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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攻略手册

第71章 诛心

凌安顺手接过,而他站在她身后,替她持着,顺带调整焦距。

这样看来,两个人仿佛就是一对亲密恋侣,凌安颇有些不自在,一直想着办法避离。

“游街是一个时辰。”颂文太子看了一眼日头,轻声道,“六郎会从西边天牢,乘囚车出发,一直到这皇城脚下,届时你们一定能互相看得清楚。”

来金陵这一遭,是阿娘做出来的选择,一开始是不可企及的美梦,但是她现在非常清楚这背后的代价。

之后能够去到哪儿,她没问,也不便聊太多,或许云酥也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她虽然被留在了府中,但是云酥走后不久,太子竟然差使宫婢前来,说要带她一同去观游街。

凌安听得心跳急促,这么说来,心思缜密的太子早就知道了,恐怕也已经做足了准备。

那大哥……

她不敢往下想,调了焦距,视野放大,却不完全清晰,但她确实看到了西城区一直紧闭的天牢大门终于打开了……这里面关着的,都是穷凶恶极的犯人,只待一个时机通通斩杀。

囚车在数十名狱兵的层层包围下,缓缓地露面,行进。

车中人身着灰色的囚衣,披头散发,一直低垂着面容,甚至都看不清究竟是不是荣嘉,但是身形类似。

凌安喉头一紧,想起他过去红衣烈烈的英姿,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少年说瘫坐着的,沉重的木枷挂在肩膀上,他的怀里似乎还有着什么,凌安仔细辨认,才知那是个已经皮肉干枯的人头。

她吓得手抖了一下,那望远镜险些滚落在地。太子轻轻抚过她的肩头,声音柔和道:“宁宁莫怕,那是广平王的头颅,也是由荣六亲自斩下的,他尚且能残忍弑父,如今有此举,也不过是让这天下人看看他的狼子野心……况且皇伯屯兵,也确是叛国之罪,理应重惩。”

太子根本没打算安抚这个少女,只是不断告知她那些所谓“真相”,以及强调自己所做,皆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可凌安的泪水起先在强忍,现如今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抑制不住。

“走,宁宁,我们再去近些……孤虽然都部署好了,但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咱们就坐在车辇上,说不定还能同荣六说上几句话。”

太子用手指一点点擦去她的眼泪,声音带着几分轻松愉悦,似乎很乐意看到她这番肝肠寸断的样子。

凌安退缩了,拒绝道:“我不去……”

她很害怕面对这种事情,但是太子,就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似乎只有荣嘉在她面前死透了,这个少女再也无所依赖,会将一颗心完整交给他。

太子殿下只在她面前如此强硬,仿佛情难自抑,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点怜悯:“宁宁,你爱慕荣六?”

少女没说话,目光回敬了怨恨。

她爱慕他,了解他,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她有些维持不住理智,而用此种目光看着太子,意图拷问探究,像是真得要看出什么来。

颂文沉默下去,而后根本不顾旁人目光,一路将她拽上自己车辇。

车里宽敞舒适,他倾身过来,像是再也忍不了了,作势要去亲她。

而凌安回敬了一巴掌过去,打得他头侧向一边。

车辇周围那么多侍从,此刻一动也不敢动,他们也头一次见到太子如此失态,基本上都吓傻了。

凌安压抑着自己哭声,拔出发簪,对准自己雪白的颈项。她咬着牙不让他靠近,少女决心坚定:“殿下,你就不怕我血溅当场么?”

