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天地心

“真是伤心呢。以前便叫人小白，叫得这么亲切，如今却是白姑娘。”女子抚着胸口，又是迷倒了一大片的人。

住心法师吸了口气，按下心神。

“白姑娘，你现在是女人，也拿了寺里不该拿的东西，且与贫僧回去，贫僧定会向住持陈情，他老人家看在往日的——”

孙启陡然从失神中回了魂，眨了眨眼睛，心下一惊。

“这……即便是大美人，也不至于让人整个沉醉其中这么久吧。”

他看了看对面的持一，那小和尚已经紧闭眼睛，口里念着真言，手里攥着佛珠，好像在对抗着绝世天魔。

那白姑娘也不紧紧相逼，朝桌上另外的两人看去。

“你叫持一，是吗？”

持一听到女子的话，心中一动，疑惑不已，只好睁开眼睛，却穿过女子的脸庞看向后方，不敢和她对视，谨慎地回答。

“小僧正是，施主何由得知小僧的名姓？”

“我们可是见过好几次面了，只是小持一还小，不记得我。”

持一不敢继续回答。

那白姑娘又回过头，笑着看向孙启。

“这位小兄弟倒是面生，初次见面，妾身姓白。”

孙启看着那笑容，又不由得一怔，眨了眨眼睛回答。

“敝姓孙，单名一个‘启’字。”

“小兄弟意志倒是不错。”那女子夸道，说完，轻轻一笑。

孙启顿觉有些恍惚，脑海观想那甲骨文字，从中立时挣脱。

白姑娘轻咦了一声，似乎来了点兴趣。

住心法师见状，打断道。

“白姑娘，那里面的东西切莫再练下去了，长此以往，你会不得脱离孽海，枉费了多年……”

白姑娘轻声打断道：“若不得脱离，便也是我心甘情愿，怨不得佛祖，更怨不得高僧大德。”

“你…你又是何苦如此。”住心法师头疼地说道。

“佛祖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头或许是离苦得乐，但那就不是我了……”白姑娘说道。

“本来就无有一个‘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持一忍不住反驳道。

白姑娘轻笑一声。

“既然是如梦幻泡影，那且问小高僧，‘离苦得乐’是谁离了苦，又是谁得了乐？”

“这……”持一一时间陷入沉思。

“白姑娘，你是有慧根的，能从歧途走回正道，若能回到寺中……”住心法师道。

“住持待我，自然是好的。但恐怕其他长老，见不得我这等妖孽。”白姑娘在“妖孽”两字上，咬得重几分。

“……”住心法师也无法反驳这事。

“其实，要我回去，常伴我佛，不是不能，只是……”一阵沉默后，白姑娘忽然说道。

“只是如何？”住心法师道。

“只是，你得和我打个赌。”白姑娘狡黠地一笑。

“说。”

“一个月内，我得在你身边，期间你不能回避我，若是一个月后，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我甘愿从此斩断孽网，一心向佛；若反之，那么……”白姑娘道。

“不成！”住心法师叫道。

开什么玩笑，一个月，麻烦死了。

“那就没得谈。”白姑娘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管我修什么道……”

“不成。”住心法师眉头紧锁。

“那你待如何？”白姑娘看着他。

“这赌，贫僧接下了！”住心法师高声道。

“那好，两位小兄弟，便是见证人。”白姑娘笑得极为开心，她好久没这么畅快了。至于剩下没说的话——

“即便常伴佛祖，有你在身边，我也是心甘情愿……”她在心中道。

孙启内心惊涛骇浪，他刚刚听到的信息太多了，再抬头看持一，他的眼神都已经失去了焦点，这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应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这时候，旁边的壮汉早已经忍不住了，上来便道：“大美人，我…我们聊聊…天，我请你吃大鱼大肉，我很很…有钱……”

说着，还想动手来拉扯。

白姑娘眼睛一横，口中吐出一段奇怪的咒语，念得很轻。大汉却忽然眼神恍惚，悠悠地走回桌旁，那些沉迷于女子美貌的人，似乎都是一个反应。

孙启没听清楚，但只觉得有阵轻微的咬噬感，从心中升起。

“吽——”住心法师大声发动真言，整个驿站响彻洪音，将众人弄得一个激灵，从那瘙痒又享受的状态中醒来。

“白姑娘，之后不得对凡人动此咒!”住心法师嘱咐道。

“便依了你的吩咐。其实若他无此念，便不会受此咒的影响。”白姑娘也不恼，又朝孙启和持一道，“我叫白玉，你们叫我白姐姐就好。”

孙启忽然感觉此次去净业寺，恐怕不是旅游这么简单了。但一想到热闹不在他的身上，他就有点想继续看下去。

再一看。

住心法师眼睛盯着对面的女子，看那样子像是和女子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女子坐着，吃了杯掌柜屁颠屁颠送过来的茶，也不作声，只是看着住心法师。

“你终于出现了，白姑娘——”住心法师刚出口。

女子朝他嫣然一笑，他的心马上全化了，痴痴地望着她。

话音一落。

孙启又引颈四顾，每个人，无论年纪大小，身材胖瘦，有妇无妇，全都眼盯盯地看着那女子，好像是稀世珍宝一般，眼睛都快凑到上面去了。

果然，只有我们一桌不正常……

一壮汉走到桌子边，大声呵斥，这男子正是刚才告诫小弟要小心女人、和尚、小孩的那位。明明刚刚还恳恳切切，千叮万嘱，好像戒律似的，如今一次过全犯了。他那小弟也无心去想他大哥自食其言，被现实啪啪打嘴巴子，一双眼睛全拴在美女身上了。

“这位大哥，劳您费心了，妾身在此正好与故人叙叙旧，若有机会，再与大哥相识一番，您说呢？”

“对对对，大美人…姑娘，那待…待会儿聊……”

那壮汉恋恋不舍地回到座位。

已经有人不满了。

“秃驴！别不识好歹，这么位如…如花似草的大美人在跟前，客客气气地，还推三阻四！”

“且莫再说！”女子打断了住心法师，一双美目盈盈，“我答应你，你能出来找我，我很开心。”

“我……”住心法师欲言又止。

住心法师理也不理，径直说道：“坐！”

“你！！”那壮汉正待发作。

女子站了一会儿，住心法师还未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