谢眠,手臂轻轻地从那团绿意擦过,带着垂落的藤蔓尖尖微微晃了晃。

是无声的拒绝。

此后百年,谢眠还送过晏陵很多小礼物。

有他寻来的,有他自己做的……每个礼物都煞费苦心,不过每次都会被拒绝,他也不气馁,被拒绝了就将礼物收回来,下次换新的。

直到百年后,他送给晏陵的最后一个礼物,是一张写着“和离”的纸。

嗯,这个礼物,他不想回收了。

晏陵跟得太紧,尘上雪总算发现了不对。

他疑惑地问了两句,谢眠含糊着应付了几句,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的晏陵。

不知道晏陵有没有认出尘上雪的身份,应当是认出的……那个暗恋晏陵的瀛洲神女似乎和尘上雪关系挺近呢。

也不知晏陵作何感想。

谢眠忍不住又悄悄瞥了眼晏陵。

他瞥得再隐蔽,也躲不过晏陵。

晏陵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地回望回来,只停顿片刻,便朝他走来。

谢眠眉梢一抽,在他走来前果断地站起身,又果断地摁住了尘上雪的肩头,将下意识也跟着起身的尘上雪摁回座位,小声道:“我有事离开一下。”

趁两人都没反应过来,谢眠一溜烟跑掉了。

小镇不大,没什么能躲人的地方,谢眠也并非想躲人。

他去了常去的书斋,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给司命写信。

这次他没问帝君也没问其他人,他琢磨了一会,问了他的生死劫。

小仙鹤展翅而飞,很快消失在他视线里,谢眠站在窗边仰头看了会,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刚刚还艳阳高照呢,怎么一下子阴云密布了?

乌云来的很快,霎时间遮蔽了天空——确切而言,是这书斋上方的天空,离远一些,仍是晴空万里。

整个书斋,都被笼罩在昏暗之中。

什么进京赶考的小书生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忘掉了一起长大的小青梅,还险些当上驸马爷,等小青梅跋涉而来又心灰意冷离开,他才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赶紧去追小青梅,追得轰轰烈烈满城皆知,最终千辛万苦和好如初。

又比如什么神仙下凡渡劫,和一位凡人结了姻缘,结果劫数结束神仙复归天界,徒留不明所以的凡人伤心欲绝,殉情而去,那神仙才惊觉原来自己一颗心早丢在了凡间,于是执意来寻转世旧人,追得天崩地裂,最终再续前缘。

随缘吧。

门被叩响,谢眠将话本塞回袖里乾坤,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去开门,门一开,清冷的气息登时扑面而来。

这几天谢眠也尝试过好几次回忆过往,甚至将那赤鲛画卷取出来摊开看着。

秘境一事迟迟没有进展,一出门又要和晏陵打照面。

又比如这种这种,那样那样。

总之纠纠缠缠,无边风月里是满满的爱恨痴嗔。

曾经谢眠也以为晏陵于他而言是特别的,毕竟他从没见过这么让他心动的人,可现在结束后,他又觉得,不过如此。

耳如鱼鳍,眼尾带鳞的赤鲛慵懒地躺在晏陵屋里的软榻上,眉眼半抬,虽只露了半张脸,也能看出是明艳不可方物的姿色。

谢眠对此很满意——他喜欢漂亮的东西,既然他的前世如此漂亮,他就很满意了。

至于记忆……

镜子破了,又哪有那么容易圆回来呢?

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噢。”谢眠摸了摸下巴,从善如流地改口,“晏公子。”

晏陵很轻地蹙了一下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没有说,只“嗯”了一声,默默伸出手来,摊开掌心,一道微弱光芒闪过,他掌心里出现了一枚赤色的海螺。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他离开了晏陵,也不过是恢复了最开始独自一人的生活。

横竖他没有所谓前世的记忆。

谢眠津津有味地看完,然后发出感慨:话本好看是好看,可到底只是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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