再如何,也不能在此事上有所妥协。

少女含着泪,以至于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太子的脸,但想着他应当是怒的。他怒什么呢?是他要强行去娶,她从未喜欢过他,也不想做什么替身。

最终,他退下了怒意与情潮,声音喑哑地嘱咐外面的人:“出发。”

看方向,他的车辇的确在不断接近关押荣嘉的囚车。

可是还有老远,她就听到了百姓的喧嚷杂声,这些也是围着囚车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些不堪入耳的唾骂。

他们已经接近了,囚车车轮滚动在地上的声音止住,太子微微打开帘子,面前所有的狱兵包括百姓,此刻齐齐跪拜下来:“太子殿下千岁。”

他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和模样,道:“都平身吧。”

也正是这个时候,囚车里的人,终于抬起了眼睛。他的身上,其实已经污秽不堪,挂满了腌臜东西,譬如烂菜叶子臭鸡蛋泔水什么的,人们有多敬爱广平王,就有多恨他,甚至有人会砸石头,虽命中不高,但砸到身上,还是会擦破皮露出血。

他似乎没有反抗的气力,一直坐着,偶尔动一动,也只是为了护住广平王的头颅。

所以到现在,那颗头颅仍然是干干净净的。

长街里偶尔吹过一阵清风,他发帘乱飞,因为是数罪并罚,所以瘦削的面容上印着好几处刺青,这刺青是用一种很特殊的染料制成,是烙印在血肉当中,根本洗脱不掉。

身体被摧残,灵魂也被钉在地狱里。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了。

凌安想看他,却又不敢看他。

然而他却望着太子华贵车辇,看到了她已经尽力避在太子身后,不愿意露出自己的面容。

直到这时,他那漆黑眸中才终于有情绪波动,干涸开裂的嘴唇也跟着颤了颤。

他们是一色的衣服,看起来如一队神仙眷侣。

荣嘉心想,为何她不看他呢?是不敢吗?还是说觉得他脏,心里面厌弃。

越是这般想,心脏就越疼。他那个时候为了摆脱迷烟的影响,做最后一搏,所以主动震破了自己身上的经脉……他在狱中因身体上的痛苦而抽搐,狱卒们在一旁看笑话,也似乎得到某人指点,踩碎了他的指骨。

所以即便今天不死,他废人一个,也活不了太久了。

“宁宁,你没什么话要说吗?”太子殿下算是证实了他的猜想,少女也终于露了面,看着那囚车里受尽折磨的少年。

“表哥。”她颤着唇,喊了这么一声。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要应,可是太子抢先了一步:“嗯?怎么了?”

他于是就又只能静静看着……少女能穿成这样,与太子同坐一个车辇,就代表他们之间的婚事或许已经定下了。

而他蒙在鼓里,一直以来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他终于垂下眼睛,哪怕少女泪眼婆娑惹人爱怜,他也不打算再继续了。他死后,凌安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只是她找的人实在太烂了。

“既然没什么要说的话,游行可继续。午时三刻之前,一定要抵达皇城。”

此处是个很热闹的集市,人多了,得当心有人起乱子。也确实,周围诡异地平静了一小会儿,说时迟那时快,街道两侧一些幽深巷子里忽然窜出来了许多带刀的蒙面人。

颂文其实派人提前检查过可以藏人的各种地方,然而这群人显然有些真本事在手上,一路潜行瞒过了许多人,有些甚至夹在了平民百姓当中,这是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

有人借力踏上颂文的马车顶部,车身也摇晃了几下,颂文这时候倒也不忘护住凌安,是一种保护者的姿态,让她可以藏在自己身后。

他自己则打帘一看,面色骤变。

看装束,来的竟有三拨人。

广平王旧部肯定是在的,他那天被荣嘉绊住,不小心放跑了荣嘉身边的那护卫涯月以及他的侄儿荣烨,他们肯定会来救人。

可另外两拨人算是怎么回事?

