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顺女相天下无敌

“我被抓捕后被任命为一个小总兵，刘宗敏手下的一个小总兵。对了，我记得当时他已然封侯，是什么……汝侯来着。

“他时常派我和李老......老怪去做一些比较危险的任务，跟着我们的士兵也有好几个世家子弟，比如张叔，也就是张世泽，他说是要出海。其他的？都死了，也不记得名了。说不得，你们能打败建奴也真了不起，他们的铁蹄......

“就剩下我、张叔还有姓李的了，我们一起逃到了李老怪的老家，也就是这里，张叔心灰意冷，只是待我如子侄，可李老怪却依旧行君臣之礼，弄得张叔也怕，就说是要出海了......

杨洛华在挤压中却反而感到体内的汹涌，似要把一切都炸开来，化作黑的虚无。就在这时，一点点白金色的辉光轻轻地触了触她的灵魂，一切又平复下来，黑色也有了缝隙：那是层层叠叠的黑色火焰，仿佛要化人间为炼狱。

然而当它们被直视时，似乎恐惧和存在勾连着消散。因为那白金色的芒光，在从她的心底，从她视野中的每一寸虚空中滋生着。像春天的蒲公英一样，用一点白的馈赠，去换来一片白的祝福，白金之色，杨柳风一样轻抚着，但最终依旧是压制着黑色的火焰。

而风中总有佳人，那泛着紫金光泽的裙摆，摇曳着所向披靡的气势，荡开一片白光，朝一处直奔而去。似乎是在跳着近十年来兴起的双人舞，一道阴沉腐臭的白，也暴起间，倒飞如泼出去的污水。

低沉的声音，像是枯叶在秋风中，摩擦着大地打转，萧飒而凄凉，透着冷冰冰的沧桑。

七十多年啊，大明亡了七十多年啊，他也逃亡了七十多年。

“你们把我收容了去吧，就怕世间或许真有明尊上帝，祂要收了我，你们也拦不住的。”说着朱慈烺就苦笑起来，惨白的笑声诉说着无奈和颓废，“呵呵呵~~”

绝望且尖细如枯骨的笑声，激起了两个女子一身鸡皮疙瘩，坦架架着黄从晟，看着安全整队进寺的“宝塔组”们也齐齐打了个寒战。

天上真的有统御诸天、威能无量的神王帝君？！

“祂疯了，收容吧。”朱媺娖十分冷静，但没人看得见她眼底的叹息与悲戚，就像没人把她当做她自己，而是标榜她以未来大顺诸民的皇母之名。

但她却能看见，那每个组员眼底的怜悯。他们或本为平民，在明朝是被怜悯者，或本为军户，在明朝是施暴者。然而在大顺，他们学会了，或者说觉醒了怜悯之心。

如同心脏，天的心脏，高悬于太子菩萨头顶的玉玺，喷薄着白金色的光辉。光罩转眼间变成了淡金色宝塔，锁住朱慈烺，缩小并顺着白光，像倒吸向和氏璧。

而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漩涡随着光华的流淌而诞生。祂迅速地扩张着，像盘古滋长那样扩张着，吞噬了所有人的视觉，便在一片黑暗的压抑中，把一切运转都拖进了深渊。肉体，感知，思维，都被按了暂停键，只有和氏璧勉强地和其争抢着被分做无数小型神佛（可以视作神性生物）的太子菩萨。

正当玉玺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之时，一朵白莲托住了和氏璧。紧接着就是一记闪电般的剑光，撕碎了一角黑色，便见得那黑色的漩涡中，密密麻麻全是人影，还有各种动物虫子的影，挤在其中，到处穿梭。

在无数影子的走动之下，带起一片深幽的黑雾，掩盖一切真相，于是那黑色眨眼之间愈合，朝着剑光所在方向涌去。

可金色的凰鸟只是一个振翅，便跨越了被灵力膨胀开来的时空，往空处抓去。而一道白光亮起，一尊身缠蟠龙的麒麟裹挟着祥云彩气向地面俯冲。

白蟒像是一条软软的蛇皮，被十七八个钉子定在了黑漆漆的静止火幕之上。而当金白二色撞入这被压平了的照片之中，一切又都破碎，还原做阴那山的缥缈云雾和葱茏绿树，以及，破败而淌着新血与旧骸流脓的，圣寿寺。

