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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梦魇尘中镜(原名:娑婆罗)

第 80 章 正文第八十章 雪夜赏梅

醒来以后,我很少说话,除了第一天问了歌舒彦尘一句,其他时候都是望着某一处出神。

那日我问他,羽心斋的人可安好?

他说,自我出事以后,羽心斋所有的人全被关押了起来,太后原本要将他们统统处死,可南千夜却一力将此事揽下,力要亲自彻查,这才暂时保住了他们的命。

他端水站在床边,清俊的眉微微皱起,但也没过多犹豫,在我来不及多想时,已喝下一口,附上我的唇。

一股清泉自他口中,缓缓流进我的喉头,他的唇轻且软,带着微微的凉意,湿润了我干燥龟裂的唇瓣。

他睁眼看着我,没有丝毫避忌,竟让我不由失了神。

我心底是感激的,却不想多说什么,不过,这份情我记下了,他日,必当回报。

因着我太过长久的沉默,楚清每每一见我,就不自禁地哀叹,他曾尝试过很多种方法让我开口,可都失败了,最后也不再折腾,打算默默等到我自己愿意开口的那天。而歌舒彦尘本就寡言少话,面对我的沉默,也只是沉沉眉,没有过多动作。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

我亦是……

我并没有哑,只是醒来以后,心底太过沉郁,不想说话。要说脆弱也好,任性也罢,我就想这么静静地呆着,再久一点,久到积压在心中的乌云都散开……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辗转又是十几日过去,我的精神头越发见好,这日夜里,楚清和歌舒彦尘都不在,屋里就守着这段日子以来,一直照顾着我的两名婢女,一个叫离月,一个叫流伶。

屋子里太闷,我想出门走走,二人见我动作,赶忙来床边扶我。可我本不喜欢被伺候,挥手挡开,径自寻了衣服,自行穿戴。

见我如此,两人一脸为难,随后还是离月朝流伶吩咐了一句,这才匆匆离开了屋子。而流伶也没因我的拒绝而停手,仍旧在我身边帮衬着。

穿好衣服后,我推开了流伶过来搀扶的手,撑着屋里能够摸得着的东西,一步一步朝门的方向移动。流伶见我执意,一脸担忧,却没有再伸手碰我,只是紧跟在我身边,小心护着。

太久没有下床,我的腿很僵硬,几乎快忘了怎么走路。但没关系,我想只要我多做运动,很快就会恢复。

我走得很慢,也很小心,好不容易走到门边,手还未触及到门栓,门就蓦地大开。

一股寒风穿透进来,随之一袭厚厚的毛绒披风搭到我身上。

我抬眼看着眼前的歌舒彦尘,他一身月白袄衫,银丝华纹,外间也披了一件黑色的毛裘披风,看上去尊贵又帅气。

他帮我系着披风的带子,深邃的眼眸却落在我脸上,“想出门?”他问,声色平平,听不出情绪。

我点了点头,随即,听他对跟在他身后的离月道:“你跟流伶去备点暖身的汤羹小点,再搬几个炉子到梅园。”

他吩咐完,俩丫环就匆匆离去了。眼下就只剩我们两人,他站在屋外,我站在屋内。

“我扶你。”没给我说“不”的机会,他当下一手揽过我的肩,另一只手扶上我靠内的肘腕,带着我出门。

我也奇怪,方才明明不想被任何人碰,可一遇到他,心就无端地妥协了。

门外,白雪轻飞,四处银装素裹,融雪盖头,不过因着是黑夜,那入眼的银白倒没那么刺眼,格外清静。

长长的院廊上,他尽量放缓步子,扶着我慢步行走。一路走过,我虽不知自己身在哪儿,可观看这庭院的摆布和格调,也知此地定是一处清雅的庄宅。

歌舒彦尘见我四下打量,对我道:“这儿是我在天女峰的一处别院,沐尘山庄,以后你大可住在这里。”他的话轻且慢,我闻言,不禁微微一顿,却依旧没啃声。

他似乎察觉到话中不妥,开口解释:“这里清静,远离世俗烦扰,一年四季的景色也甚为美幻,你应该会喜欢,若是不喜欢,待你伤好后,我再为你寻别的住处。”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扑打在我脸上,一字一句都说得小心翼翼,尽管音色低沉,却让人不觉生冷,反是多了一股沁人的暖意。

