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烟火

摊主打开笼子，迅速将那还欲伸嘴啄人的公鸡按倒后提了出来，一边嘟囔着“你还敢还手？”，一边掏出绳子绕着两扇翅根绑了一圈，又将它两只爪子给系到一起，塞进麻袋后，方才挂秤开约。

“六斤三两，去掉皮重算您三十五文，您看可行？”

还算公道。

而自己双眼的异常，也让他对穿越一事有了进一步的猜想。

曾经有人说过，轮回可以分为四世：播种、发芽、育果、丰收，每个人的一生，其实都是处在这四世中的某一个阶段。如果你这辈子过得很苦，那你可能是在播种，毕竟开垦和抚育的过程永远是最累的，但是之后的三次轮回会越来越好。如果你这一世春风得意、心想事成，那也有可能是在享受前三世所积攒的福缘，要做好下辈子吃苦的准备。

对于这种唯心的言论，以及杨四喜提及的福缘之说，杨天明不置可否，只是单纯从因果上来看的话，自己的眼睛和穿越这件事，多少应该是有点关系的。

买卖清爽，中年汉子脸上的笑容越发质朴，“下次过来给您多打点折扣！”

······

杨天明心情不错，一路微笑地提着麻袋返回太平巷后，顺着门脸找到了郭婶家的小院。

抬手敲了敲院门后，不一会儿便有人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从内拉开了大门，杨天明顺眼看去，开门的赫然正是郭大婶。

“郭婶，托您的福，杨仵作的院子给买下来了，今天算是作为邻舍过来您这拜拜码头。”

杨天明开了个玩笑后，又将手里的麻袋递了过去，“当然，还有咱昨天说好的提鸡登门。”

“嗐哟，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嘛！”

郭婶很高兴，一边咧嘴埋怨着，一边顺手接过麻袋，隐晦地掂了掂后，脸上的热情便愈发真切起来，“快快快···里面坐里面坐！”

杨天明对她的小动作不以为意，笑着点了点头后，跟着进了小院客厅。

“老汉和两个儿子都去城北酒楼干活去了，你先随便坐会儿，就当自己家里面一样！”

郭婶一边招呼，一边往外走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走了回来，“天气冷，喝口热茶暖暖胃！”

杨天明道谢接过后，两人在饭桌边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你婶子支的招管用吧？”

落座后，郭婶便得意地问起地契的事来，“来来来，快给婶子说说，花了多少银子？”

“呃···不多！”

杨天明含糊回应了一句后，见对方犹自八卦地等待着下文，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道：“本来定价是十九两，最后砍到了十七两。”

不管怎么编，最终定价可不能变！

杨天明还真怕明天一觉醒来，“杨仵作的院子被县衙师爷三两贱卖”的消息就传到了城北！

八卦这种东西往往都是一口一变样，越传越离谱。

“可惜了···可惜了！”

郭婶听完后砸巴着嘴巴，一脸的遗憾痛惜，“他开十九两的时候，你就该拦腰对半砍！之后再你来我往地争执几回，我估计最后十三两左右就能买下来了！”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拉不下面子！”

仿佛自己平白丢掉了四两银子，郭婶的懊恼溢于言表，徒自生了半天闷气后，还是觉得有点气不顺，便又从嘴里冒出来一句，

“可惜了啊！”

杨天明温言安抚了她几句后，也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到头来，挨刀宰的得当劝说客，听八卦的倒成了受害者！

这事闹的！

和善于八卦的中老年妇女聊天的唯一好处就是，永远不会冷场！

往往只需要杨天明起个头，对方便能顺着话题，口若悬河地从城南驾车的马夫一路说到城北待产的母猪。

而坏处便是，需要足够的耐心！

杨天明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的最大了解也仅限于苍蝇馆里酒桌上的闲言碎语，故而对于郭婶的能说会道，倒是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偶然处的几句惊叹捧哏，更是挠到了郭婶心坎，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那些故事从嘴里一股脑全倒出来！

郭婶平日里除了与几个志同道合的妇人能畅聊几句，包括家里老汉和儿子，哪个不是听得一会儿就腻歪了？故而对于眼前这位恭谨有礼的杨公子，也是愈发满意，连带着张嘴就来的本事都有了十二分的发挥。

······

“后来啊，那大通山便少有人去了！”

再次说完一个妖怪吃人的故事后，郭婶端起已经放凉的茶水喝了一口，抬头看了看天色，有点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你先坐一会儿，随便看看，婶子先去弄午饭，一会儿咱们接着说！”

杨天明即便再能听，这会儿也有点消化不良的感觉了，闻言后连忙站起身来辞行：“那您先忙，我家里还有一堆东西等着收拾，得先回去了。”

郭婶挺遗憾，难得遇到个这么有耐心的听众，今天才刚说上瘾，对方就要走了，可惜了！

可转念一想，这位杨公子都成了自家邻舍了，还怕以后没机会吗？

一想到这，郭婶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将杨天明送到院门口后，笑着挥手道：“先前说的寻差事的事情，婶子这两天帮你去各处打探打探，一有信儿了就告诉你！”

瞧着对方闻言后拱手道谢的恭敬模样，郭婶是越看越满意，一边关门往回走，一边暗自下定决心。

一定得帮杨公子找份体面的差事！

回头还能趁着报信道喜的机会，再给杨公子好好讲讲那些城里的奇闻妙事！

至于这两者谁是因谁是果，以及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眼下还没法断言。

······

杨天明闻言抽了抽嘴角。

还好，这鸡应该不到两岁半，大概率也不会打篮球······

“公鸡六文一斤，母鸡四文一斤。”

人生第一次遇见鬼神之流，算是为杨天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许是因为杨四喜本就是怀着善意而来，故而显得不是那么阴森可怖，在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不安后，杨天明竟表现得格外安静坦然，连带着这一觉也睡得分外香甜。

翌日清晨，寒霜依旧。

刷牙洗脸完毕，杨天明带上院门迈步上街，优哉游哉地往附近一处菜市场走去。

摊主是个中年汉子，闻言后热情招呼道：“都是县外村子里散养的，您看看喜欢哪只，随便挑！”

杨天明低头看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什么门道，便顺着眼缘指了指笼子中央一只气势颇为雄壮的公鸡，“就它吧。”

“嘿！您可是好眼光，这可是毛色最美的一只了，还好动，成天在笼子里扑棱，跟跳舞一样，这肉质指定紧实可口！”

俏叶覆霜，艳阳满窗。

嗯，是个找工作的好日子！

杨天明点了点头，接过麻袋后，从兜里摸出一堆铜板点齐递给摊主。

“呵呵，要是觉得肉质还不错的话，您回头再来。”

虽然没能从县衙师爷那儿薅回来羊毛，但郭婶提供的信息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杨天明今天还有事相求，怎么算来都得是带点见面礼的好。

在路上一家粥铺对付了两口后，杨天明来到菜场，找了个专门卖活禽的摊位，朝摊主问道：“老板，活鸡怎么卖？”

杨天明拉开房门，朝身前哈了口白气，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