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空浩渺录

“对！干！”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正是之前那个讨要酒的孩子，此时他已是步履蹒跚，脸颊通红，小小的身子抱着酒坛子站在他爹的身边，微眯着眼睛。

“小兔崽子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他爹一脸惊怒，喝过酒后，一身气势更是愈发威严，但这孩子却没有理会，气得他爹一巴掌就向着这不懂事的孩子脑袋上拍去。

“怎么不干啊？不是说干……”没察觉的孩子还在自说自话，却突然脸色难看，弯下了腰，开始干呕起来，正好将他爹的巴掌闪了过去。

“好啊，只不过君落恐怕就要和凝儿挤一床了吧。”秦烟若微微一笑，又看向被拉着不情不愿坐在自己娘亲身边的晓儿，给她夹菜的同时说道，“晓儿，还有这个，也是你喜欢吃的。”

“秦姐姐……”莫生看了眼晓儿，有些无奈，“要不咱们就定下来？”

听到此，秦烟若却没有作声，内心挣扎许久，长叹了口气说道：“凝儿我很喜欢，但落儿……我觉得落儿有点儿配不上凝儿。”

可是这时，那孩子却又站起身来，张开嘴巴大吼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吸引住众人目光之后，众人听到的却是一声长长的打嗝声，引得所有人为之大笑。

“君落，我们重新拉钩吧。”另一边，凝儿此时似是鼓起了什么勇气，看向君落，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这次，我们定个输赢。”

君落好奇地看着凝儿，没有问为什么，将手勾住了她的手指，听着她的下文。

“因为你现在不能修炼，那我们就用琴棋书画来比试，而且……你要是输了……”

“就被我姐姐亲一下！”晓儿放下空盘子，好笑地看着自家姐姐，然后又飞快地说道，“要是我姐姐输了，那就亲我姐姐一下！”说完，晓儿就跑开了。

凝儿红着脸，羞恼地看着晓儿打岔，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见君落答应道：“好，我们约定。”

君落本来就准备答应的，因为他准备答应过后就问凝儿这拉钩是什么意思，所以答应得很快。可仔细琢磨过来后，却是有些奇怪，晓儿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吗？而且凝儿……凝儿此时则是低下了头，将红得发烫的小脸埋在了两臂之间，不敢见人。

君落摇了摇头，有些弄不明白了。

晚些，众人尽数散去，打好招呼都来帮助君家重建房屋，君轩被邹老爷子拖着去了邹家休息，莫生拉着秦烟若与君落回了自己家。凝儿没敢再见君落，趁着众人没有理会自己，在酒席散去之前，就偷偷跑回了家，然后拉着晓儿躲到了自己的房间，就连君落来了自己家也没出来。

秦烟若则是在睡前，和君落坐在宁家的院子里，说着话。

“落儿，你觉得凝儿怎么样？”

“很厉害，可是……我总觉得凝儿身上，带着些奇怪的感觉。”

“哦？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就感觉凝儿有点不像凝儿的感觉。”

看着自己孩子皱着眉，秦烟若微微一笑，伸出手去，给他抚平眉头，说道：“娘亲教过你，遇到任何事都要处事不惊，即便是这种小事，脸上都不能暴露出什么。”

而看着君落想要反驳什么，秦烟若又接着说道：“没事的，情感从来就不是什么笑与哭，而是心里所想，由心而生。而且为娘教你了这么多，之前若还是不明白，如今慢慢体会，总能明白的。”

君落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至于今天，为娘则是要教你世间最难明白之事。”秦烟若将君落揽在怀里，轻声说道，“爱，便是这世间最难明白之事，有人言，这世间不存在真正之爱，或许这就是爱为何最难明白的原因，它存在，但真正的爱是什么，无人知晓。有人相恋，谓之情爱，有人放手，谓之付出与苦痛，有人怀念，谓之不得莫强求。爱多种多样，更给予人力量，为爱而死，因爱生恨，只要这世间还有人在，那爱，便是最难明白的事。”

“那凝儿对我，晓儿对凝儿，是不是也是由于爱？”

