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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美乐之吻

番外五

我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便不再拐弯抹角:“家父有意让我加入别的党派。”

“葳蕤党吗?”

“是的。”

长大后, 当我渐渐读懂了那些深奥的词汇和繁琐的逻辑,并渐渐喜欢上哲学时, 才发现研究哲学不仅需要智慧, 还需要孤独, 需要水晶一样纯净的人格。

所以当我见识到哲学系里都是怎样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时, 内心深处的讽刺就别提了。

这个世界总是变化无常又充满着各种巧合,就像充斥着贵族少爷们的大学哲学系,以及昨天还期盼着能加入秘社,而今天就要亲自来递交辞呈。

这个问题颇有些诛心,我望着对方那懒洋洋,却透着冷漠的眼睛说:“这个问题我会听从家父,如果最后放错了筹码,我也无话可说。”

“赌?我认为对绅士而言,小赌可以怡情,而大赌则要谨慎,没有确实的把握,就把身家都压上,实在是不理智的做法,而罗格尼斯大人并非草率之人,我是否可以揣测他知道什么消息呢?”格林前倾身体,感兴趣地望着我。

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的都是毫无价值的消息,因我资质愚鲁,行事莽撞,所以父亲从不与我谈论这些事。所以很抱歉,我无可奉告。”

对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与我握手:“真遗憾,行事莽撞吗?如果我的学弟们都能像您一样,我一定可以轻松许多。”

回到宿舍,我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粉色信封还裹挟着甜得腻人的香气。

我看到哈里斯桌上也有一封,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哈里斯正忙着给他的板球手套刷油,瞥了一眼说:“以女学生会的名义送来的,什么慈善义演。”

“她们给每个人都写了邀请信?”我问。

“怎么可能?既然是慈善义演,出不起善心的人当然不配得到邀请函。”哈里斯嗤笑道。

“太麻烦了,派人送钱过去吧,说我们有事不参加了。”我说。

哈里斯举着手套左看右看:“女学生会……全部女生都会上台表演吗?”

我摩挲着信封上红色的印泥,心想她会不会上台呢?如果上台,又会演什么角色呢?

演出当天,整个小剧场人满为患,不但哈里斯来了,连一些教授都到场了。不过受邀人员大部分都数得上名字,中产以下绝无仅有。

剧目是《蓝色湖》,作为新式歌剧,这部戏并不稀奇,在各大剧院都是流行节目。

主演叫珍妮·拉塞尔,我听说过这个女人,今年冬天,她是整个社交界的宠儿,因为一万金普的陪嫁风靡全城,凡她出现的地方,必然被大批男人吹捧讨好。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男人还不足以满足她的虚荣心,社交季结束后,居然又跑来大学里折腾。

“啧啧……是她。”哈里斯就像个苛刻的小报评论员,嘲讽道:“这个冬天我已经被她自弹自唱的曲目折磨过很多次了,这小妞该不会是听多了追求者的吹捧,就真以为自己的声音美若天籁吧。”

“你这样说一位小姐实在太刻薄了。”我说。

“刻薄吗?那我一定还没评价过她老鼠一样的鼻子,扇贝一样的嘴巴。”哈里斯笑道。

“别再说了。”我提醒他说,“你是一位绅士,怎么能在公众场合耻笑一位小姐的外貌呢。”

“当我的耳朵要忍受这种折磨时,出于人道主义,我认为自己可以暂时放弃绅士的修养,再适当抱怨一下这位小姐无趣的言行和暴躁的脾气。”

我无奈道:“没人强迫你留在这里。”

“怎么?你对一万金普小姐感兴趣?提前说好,如果你娶了她,我就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友谊了。”

我懒得再理他,而哈里斯也沉默下来,等待戏剧开场。

演出没多久,台下就响起了各种压抑的笑声。

哈里斯毫不掩饰地鼓掌大笑:“太有意思了,我不知道《蓝色湖》原来是部喜剧,我收回之前的评价,这些小姐们都很有天份……”

安妮·纳西斯正站在舞台上,她至今为止只有一句台词,正学着身边的人,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们从舞台这头张望到那头,来回重复了四次……

我旁边的哈里斯笑得毫无形象:“我发誓我看清楚你们的脸了,不用再伸了……哈哈哈……”

这种可笑的场景数不胜数。

然后,在全场观众的注视下,主角珍妮小姐扑倒了安妮·纳西斯……

笑声立即掀翻了礼堂的屋顶。

珍妮小姐红着脸跑下了舞台,而另一位更是满脸通红,泪眼汪汪,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蒙了。

“都……都给追上去……”她可怜兮兮地站起来,粘粘掉了一半的胡子说。

“嘿?那是你的初吻吗?”

“爱上她了吗?快追上去啊!”