天女峰……

曾记得老师跟我说过这里,当时我还心心念念地想着,何时能来观览,可如今在这儿了,却不再有那时的心情。而对老师,我终究还是有些埋怨的,兴许是太在乎。

穿过一道月拱门,我们又走了半刻,来到一处园子,园中腊梅四立,清姿绝绝,迎着细小的雪瓣,发出阵阵幽香。

我随意数了数,梅花的颜色有四五种,加上巧妙玲珑的布局,精美动人。

歌舒彦尘见我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些腊梅树,唇角勾起一丝月弧,扶我到园中的吟雪亭里坐下。

离月和流伶早布置好一切,守候在亭中,六处亭脚都放了一个火炉子,还搁了一张柔软舒适的贵妃椅在那儿,亭中的白玉桌上更是温着汤羹和小点,还有一壶清酒。

我喝了两口离月盛过来的八珍汤,顿觉寒冷干涩的喉头涌进一股暖气,也重新点亮了我因散步而略微有些疲惫的思绪。

放下手中的小碗,我转头对身旁的歌舒彦尘道一句:“谢谢。”

他听我开口说话,眼中有讶色,但随然被一缕淡淡的喜悦盖过。

望向前方的腊梅花林,我缓缓说起我的过去。

“我叫古羽池,便是你们口中,前扬州太守古风帆古大人的小女儿。我还有个姐姐,叫古羽凌。”

“父母去世的那年,我不到三岁,还是个不省事的孩子,所以,对他们我没有一点印象,也谈不上什么记忆。”

“自懂事以来,我身边就只有姐姐和梅姨,那时她们带着我四处奔走、东躲西藏,过着餐风露宿、颠沛流离的生活。在我十岁那年,梅姨身染恶疾,恰巧那时,我们到了天羽峰脚下,于是,便在山中安顿下来,让梅姨安静地度过了她人生最后的日子。”

“梅姨去世后,我与姐姐便依靠着山里的一些野菜和野畜过活,也跟着山里的其他一些人家,学会了怎样谋生。那时,生活虽然清苦,却很平静,对于经历过太多磨难的我们来说,已是十分满足。只是冥冥中总有天意,我原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生活到死,谁知有一天,出现了一名男子,他就是当今七公主的准驸马,阡柏墨。”

“他游历到天羽峰,却在山中迷了路,加上口粮用尽,又受了些伤,于是,姐姐便好心留下他,助他养伤。后来,他一住就住了半年,他给我们讲了许多山下的事,还教会了我们不少生活上的技巧,也是在这段日子中,姐姐与他渐生情愫,到最后,决定与他一同下山。”

“可是,我早已习惯天羽峰的平静淡泊,也不想自己唯一的姐姐离开,便……便在他们决定离开的前一天,将阡柏墨骗至了浣星崖……”

轻闭上眼,虽然想尽量平稳地说完,可一想到此,心还是忍不住作痛了起来。

歌舒彦尘见我痛苦的模样,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我打断。

“我骗他说,崖边有一朵好看又奇特的花,姐姐很喜欢,他不疑有他,就这么过去了……”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一心想着不能让姐姐离开,于是一狠心,便趁他打探时,一把将他推下了悬崖,可又怎料……姐姐也来了浣星崖,她看到我做的一切,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剑刺穿我的胸口,后来,我也跟着掉下了悬崖,再醒来时,便已在靖远将军府了。”我说完,望向他,这一世的过去,我已尽数向他交代。

离月和流伶不知在何时,已被他遣退,亭中就只剩我们两人。歌舒彦尘的眉微微蹙着,似对我的话有些不解,他问:“阿池,你当真记得你是从天羽峰落下的?”

我点头。

他又道:“那你可知,我们是在哪儿救起你的?”说到此,他眸中的沉色深了许。

我们?

心中微讶,以他这般说来,当日救起我的时候,并非只有南千夜和苏靖远在,他也在场。

难怪,在歌舒府时,他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些异彩,我还以为,他只是不相信我,还以为……他对我什么都不知。

轻摇头,我听他说:“那日我与皇上,还有苏靖远,在宫外一处别院密谈,谈到一半,中途却出现了十几名刺客。内院没有安排守卫,就只有我们三人,而刺客似乎是早有预谋,不仅躲过了外间的看守,进到内院,还千方百计地绊住我和苏靖远,想要行刺皇上。当时情况很危险,眼看有个刺客的剑就要刺伤皇上,你却在这时,不知从哪儿落了下来,刚好砸在了那持剑的刺客身上,也算是为皇上挡了一剑。”

听到此,心底竟生出一丝笑意,不由想到以前那句说笑话,我还当真是砸中了人!

