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三嫁

大春婶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哀嚎自己命苦。本该是让人同情的场面，但她刚刚的所作所为可是让一干围观的人瞧的清清楚楚。因此也没人上前劝说。

这唱戏，本身就需要观众互动，可现在大家都当笑话乐呵呵地看，这戏自然是唱不下去。大春婶娘的的音调也就慢慢低了下来，只剩下最后的抽抽噎噎。

刚得了英娘指点的白术，马上就大声骂道：“你这妇人好不知羞，罗娘子好生给你说话，反倒得你恩将仇报。既如此，就不该便宜你，就该十倍才是。”

大春婶娘现在瞧着英娘的笑容，心中感到一阵发毛，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

“大婶，你还真是好笑。依着你的意思，拿了别人东西，只需还了就是。不用付任何代价不成？！”英娘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大春婶娘，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英娘脸上的笑容依旧，声音也和刚才没差。可大春婶娘再也生不出觉得人软弱可欺的错觉来了。这人简直就是一个笑面虎。

大春婶娘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英娘。难以相信，弄到最后，自己不仅一分钱没得，居然还要倒贴钱。

白术也在一旁帮腔：“快些吧，赶紧把罚银给罗娘子。这样你好早些把大春带回家成亲。要不然，现在人赃并获，只能把大春送进去见官了！”

不远处还抱着柱子的大春，也不知怎么打通了任督二脉，居然也高声帮腔道：“婶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去见官，你把罚银交了，我就跟着你回去嫁人！”

四周瞧热闹的人，本就恨这婆子重利轻义，为了钱财，卖自家侄女。眼下有机会让人大出血，当然不放过。都七嘴八舌地劝大春婶娘赶紧把钱给了。

大春婶娘心中悲愤交加，脑子也嗡嗡嗡地，就看着身边人嘴巴说着什么，可是根本听不清。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刘家的，想让人给出个主意。

瞧见这眉眼官司的英娘，当即便开口问道：“怎的，刘婶子准备把这笔钱出了吗？”

“没有，怎么会。”刘家的赶紧摆手拒绝，又分辩道：“都不干我们刘家的事！”

“什么！什么叫不干你家的事？”

大春婶娘本还盼着人给自己拿个主意，那儿知道这人当下就把自己给卖了，居然说出这种诛心的话。

刘家的人又不傻，大春虽然老实能干，可是出四十两已经顶天了，这还是瞧着知根知底的份上。多的那是一分没有。

而且，瞧着今天这阵仗，这个媳妇可是讨不了了。于是嘴上也没了客气。

“本来就是，三书六聘的，我们可什么都还没走呢。今儿原就是来相看大春的。”

“好你个刘家的，居然想过河拆桥，瞧我不撕烂你的嘴。”大春婶娘此时也没了理智，当即便向姓刘的扑去。

可惜她人趴在地上，本来就矮人一头，还没到呢，就被人给躲了。刘家的瞧着这人像疯狗一样，也有些怕了，转头就一溜烟的跑了。

徒留再次扑空的大春婶娘，苦哈哈地在地上哀嚎。

现在是什么也没有了，这亲说不成，大春也带不走，留着也是丢人。大春婶娘爬起来，抬手抹了两把脸，然后又狠狠瞪了一眼英娘，便准备跟着刘家的跑掉。

结果刚一转身，又被英娘给叫住。

“怎的，还想怎样？也不是我偷的，你爱送谁见官，送谁去好了。我可不管了！”大春婶娘又恢复了无赖样，一脸无所谓地看着英娘。

“大春你就不管了？”

“管个屁！赔钱的玩意儿。”大春婶娘说完，又气愤难消地啐了大春一口。

“呵，你现在是给我们唱双簧不成？”英娘好笑地看着大春婶娘：“你虽然聘礼银子没了，但是该赔我的钱还该是我的。就想这样轻易的走了？”

“那你也不该拦我，找她去！”大春婶娘指着大春，声音尖利地说道。

于是英娘不管白术的阻拦，走到大春的身边，开口问道：“大春，你可想好怎么赔我银钱？”

大春睁着一双大眼，忙摇头，喊道：“罗娘子，我真没钱陪你。”

“好，所以你们两人是想昧下我的钱了？”英娘来回看着二人，似乎没想到落到这样的局面

听了这话，大春婶娘一乐，一副趾高气扬地样子看向英娘。好你个毒妇，算计我的聘礼银子，现在我没了银钱，你也跟着倒霉吧！

最后这个反转的局面，倒是惹的旁边人热议，多是同情英娘失了钱财。英娘沉思片刻，想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似的，终于开口。

“既然没钱，就用人赔吧！”

“人？”

大春婶娘一下子还没明白英娘的意思，直愣愣地看着人。

“让大春和我签个十五年的雇佣契约。这十五年生死随我，和你家再没关系！”英娘解释道。

“什么？”