随着台下此起彼伏的调侃声,姑娘更是耳根都红了,挡着脸跑下了舞台。

“哈哈哈哈……我的天……”哈里斯撑着额头,“我要致敬这部舞台剧的导演,太有才华了……”

女主角跑了,剩下的人磕磕绊绊地演完了这一幕,而下一场戏迟迟不开场,舞台下议论纷纷。

“还演不演?女主角快上场啊!”

“快点上场!”

在一片喧哗声中,刚才逃下舞台的安妮·纳西斯回来了。令人意外,她取代女主角,唱了最后一场戏。

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惊慌失措,可轻柔甜美的声音却像从远处传来的银铃,音色清澈得像透明的水晶。望着那如同渲染了樱桃汁的红唇,我脑海里忽然有些飘忽,因为曾经认知的美丽和纯真都走了样,只剩下了那双坦率的眼睛。

心房砰砰做跳,理智在得意高歌,唱的曲子却是辽阔而寂静的海洋里,一个朦胧而模糊的轮廓。

我想起一位哲学家说,让我们去天涯海角流浪,死在印度,死在南美;让我们去捕猎鲸鱼,做个水手,享受风浪;让我们纵情人生,白天活着,夜晚也活着。

那声音像清新的海风,让我心中生出了新芽,我感到了生机,却也感到了失落,因为她就像天涯海角一样,有些遥不可及。

歌曲结束了,伴随着舞台下的欢呼声,我有些落寞地对哈里斯说:“结束了,离场吗?”

“你走吧,我再坐一会儿。”他静静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学里该出场的都出了,铺垫得好累。大家觉得里面的男人都被女主的美貌和声音吸引了,这不太好吧?这是肯定的啊,要不然他们怎么是渣呢。,,

我在门口听到了激烈的争执声。

“你们的脑子里除了女人和酒, 还剩下什么!”格林·休斯顿学长的声音清醒又冰冷。

“我知道,先生。”

对方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笑笑说:“您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打算放弃撒克逊党了吗?”

房门被打开,几个年轻男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而房间里传来格林先生的声音:“请进,罗格尼斯先生。”

从小我就觉得哲学晦涩难懂, 记得最初康德中世纪式的形而上学时,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那时候哲学给我一种印象,它是用一套费解困难的词汇形成的味同嚼蜡的理论, 是以非常讨厌上哲学课。

我对他并不陌生, 我们从同一所私立学校毕业, 他出身很高, 直到毕业前都一直是年级长,学生会长。这家伙简直是教科书里走出来的贵族继承人, 有学识,有修养,外表风度翩翩,做事细致到位,说话滴水不漏。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沉稳优雅地笑着, 发脾气的时候绝无仅有。

“何必这样……”一位学长结结巴巴地说,“你也在巴巴利亚见过那个小妞,我打听过了,她父亲不过是个农民,我们只是戏弄戏弄她,这根本不算什么吧……”

“奥尔奈先生也……这不可能!葳蕤党那些家伙太猖狂了!他们想做什么!”

他亲切地与我握手,然后邀我入座:“您昨天送信来,说有事情要与我面谈。”

“是的,先生。”我简明扼要地说明了目的。

格林靠在沙发上,交叉着双手:“您要退出秘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怕什么?法律系那几个老头子?他们算什么!”

“称他们教授!”格林严肃地说:“克莱蒙勋爵上个月在《舆情》上发表了社论《撒克逊人失败的决策》,赫伯特先生、斯宾塞先生、奥尔奈先生等一批人,全因为这篇社论被攻讦,许多人已经被法庭起诉了!我来问问你们,如果大学闹出权贵子弟调戏女大学生,致其自杀未遂的新闻,你们要怎么收拾!是嫌现在的情况不够乱,还要将把柄送过去!”

格林不再说话,房间里寂静下来,只有桌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就在我以为他会摆摆手叫我离开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压低声音说:“这次罗格尼斯大人虽然受到了波及,但影响不大,为什么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让子嗣抛弃了曾世世代代效忠的政党呢?就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猖狂的是你们!看好这些新生,让他们做事前长点脑子!他们找的那个叫凯蒂的蠢货……呵!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要为你们收拾这种烂摊子!”

这时走廊里传来人声,我不敢再听了,急忙敲敲门说:“打扰了,我是布朗特·罗格尼斯。”

“怎么戏弄?戏弄完以后呢?农民的女儿?所以你以为能像过去那样,玩过后给她父亲几个钱就解决了!”格林的声音像是出离了愤怒,“你们有没有脑子!她是被推荐进法律系的第一个女大学生!你以为她是剧院里随便你玩弄的小明星!法律系的教授已经为她赶走了阿尔伯特,这还不够你们安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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