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空瞳之疫
“哎，小侄莫要误会！”陆吾微笑道，“我只是觉得，仙人自视甚高，轻视凡人，多是少情寡意之辈，哪及得上我凡间女子。”
闻言，青漯面泛寒霜，又杵了陆吾一下，恨恨道：“你这石头人！哪懂什么情意！快闭嘴吧！”
仙城位于异人国北部，建于雷池之上，乃水上之城。云天一行，又走了一日方才到达。仙城只是一个小小城池，无法与波页迟绩等大国城池相提并论。城中百姓不多，也就数万人。不过，异人国内也并非全是异人，很多凡人与异类相合之时，也会移居异人国，所以，时常还是能见到不少凡人身影。
山路难行，颠簸不平，骑马不甚方便，大多下马步行。陆吾骑在巨虎身上却是稳如泰山，一路悠然，只是坐在虎头上的青漯，却被晃得东倒西歪，几次差点掉了下去。
“啊！”
一声惊呼！巨虎一个纵跃，青漯一时不察，身子一晃，就要坠落在地。陆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胳膊，随手一拎，便将她丢在了身前虎背上。
继续行了一会，突然，一阵凄惨的哭嚎声传进众人耳朵。定睛望去，一处屋舍外聚了不少人，个个面色悲痛，眼含热泪，看着伤感不已。
“陆国主，那些人是怎么了？”云天急忙问道。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陆吾轻叹一声，黯然道：“那便是我与你所说，仙凡相恋，不美好之处……”
“怎么回事？”云天大急，连忙翻身下马，朝着那屋舍跑去。
来到门前，就只听众人悲声哭泣，一副戚然之景。云天急欲询问，但众人皆一脸哀痛，无人愿与他解释。
云天心焦不已，询问半天，竟一无所知，又跑回陆吾面前，道：“陆国主，到底怎么回事？”
陆吾见他焦虑，叹口气，缓缓道：“那家人新生的孩儿，定是死于‘空瞳疫’了……”
云天听得大惊，道：“空瞳疫？那是什么？”
陆吾凝重道：“百年前，世上开始出现此种疫病。新生婴儿活不过周岁便会夭亡，死后目中无瞳孔，故谓之空瞳疫。”。
云天道：“这疫病，难道治不好么？”
陆吾摇摇头，道：“无药可治！莫说是心炎公主，便是三苗圣女都无计可施，甚至连病因为何，都不知晓。”
云天暗自心沉，眼看子女夭折，却无能为力，人间悲惨，莫过于此。这时，他又不解道：“陆国主，这空瞳疫，与仙凡相恋有何关系？”
陆吾看着他，低沉道：“凡间夫妇所生婴儿，患此疫病者，十之有一。但是仙凡相合所生婴儿——十之有七！”
长羊山中，匈安黎二人与兰芯二人激斗正酣。
兰芯修为虽有精进，较之谷也泫却仍有差距。强良时而过来帮手，可是匈安黎时时于一旁掣肘。老家过修为并不逊于强良许多，而且他们本就无心与南疆之人纠缠，一心只想杀了小妖。
兰芯与谷也泫激斗百余回合，渐觉力有不逮。那谷也泫招招狠辣，直取性命，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
“不行，阿姐打不过那猴头！小胡桃！快去帮阿姐！”花栎瑾看得心焦，急对食铁兽唤道。
听得公主呼唤，食铁兽立时纵蹄狂奔，朝谷也泫冲了过去！
兰芯虽处于劣势，但她气势不弱，杀气不减，稍有机会仍要极力以短剑攻谷也泫要害！
谷也泫本已渐觉胜券在握，但是，突然瞥见食铁兽朝着自己飞奔而来，他顿时一凛，这食铁兽毕竟是二界岐兽，绝不可小视。急急思忖一番，谷也泫面色一狞，心中已有计较。
兰芯被谷也泫接连压制，本已气息渐乱，好在食铁兽上来牵制住那猴头，她才稍得喘息。
前方人影翻飞，食铁兽体型庞大，谷也泫时而跃至它背上一阵狂捶猛打。见那一人一兽斗的难解难分，兰芯不敢迟疑，双目微闭，急欲运气调息。
可是，就在她稍一放松的功夫，谷也泫竟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
“阿姐！”