“果然不一样，心思更加敏锐了。”秦烟若刮着君落的鼻梁，笑道，“不错，凝儿对君落就是爱，虽说如今你们都已十岁，但凝儿和晓儿随你莫伯母，聪明知事，凝儿看我家君落这么俊俏，当然会心有所属。至于晓儿对凝儿，我想是由于你的缘故，你自己想想，当初对凝儿的态度是什么？”

君落眨巴着眼睛，想起了自己以前，根本就不会在意凝儿的态度，当初与凝儿初次见面，凝儿先对他打招呼，自己不理她，把凝儿惹得大哭一场。还有这么多年来，凝儿拉着自己玩耍，恐怕也是有着一层想要唤醒自己的缘故在里面。

“如今落儿你已经好了，也要有一个男孩子的样，不要老是让凝儿与晓儿带着你去玩或者主动与你说话，更是要与应云纪，司马方他们多去交流交流，甚至比试都可以。”

“可是……”君落欲言又止，正在想着该不该把之前凝儿与自己重新定下约定的事告诉自己娘亲。

“可是什么？”秦烟若倒是奇怪，这孩子还有什么秘密吗？

“伯母……”晓儿从屋内跑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秦烟若，“晓儿睡不着，伯母跟晓儿和姐姐睡好不好？”

可能是自己吵到了孩子们，秦烟若也没有多想，况且自己也乐意跟两个“半个女儿”一起睡，于是她拉着晓儿站了起来，对着君落说道：“去睡吧。”

君落点了点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以及晓儿隐蔽的手势，想了半天，没怎么看明白。

隔天，众人早早地就来到了君家的废墟之处，开始帮着重建房屋，宁浮更是建议干脆就比之前建得更好更大一点儿，反正要住的，最好是酒窖，要大一点儿。

君轩翻着白眼，懒得理会这几个擅作主张的酒棍，只不过拒绝了房屋建得大一点儿的提议，毕竟还是要心疼一下自己娘子。

秦烟若则是给众人做饭，也让众人见识了秦烟若的厉害，都在夸赞秦烟若不仅人漂亮，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没想到还能做得一手好菜，连司马方都忍不住向秦烟若求教了很多关于做菜的事情。

而夜晚，晓儿缠着秦烟若要让她与自己睡，宁浮没觉得什么，莫生则是开玩笑说着“要不你去你秦伯母家好了，当君落的妹妹”。

晓儿则是回道“我已经是了啊”，然后好奇的目光使得众人哑然一笑。

凝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见人影，秦烟若只有在晚上睡觉时才看得见她的身影，问她也不作答，不过看她害羞的模样，秦烟若也不准备逗她，只是准备找机会去问问君落，但可惜的是，彭野按照先生嘱托，传授君落有关《空山新雨后》，使得君落根本就没再回宁家，直接就跑到彭野家住下了。

就这么一段时间后，君家房屋修好，君轩再次邀请了众人前来，此次却是由于君子酿没了的缘故，众人简单地吃了饭，便早早散去。只有晓儿依旧缠着秦烟若要让她陪着自己睡，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她这位秦伯母。莫生给秦烟若致歉的同时，冷着脸拉着晓儿，将其拖了回去。

秦烟若微笑着，与晓儿挥手作别。

之后，除了先生入山之后没有什么消息，但众人也没有太过担心，日子就这么平静地继续过着。彭野的大师兄名头在众人孩童之中愈发实至名归，君落变化愈发明显，但他大部分的时间里，反倒愈发平静，在秦烟若解释了一番后，众人才没有担心他转变回去。应云纪没再躲着晓儿，两个孩子的关系反倒更近了一步，宁浮倒是乐得见此情形，念叨了一句这孩子有我当年风范后，被莫生拉着进了屋。

之后几天，有人路过宁家田地，惊讶地发现宁浮脸上竟然没有变化，但也没敢好奇地追问。

司马方经常与灵生前去山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带回了许多果子，各式各样的，晓儿也被其吸引，拉着自己姐姐与君落前去，但总是没能遇到灵生娘亲。