但最后一切都消弭，只是一尊狰狞而细致的黑红佛像，微微泛着金属光泽，漂浮在那里，沐浴着白色光罩的余辉。

就像放下屠刀的龙众要讲道，血腥尚未蜕尽却已然佛性盎然，拈花间有檀香幽幽，梵音绕柱。

但祂却凭空多出一丝生动，缠在身上的暗红色龙蛇也越发清晰，周身火焰中的恶魔虚影也时隐时现。似乎有一双眼睛，那对闭着流血的不算，就淡淡地看着她们，杨洛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反而上前一步，证明自己的勇气。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但两女都感受到炽热，仿佛又是一个流火烁金的旱季。然而那黑色却不是冰冷的，只是沉闷闷的，极有压迫感的，让人窒息的。

一道白而淡不可见的流光，梭过层林的影翳，想要没入在纯净表色下狰狞无状的迷雾。但它却一头撞在了淡金色的屏障上，那紫衣女子慢慢走来：“唉，李老师，你就算舍弃自己的本命元神，也要放走被你炼化的大哥吗？”

“你，你在说什么……”凝聚成雾态在人形与蟒蛇形态中不断挣扎着，李士淳的魔音断断续续，“呵呵，是啊，灭了我吧，这样你大哥又会回来了，这样你就可以心软地把祂收容了……呵呵……”

被镇住了片刻，李士淳怪物一样的元神开口道：“你手上拿着的是和氏璧，是大顺皇帝赐予你使用的吧？他还可以收回……他会掌握一切……他的后代会掌握一切……你怎么把握他们都去为你的人民而奋斗呢？”他字字句句充满了深情，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怀揣着拳拳之心的皇室老师，诚恳地劝说着。

朱媺娖缓缓转身，淡漠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大哥，二话不说先把和氏璧往空中一抛：“还请明太子朱慈烺入驻我大顺浮屠。”一声清喝向普天之下宣告。

煌煌白金之光，如世界般吐纳着万象，在龙凤呈祥的拥簇之下，笼向了前朝太子。

而黑色火焰暴涨如海潮，汹涌着，不要命地倾泻向和氏璧所化的麒麟异兽。

“你也可以顺带着把祂灭了，以假前朝太子之名传播邪教的罪名。”如同蜈蚣蚰蜒随着灰尘，从黑暗中坠落一般，那声音吃力中透着疯狂，“毕竟……就算祂被收容，只要有消息透露，那么，也总会有人，心怀不轨啊，呵呵呵……”

“不会，”这是杨洛华的声音，坚定而自豪，“肯定不会。有心思的，只会是十恶不赦的混蛋，而就算他们有心思，谅他也不敢，直面百姓唾弃。”铿锵有力，跟随在太皇与公主身旁多年，政治与民心，在杨洛华的骨子里环流着。

“然后，也就是十几年前，李老怪声称他获得了明尊的赏赐与神谕，教我修行之法，意欲复国。我天资聪颖，不过三月，便练神返虚了，他也不过炼气化神，便说要献祭自身，助我炼虚合道。

“我也是信心膨胀，动了富贵心思，就信了他的鬼话，毕竟我也曾阔过......原来我与他所修功法一黑一白，一者魔王，一者天帝，但魔王只是被造物，而天帝则是明尊，是造物主，我只能做了他李老怪的嫁衣，帮他吃了十几年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可以奉你为明朝女帝，以祖自居，你可以掌控全局……”

“滋~滋滋滋~~”淡金色屏障上跳起了紫色的电花，白雾般的妖僧元神就此不复存在。而后面被定住的黑色佛像依旧安静，黑色的火焰没有一丝温度，只是不瘟不火地燃着。

麒麟神兽化作一枚小印，稳稳地落在朱媺娖的手上。但是那黑色的佛影，还是在时空的挤压下，在两女背后，浮现出来，静止不动。朱媺娖也抿着嘴唇，漠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