花栎瑾一声惊呼！她眼见猴头根本无心理会自己的小胡桃，而是借它挡住兰芯视线之时，突然闪身跃至兰芯身旁，奋力一击！
砰！
一声沉闷的掌击传来！兰芯一时不慎，竟未能躲开谷也泫一击，被他击中右肩，飞身倒地！食铁兽还欲过来搏杀，但奈何它身躯庞大，行动远不如谷也泫灵活。
趁食铁兽飞身直扑，不及护卫之机，谷也泫瞅准时机，奋起全力，就要给倒地不起的妖女致命一击！
强良在不远处看得大惊，他急欲飞身来救，但匈安黎却生生挡在他面前。
“阿姐！不要——”
见兰芯危在旦夕，花栎瑾一声尖叫，凄厉惊绝！谷也泫眼看就要取小妖性命，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身体一滞！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灼烧之感，立时袭遍全身！
兰芯离得近，看得最是分明。只见谷也泫周身包裹着一层无形火焰，无光无色，他身上衣服毛发未现灼痕，只是那火焰的炙热温度，却令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颤抖起来！
谷也泫大惊失色！他只觉浑身似有烈焰灼烧，却偏偏见不到任何火苗，惊慌失措之下，只见他站在那里不住地拍打全身，竟好似癫狂了一般！
兰芯见这猴头慌乱不堪，哪肯放过这等机会，愤然起身，纵身一跃，狠狠一脚踢在他肚腹之上，立时叫他口吐鲜血，飞倒在地！
“阿姐！不要！”
小公主见兰芯一击命中，就要上去取那猴头性命，连忙大声喝止。
兰芯哪肯听她的，径自朝着吐血不止的谷也泫快步行了过去！
“阿姐不要！你不可以杀他！”小公主急急奔到兰芯身边，一把将她抱住。
另那边，匈安黎见谷也泫倒地，立时一惊，随即却在心中暗骂一句，“真是废物！”
他本不是强良对手，眼看谷也泫杀不了那妖女，竟头都不回，径自闪身离去！
“父主！”
谷也泫受伤倒在地上，眼看着父亲离去，竟都不愿来救自己，心中绝望至极！
“你放开我！我定要杀了他！”兰芯见小姑娘如此倔强，又不忍伤她，只得怒声喝道。
“阿姐！我不让他杀你！现在一样不准你杀他！”花栎瑾一脸坚定之色，死死地扣住兰芯。
“兰芯！你不能杀他！你若杀了他，公主回南疆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强良也过来劝阻道。
见二人死死挡在身前，兰芯恼火地瞪了谷也泫一眼，终于渐渐停止了挣扎。
“阿姐……我替你看看肩上的伤吧！”见她满脸冰霜，小公主轻道。兰芯并未挣扎，她伤得不算重，小公主替她涂了点药水，顿时一阵凉意袭来，肩上的痛感轻了很多。
“这位阿叔，我也替你看看伤吧！”花栎瑾又跑到谷也泫面前，微笑着说道。
他被兰芯一脚狠狠踢中腹部，显是受了内伤，胸中气血翻腾。见小公主竟来给自己治伤，谷也泫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拒绝。心炎公主的医术，九州之内谁人不知。
“阿叔，你这伤还不轻哩。我回南疆，正要越过长羊山，便顺道先将你送回漳夕国吧。”花栎瑾对谷也泫轻笑道。
见心炎公主笑容纯真，一脸无邪，向来杀人不眨眼，心比铁石硬的习沐真君，在这一刻，心中似也变得柔软了许多……
天色渐晚，花栎瑾提议在山洞中休息一晚再走。兰芯肩上有伤，并未多言，谷也泫更是求之不得，现在他全仗心炎公主护着，若自己独自离开，怕不要被这女妖半路追来报复。
四人一兽栖身山洞，半夜无话，直至一声惨呼传来！
“啊——”
谷也泫本已睡着，腹中突然剧痛，瞬间将他惊醒！他心知自己中了蛊虫，急忙运气抵御，阻止那蛊虫在体内肆虐！气息膨胀之下，那蛊虫噬咬得果然没有那么激烈了。
“阿姐！你干什么！”
小公主被叫声惊醒，连忙到谷也泫身边查看。她秀眉一蹙，轻言蛊语，很快替他解了那蛊虫之苦。
兰芯朝躺在地上的谷也泫冷冷地看了一眼，径自行出了洞外。
“阿姐！”花栎瑾追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臂，急急道，“你答应我！绝不能再以蛊毒害人！”