大春婶娘一听，立即就不愿了。大春现在都十一二了，十五年再回来，那不得二十七八。现在人多得是三四十的寿命，那时候再回来，不就是家里的负担吗？于是当即就反对。

“不行，想都不要想，哪有雇佣那么长的？”

“也行，不雇佣十五年，那你就拿钱出来。我们货期两清更好！”英娘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可亲事吹了，大春婶娘哪儿去弄四十五两的银钱。再说了，就算有，也不可能拿出来给大春用啊。

场面一下子就僵持下来，大春婶娘梗着脖子不愿意。英娘说了自己的主意，也不再言语。

等了好半天，也没个进展，白术便急不可耐地说：“既然都不愿，那就还是见官吧！免得这样拖拖拉拉的。”

说完又对大春使了眼色。

于是大春又哭嚎：“婶娘，我不见官，你同意罗娘子吧！我以后好生攒钱，一定会孝顺你的。”

旁人见状都对着大春婶娘指指点点，暗骂这人狠心，为了赌气竟然狠心把侄女送进大牢。

场面一下子就一边倒了。饶是大春婶娘脸皮厚，也禁不住这么多人一起说道。

不过听到刚才大春的话，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一双眼睛不安分的乱转，末了又问英娘：“你这雇佣，是有月钱的吧？”

瞧着大春婶娘上钩，英娘暗笑，回答道：“这是自然。”

看着人尾巴又要翘起来，英娘又说：“不过，这得等三年后。这三年，就是给我白做工！”

听了英娘的话，周围人都说英娘厚道，这么多钱就一雇佣关系，若是狠心的，是要签死契的。

大春婶娘心中暗自算账，三年后才能拿钱，虽然有些远，可这赔钱货呆在家里，也是白费米面，不如就送给这毒妇养，三年后再拿钱回来才是。

最后，在在场众人的见证下，大春婶娘不甘不愿同英娘签了大春的雇佣契约。临走时，又假模假样地在大春嘱咐了一番，才灰溜溜地走掉。

这一场大戏，才算是落幕了！

“这妇人，真是好巧的算计。”刚在外围瞧了全场的沈文彦，情不自禁地对身边人说道。

但是大春婶娘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平日里撒泼耍赖的时候多去了。也不会轻易就范，依旧梗着脖子问道：“那你想怎样？”

“依据律法，偷盗可是重罪！按理说应该黥刑。”

四下的场面，霎时间，又变得乱糟糟的。

英娘瞧着四周人的注意力都被哭嚎的妇人吸引，便悄悄地向呆呆望着这场闹剧的大春眨眨眼。然后又附耳，小声给旁边站着的白术传话。

“那是我俩说好，我教她手艺，她给我当徒弟。这束脩等她以后出师了就给我。可现在，瞧你家这穷得过都揭不开的样，我也怕夜长梦多，干脆一次性把这束脩银子一并给我好了。咱按照市场行情，就给五两好了！”

“你，你什么意思？”

英娘话一出，旁边刘家婆子顿时变了脸色。自家孩子虽然是个傻的，可以不能娶个脸上刺字的人啊。

大春婶娘见到人脸上透露出来的不愿，顿时慌了。连忙争辩道：“哪儿有你说的这样。就算官府抓了的，也没见都在脸上刺字的。”

“什么！！！！三十二两？？？？”

“所以，加上刚才的三十二两，连带这里的五两。一共你得给我三十七两，就可以把大春接走了！”

大春婶娘听着对面人轻巧地就把自己费了老大劲才得来的银子算得精光，顿时觉得头昏眼花，这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的事儿了。

当下便什么也不顾，像头蛮牛一样，直直撞向了英娘。得亏白术几个师兄弟眼疾手快，把人给拖住了。大春婶娘一时不察便被拖得坐在了地上，顿时鬼哭狼嚎起来。

大春婶娘见事情真有转机，连忙眼巴巴地看着英娘，就想知道这是到底怎么办。

英娘也没太卖关子，直说了：“可是吧，这得付出代价的。按理来说，得赔上被偷之物十倍等价的财物，才能得到事主的谅解。但我念在大春年纪小，平日里做工也是认真。所以就八倍吧。总计三十二两！”

说罢，就劝英娘不该便宜人，应该收她十倍的钱才好。英娘当然会先装作拒绝的样子。于是做戏的二人你来我往，直到最后让围观的人也认可，觉得收十倍的罚银，是这婆子罪有应得才作罢。

最后英娘还是温温柔柔地开口对大春婶娘说道：“既如此，也是给你一个教训。你总计给我四十五的罚银即可。还望你以后切莫冲动行事才好。”

大春婶娘嚎道。

可惜英娘根本不把人放眼里，继续说道：“这还没完呢。你当你家大春怎么有机会拿到我哪些布料丝线的？”

“这话倒是没错。可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