说也奇怪，在先生前去山后，灵生娘亲时不时地会离开，就连灵生也不知道她娘亲去了哪里。

直到……

晓儿一惊，小手随之一颤，却没敢有什么动作，安静地听着。莫生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但秦烟若却没有谈这些，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我与君轩决定成婚之前，我家里人是不许的，虽然君家乃是剑修世家，但凡人与修行者之间本就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更何况那时的家里，一直想让我与陈家联姻。直至后来，君家被莫名针对，我得到消息时，君家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君家上下，无一活口。我也被家里禁足，心如死灰，直到被安排给陈家，陈家那人……说起来，这可能是我在那段时间遇到的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也很理解我，毕竟他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早已与另外一人许诺终身……而且也是在他的帮忙下，我知道了君轩还活着，没有……”秦烟若说到此，便是微微一笑，没有说出后面的事，但莫生很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

“那也就是说，今儿还是有好消息的。”邹老爷子摸着胡须，笑着举起酒碗，说道，“来，再干！”

桌上众人看着这桌唯一一位老者，邹老爷子的酒碗中，那仅剩不足一口的酒，翻着白眼。这都第几轮了，您这酒碗里的酒怎么还能干啊。

晓儿也是瞬间明白了自己娘亲的眼神，懂事地点了点头，将这桌的米糕端着就跑得无影无踪。

“你家君落应该没事吧。”莫生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却看着君轩的秦烟若，许久没等到回应，她有些无奈，“秦姐姐，你家相公还没看够啊，要不今晚上我去和宁浮睡吧。”

“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莫生轻叹一声，追忆般说道，“谁人不知当初风雪九万里，仗剑无人敌的事迹，可是这和凝儿与君落有什么关系？”

“……”秦烟若低下眼帘，压住悲伤，却没有说出缘由。自己的病，还有君落封禁造成的影响，以及君家灭门的幕后，她很不甘，她希望能看到两个孩子一袭红装跪在自己面前，但……她不愿这种场景太过短暂，更不想因此牵连到凝儿一家人。

秦烟若笑着说道：“还是晓儿看得明白，今后谁娶了晓儿，肯定是他的福分。”

但秦烟若看着晓儿离去，眼神深处，却依旧有着一层挥之不散的阴霾。

“对了，君大哥，你家君落如今变化还是蛮大的，似乎是变得更……像人了一点啊。”

听着宁浮的话，君轩苦笑着将他手中的酒碗抢了过来，说道：“差不多的得了啊。的确，这孩子之前的确太过木讷，这些年来，你也知道，我和烟若以及先生也在想办法，这次也正是先生出手，才能将这孩子改变。”

晓儿却是在此时开口了：“但现在，姐姐喜欢君落哥哥，君落哥哥也很照顾姐姐，而且君落哥哥现在能明白什么叫做感情，那不是正好吗？姐姐很开心，虽然不知道君落哥哥开不开心，但姐姐那么厉害又好看，君落哥哥肯定也是高兴的。况且君落哥哥不能修炼的话，我和姐姐一起保护他不就好了？而且还有伯母与爹娘你们在呢……”

莫生与秦烟若闻言，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诧异。二人皆是诧异自己竟还没有晓儿这般看得明白，那些事情，本就不该牵扯到孩子们，自己反倒是想得太多，而且君落与凝儿这两个孩子，这么些年看在眼里，谁又忍心拆散他们俩？

邹老爷子笑道：“刘小子，你这是连自家孩子都打不着了啊，行了，别喝了，差不多得了。”

姓刘的男子晃了晃脑袋，清醒了点后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听老爷子的。”

“那是当然。”晓儿小嘴巴瞬间就翘了起来。

“孩子们就顺其自然，我们这些长辈，还是少操心，秦姐姐还是快吃点东西，尝尝我的手艺吧。”莫生赶忙给秦烟若夹菜，转头的瞬间，眼神不经意瞥了眼晓儿，似是在说，做得好，这次就不追究你了，赶紧去你姐姐那儿。

莫生似乎看出了秦烟若的顾忌，两个孩子之间，虽然是凝儿最先起意，也是由晓儿撮合，但君落这孩子难免太过迟钝，两个孩子之间虽有情谊，但也仅限孩子之间懵懂的友谊。并且君家之事，她也有所耳闻，毕竟那九万里路，可是君轩背着秦烟若，一路杀过去的，那背后牵扯的事情，也让众多人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