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怪异
又将目光扫向边上半掩盖在黑暗中，默不作声，却仿佛满身都沾染着罪孽的血腥气一般的闻崇鸣，蓦地打了个冷颤。
恍惚想起来前两日，闻崇鸣与闻江铭两人对自己凶残又不着痕迹的折磨来。
彩音眼眶发红，良久才在闻淮卿冰冷探究的凝视中发出一声低哑的笑声，干燥又叫人不适。
按理说，温筳是因着闻淮卿主审彩音案，才能叫她这般快得到消息，可闻崇鸣竟还得比她来得更快一些。
即便闻崇鸣在大理寺中势力不浅，这速度，其实还是显得有些怪异。
莫名叫人心中生疑。
她在闻崇鸣紧盯着她的，如同毒蛇一般阴冷无情的目光里，彻底死心，按照着他们给她定下的台词，一字一句地将谎言说得如同真话一般。
“早些年我随父母离开家乡去往别地行商，途中遇见了匪贼，父亲原本想要拿钱财买命，可那些匪贼看上了我娘，死活不肯。”
彩音说着话，脸上却满是麻木，甚至感觉不到嘴角开裂渗血的伤口一般，恍恍惚惚地，竟然也有些分不清自己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只一股脑地说着：“他们杀了我爹，又夺了我娘的清白身，我娘受不了折腾死了，他们又看上了我。”
“原本我以为必死无疑，说知道正好遇见了班师回朝的林将军，他救了我，就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就算后来林将军再不记得我，我也身在风尘，但这恩情不能忘。”
闻淮卿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打断彩音的叙述，只是脑中飞快回想自己寻人调查到关于彩音身份的消息。
早些年彩音家中确实曾经遭逢大变，他们一家子离乡之后就再没回去过，不过彩音家乡的人，也有说过曾在彩音家旧址见到过彩音父母的衣冠冢。
从时间上来推算，或许算不得假话，可这并不是林唯义确实曾经施恩于她的证据。
他点了点桌面，彻底无视了各有目的的闻崇鸣与卫常，而是面色冷淡地对着彩音一扬下巴，道：“继续。”
彩音的声音越发地干涩了起来，叫人听在耳中，有些磨人地难受，只是此刻却根本无人打断她：“林将军死后，我原本以为我再也没办法跟他报恩了。”
“可没想到，昨日里温致魏突然到了锦香园，也没叫姐妹们伺候，坐下来便喝闷酒，道他近来不受皇上重用，二皇子殿下更是瞧着有卸磨杀驴的意思，他怕是前途渺茫。”
说到这句，闻淮卿心中才隐隐有些感觉，猜测这回，闻崇鸣恐怕是冲着闻于瑾去的。
彩音半点不知道闻淮卿脑中念头，平铺直叙地道：“温大人许是喝多了酒，后来说话越发没有章法，原本我是没在意的，只是路过时突然听见他提及了一两句当初林将军死因有异。”
“我才起了心思，哄骗着他往我屋里去了。”
“我灌了他许多酒，才从他嘴里套出来。”彩音忽然怪异又低哑地笑了一声，“道他过去为二皇子殿下那般效命，甚至为了叫二殿下能在军中安插进自己的人手，甚至不惜伪造证据，定了林将军一个通敌叛国之罪，结果二殿下便是这般回报他的。”
“我气不过，便拿刀子杀了他。”
温筳走进牢房中，将将听到这一句话，就见彩音突然垂下了眼眸，跟着整个头也垂落了下来，彻底不动了。
闻淮卿豁然站起身来，脸色难看地走上前去，一把就将彩音凌乱不堪的头发拨开。
一道鲜艳浓烈的血线从彩音唇边滑落下来，缓慢地，一点点顺着下颚，滴到了地上。
竟是趁人不备，咬舌自尽了！
温筳看了眼边上不怀好意的闻崇鸣，瞬间反应过来，快走了两步，将闻淮卿几乎青筋暴起，仿佛再难忍耐一般的手从彩音脸上拉下来，小心地裹进掌心里。
她才故作无事一般对着闻淮卿问道：“殿下查案辛劳，怕是今日饭食都不曾用过，我叫梧叶拿了食盒来，正在外头等着。”
“殿下不若用了饭，再回头好生审问不迟。”