歌舒彦尘见我莫名的乐色,黑湛的双瞳微有些打探。我见他如此,将心中想的说了出来:“我之前也曾想过,会不会是我掉下来的时候砸中了他们,不然他们怎会如此恨我,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刺客!”我说得一本正经,可话中的内容却有些滑稽,歌舒彦尘见我这么认真,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我看他愣住的模样,一下笑了出来,然由于胸口的起伏过大,眨眼又咳嗽起来。

歌舒彦尘见我突来的厉咳,顾不得其他,伸手轻拍我的脊背,又拿过温着的八珍汤,喂我喝了一口。

咳嗽是好不容易止住了,身子却有些发软,歌舒彦尘一脸担忧:“我扶你回房休息!”

我摇头,说:“我还不想。”抬眼看他,我道:“主子,刚才我所说的一切,绝无半点虚假,我也不知我为何会落在那儿,但我记得很清楚,我的的确确是从天羽峰上掉下来的,而我之所以会撒谎说失忆,只是因为我没有办法面对过去,也想忘了过去,还有,我对这里真的是知之甚少,所以才……”

他明白我的意思,没让我再说下去,只道:“别说了,阿池,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是刺客,也不会伤害皇上。”他脸上没有过多的神色,浅淡而驻定。

我怔怔望着他,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句“相信”,让我能在这异世漂泊中,寻得一丝停靠,没有真正地自内心完全绝望。

可是,我却并不敢因为这一句“相信”,就去多想……

不敢多想……

收回看他的目光,我怕他会在我眼里捕捉到什么,不过还好,他似乎什么都没发觉,径自拿过桌上的那壶清酒,独饮起来。

水流滴尽,他起身问:“还要么?”黑色的双瞳没有含杂一丁点其他情绪,就像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为……救我……

我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昏睡过去,伤情反复不定,累得歌舒彦尘和楚清是想尽了办法,操透了心。直到又这么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月,终于,我的身体开始好转,渐渐有了起色。

天气已进入深冬,屋内燃着两个滚烫的火炉子。自我真正地清醒过来,歌舒彦尘和楚清便轮流陪着我,他们似乎对我很不放心,即便有丫鬟伺候,很多时候还是会守在我屋里,亲自看护。有时我迷迷糊糊地睁眼,总会看到他们其中一人,坐在不远处的桌边忙着,那一刹,我心底竟觉得莫名踏实。

床前的两人都急了,歌舒彦尘再也顾不得其他,过来将我扶起,半靠到他肩上,怒吼道:“楚清,你的那些糖果呢?明知道她怕苦,也不拿颗来给她含着。”

歌舒彦尘闻声,狠咬住我手腕的牙齿松了,只见他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水过来。

我没出声,就这么看着他。他见我没反应,又兀自喝了一口,正要俯下身时,门上却传来推门声,楚清端着一碗药,大嚷着走进来:“药来了,药来了。”

眨眼,歌舒彦尘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含在口中的水,随着他喉间的轻动,落入腹中。

我也想喝下去,可是实在是太难喝了,平常一口气喝下碗中药都已经是极限,何况现在是用这么小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喝,不反胃都难。

楚清迅速将药放到桌上,倒了杯水过来,一脸着急又无辜的样儿,“我也是急晕了头,才忘记带了。”他喂我喝下清水,突地双目一瞪,“糟了,伤口裂开了,快扶她躺下。”

好在,此时我的咳嗽已经止住,身子又被歌舒彦尘重新放平到床上,我只觉眼皮好重,头好沉,心下再懒得管他们,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五天后,我的情况仍旧很糟糕,解苦的糖果是有了,可楚清喂药还是喂得很辛苦,我也强撑得很辛苦。我知道这次伤得很重,再加上之前那本就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更如同雪上加霜。

药汁入口,我皱起眉,好苦,刚喝进的一勺下意识呕了出来。

楚清见状,慌忙擦干我的嘴角,忧心道:“小池啊,这药是苦了点,可是要喝了药,伤才会尽快好起来,乖哈……”说着,又舀了一勺喂我。

我心里清楚,不管羽心斋的人知不知情,他们都必定会因为迁怒而受到牵连,轻一点的还可保住性命,罚得重了,欺上瞒下,知情不报,又或是伙同恶妃对皇室不利,随便安上一个罪名,都可以让他们死上好几次。

歌舒彦尘仿佛早看透我的心思,也不知是安慰,还是说真的,他对我说,他定会保全他们,要我放心。

我强忍着腹下的翻腾,喝着药,可两勺过后,还是忍不住大咳了出来。

胸口的起伏引起伤口的剧痛,痛得我不禁卷曲了身子。

楚清没注意他的异样,只顾坐到床边,吹着气,用小勺开始喂我碗里盛着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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