见她这倔强的模样，兰芯轻叹一声，道：“我答应你。”
“真的？”小姑娘惊喜道。
兰芯坐在一块石头上，揉了揉肩膀，轻道：“我方才只是想试试他而已。”
“试？阿姐要试什么？”花栎瑾不解道。
“我想试试，这毒蛊之术对修为高深之人，是否还有用处。”兰芯淡淡道，“如我所想，那蛊虫对尖嘴猴头这等修为之人已然用处不大，想必对修为更高之人，就更无甚用处了。所以，日后我已不需要靠蛊毒防身了。”
“乱讲！”
小公主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撇撇嘴道：“阿姐将心思都花在御蛊害人上，对我苗蛊之术实是钻研不深。若是我来随便养几只蛊虫，莫说洞内的阿叔，便是那国主都……”
言及此，花栎瑾突然一愣，就只见本已对蛊毒失去兴趣的兰芯，眼中又渐渐泛起了光彩！她顿时一惊，急忙对兰芯道：“阿姐，我不会教你啦！你已说了不再御蛊害人，就莫要再动这心思啦！”
见她这模样，兰芯轻哼一声，懒得理她。花栎瑾又将身上苗袋取出，里面既有草药，也有蛊虫，她东挑西拣捣鼓了好一会，将好些个疗伤解毒用的药丸和蛊虫交给兰芯，并传授她使用之法。兰芯本就是苗人，对此又有研习，不多时已将所有药蛊用途方法牢记于心。
见小公主如此善心，兰芯不禁暗叹一声，轻道：“苗小娃，你莫要对谁都好。你所遇之人，有一些……将来或许会害了你。”
“阿姐！我叫花栎瑾，不叫苗小娃啦！”小姑娘不以为意，轻笑道，“我苗人先祖为救世间疾苦以身试药，是何等大德！我要让世人都知晓，我苗人之善，苗术之正！我想让所有流落天涯的苗人……都回家！”
“臭男人！不要碰我！”
青漯坐住之后，怒喝一声，奋力挣脱陆吾手掌，顺势用手肘朝他身前狠狠顶了一下。
“这个……”云天见他笑话自己，不禁尴尬道，“莫非……陆国主觉得在下……不配？”
“配！绝对配！”却是青漯急急叫道，“天上的仙女多好，生得多漂亮！你只要别娶个妖！其他娶什么都好！”
异人国有四城，分别是仙城，妖城，巫城和兽城。城如其名，城中黎民皆是仙妖巫兽与凡人结合所生之后代，瞳色皆黑，凡人身，具兽征。四城自分贵贱，以仙城为尊，巫城次之，妖城再次，兽城为末。但是，实际四城之异人，皆为人身兽态，乍一看并无甚区别。
离开沣霖城，拜别卜犀生夫妇，云天与陆吾一行继续朝着长羊山进发。沣霖城本就长羊山山脚下，出城行不过两个时辰，众人便开始翻山越岭。
“啊！”
一声惨叫！青漯的胳膊顶在陆吾身上，竟像是撞到了石头一般，陆吾纹丝未动，反倒是青漯手肘疼得不行。
“要么坐这，要么下去走。”陆吾一脸淡然，任青漯如何撒泼，他亦不为所动。
异人国四城向来内斗不断，皆因贵贱不公而起。异人国主每年一决，强者为尊。现任国主鸣渊来已连任四年，为仙城人。鸣渊来本是天界鹿以星君与凡人所生，因鹿以星君之星罗为巨鹿，故而他出生之时便头生一对鹿角。
“陆国主，咱们何时候能到仙城？”云天对陆吾问道。
陆吾见他心急的模样，不禁哈哈笑道：“云小侄，莫非你当真惦记着要娶个仙女？”
“你可不是我祖奶奶。”陆吾淡淡道。
“谁要与你挨着！让我坐虎头上去！”青漯满脸嫌弃。
城中百姓大多都是人形兽态，见有旅人途经此地，纷纷驻足观看。有的异人见到陆吾一行，立时露出惊恐之色，甚至有些直接吓得躲进屋内。
云天一路行来左顾右盼，甚是不解。这仙城之内的百姓，与刚刚行过的兽城巫城并无甚区别，但另外两城之人就不似他们这般惧怕外人。
青漯见这架势，折腾了一会，便懒得叫唤，毕竟山路难行，自己又被缚住双手，一众数十人，就他二人最轻松，谁还愿意为难自己。
翻过长羊山，就已入异人国境内。君子国也挨着长羊山，而且占据着流觞泽最为肥美丰沃之地，只是国主暴虐，匪盗猖獗，陆吾出行向来避之不及。
“你是石头人么！疼死你祖奶奶了！”青漯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