言罢，她又装出一番不肯忍受牢中脏污的模样，厌恶地对着彩音的尸体皱了下眉，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来，将闻淮卿碰过彩音的手指细细擦拭了一遍。
叫温筳这般一打岔，闻淮卿立时便从方才的惊怒中回过神来，脸色只是微变，很快便恢复了没甚表情的模样。
叫原本打算看一看闻淮卿暴怒模样的闻崇鸣好生失望，原本他还打算借着闻淮卿喜怒无常不堪重用，参他一本的。
可惜了。
说是可惜，闻崇鸣脸上却也没有表露出一点可惜的模样，他掸了掸衣袖，往前走了两步道：“既然这女子已经将事情言明了，我便先走一步，进宫去跟父皇回禀了。”
说完，闻崇鸣根本没等闻淮卿开口，就往牢房外头走去，半途不知道想到了一点什么，一只脚跨在门槛上，回头道：“不过温大人一案，还得劳烦三弟好生做个结案陈词，交予父皇了。”
“不劳大哥操心。”
闻淮卿目光冷冷，看着闻崇鸣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意，彻底从牢中离开，面色到底有些不大好看。
闻淮卿此刻也是这般想的。
他对着闻崇鸣，也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给出一个太好的脸色，只是沉声问道：“先前是五弟，这会儿又是大哥，你们若是对此案有兴致，不妨与父皇言明，将这差事接手过去就是，何必这般三番五次前来打搅。”
“莫非不知道杀了人，你自己也会受到律法制裁么。”
彩音气息奄奄，仿佛彻底放弃了抵抗一般，她微微抬起脸来，看了满脸沉静的闻淮卿一眼。
好在闻淮卿即便是叫彩音方才的供词激得气血上涌，又叫闻崇鸣恶心了一回，到底多年忍耐的功夫还在。
温筳对着守卫点了下头，便带着梧叶进了大理寺。
看得出闻淮卿这会儿确实已经有些许生气，竟连过往那一点子面子情都顾不上了，冷冷扫了闻崇鸣一眼，也说不上有多少尊崇。
闻崇鸣眼中暗光浓重，在本就森冷的牢房中，更透出几分掩盖在太子光鲜皮子底下的阴狠冷厉来。
原本装死，不愿涉及两人争斗的卫常见着，生怕他们真就在牢房中闹将起来，忙上前打断了他们互不相让的目光。
理智尚存，闻崇鸣心知此刻并没有非要将闻崇鸣离开的理由，况且他还没有摸清楚闻崇鸣的目的，还不到与他撕破脸皮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将事情问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他暂且默认了闻崇鸣的存在，不惮叫他看着自己对彩音的审问。
闻淮卿对着已经叫刑罚折腾的奄奄一息的彩音，眸光泛着些许冷意：“你一个女子，与林将军无亲无故，为何会因此不惜杀害朝廷命官。”
“此事涉及三弟外家，容易叫三弟感情用事。我身为大周太子，对于林将军这般忠义臣子，向来十分钦佩，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闻淮卿听着，却只觉心中厌恶，忍耐着猛然攥起掌心，仿佛闻崇鸣只消再多说一句，便能将他打翻在地。
“林将军，他曾经......救过我。”
一句三顿地艰难张了口之后，彩音彻底放弃了原本想要借着闻淮卿的手，逃出生天的念头。
“既然太子殿下与三殿下各有缘由，不如还是先将这胆大妄为的女子好好审问清楚了，再交由皇上定夺。”
毕竟这会儿，能压制住皇子与太子的，也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罢了。
“若单是原本的温大人被杀的案件，我当然不感兴趣，可现下既然这女子提及当初林将军含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