他们之间打个照面时,也愣怔了一下,不过主要目的相同,便可以暂时结为盟友。

混乱当中,有人悄悄接近了太子车辇,横过一刀准备从背后直接戳进去。反正马车有些地方就是一层布,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一刀送这个太子归西。

但是有人立刻赶过来阻拦,一个要杀一个要护,所以还过了几招。

要护的那个人听声音是个姑娘,她说:“救荣六郎要紧,马车里还有其他人,莫要伤及无辜。”凌安听到她声音,才知方才是云酥救了自己。

而持刀欲杀太子的人则是涯月,此刻他目光里泛起冷意,而太子援兵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确实没有时间再耗。

马车一路狂奔,停在了不远处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

太子掀开了侧帘,探头朝那边混乱的地方望过去。荣嘉的囚车乃是玄铁打造,连四匹马都拉得吃力,这些人几次挥刀想砍断栏杆,不是断了就是卷了刃。

没救到人,他们就不肯走,仍然不懈努力,不过都是徒劳罢了。

太子的人迅速围了上去,乱刀杀了几个人。囚车中心处,忽有一位老者飘然立在上头,鹤发童颜,连面都未蒙,气质淡然。

他掌心蓄起雄浑内力,不过几息时间,便是一掌落在囚车顶部。钢铁截断时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太子认为固若金汤的囚车此刻四分五裂。

“哪来的高人?”太子睁大了眼睛,有些颤栗地看着那人,而老者似乎察觉到他目光,隔得这么老远,他又是长袖一扫,内力狂涌,是无甚差别的。除了他带来的那些人还知道躲避一下,太子的人,以及另两拨人这时候遭了殃。

云酥和涯月两个人本站在一起,现在也一并被震飞了出去。慌乱间云酥还一把抱住了涯月的胳膊,而后落地时都吐出了一口血。

“乖乖,这也太强了……是你们的人吗?”云酥尚且还能说话,热心地扶起涯月。

涯月摇摇头,但又点点头,十分矛盾:“那是主子的师父,碧山道人,我只听说他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所以也没指望能帮上忙。”

这个名讳在云酥这里如雷贯耳,她惊讶地好久说不出话来,只看到那老人站在囚车中央,单手就托起自己伤痕累累的爱徒。

凌安不知道他到底打着怎样的算盘,一时间心里十分厌恶,但也没办法推拒。这确实是她在屋子里憋闷许久,唯一一次出去的机会。

所以她还是应了,而那婢女竟然连衣裳首饰都准备得十分齐全,不多时就让她穿戴一新。

她看到人群涌动,百姓夹道,而天牢在西侧,眼下还未有动静。

半晌,颂文将手中那长筒交给她:“这个物件是从番邦来的,能让人目视千里,你来试试。”

果然,颂文又看她一眼,隐忍下翻涌的情绪。

“离开?”凌安咀嚼着这个字眼,心跳得有些快。

颂文太子在皇城高楼上等她,手里还鼓捣着一枚圆筒,时不时用眼睛抵着筒口去望。

宫里的人现在对凌安可谓毕恭毕敬,因为她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凌安却实在开心不起来,一脸病容,精神不济,连那宫婢精心妆点的胭脂都只能虚虚浮在脸上,根本挡不住憔悴。

她款款走过来时,太子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盯了良久,才喃喃道:“果然很适合你。”

他微微挑眉道:“哪有什么故人?倒是你,自此往后,将会与孤相伴一生……所以尽量识趣一些,对你,和你在乎的那些人都好。”

少女久未接话,与他并肩而立。

在这高高城楼上,能俯瞰到金陵城绝大多数地方,视野相当广阔。

两个人衣裳同色,浅蓝金线,连上面的花卉纹样都在处处呼应。

她已经及笄,所以大部分的头发也是盘起来的,上面是玉兰花形状的簪子,呈现出一种清雅之美。

可一般来说,处决犯人都在菜市口,人多并且热闹的地,从而起到一个以儆效尤的效果。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太子轻描淡写道:“荣六郎弑父之罪,天理难容,自是要谨慎处理。广平王府残部众多,肯定会选在今日劫囚车,游街,就是给他们机会,到时候这群人肯定会自己冒出头来。”

凌安轻轻笑一声,也不避讳,抬眸问道:“可是有故人的影子?”

她多多少少也打听过前太子妃的事情,此刻也是故意用话来刺他。她领教过这人的虚伪狠绝,却也没打算虚与委蛇。

直到见到太子,她才明白他让她如此穿戴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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