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江湖断魂处

剑尊行走江湖几十年，这是第一个敢跟自己叫板的人。荷仙姑的话，无疑是打了剑尊几个大巴掌。剑尊反手就抽剑在手，剑在手一股慑人的杀气瞬间升腾，笼罩着整个客栈。

“啪”的一声，一条长鞭犹如一条吐芯的毒蛇扫向剑尊的咽喉。剑尊脚下一滑，向后划出半丈，左手两根手指就紧紧的夹住了鞭梢。

使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客栈门前身穿蓝衣长衫，头戴斗笠的面目清俊却略显沧桑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手轻轻一抖，长鞭就像是一条毒蛇抖动，却无法挣脱剑尊的两个手指。

美丽贵夫人也是一笑，她的笑绝对可以倾城倾国，迷倒万千男人。她开口道：“剑尊，这里不是名剑山庄，我也已经不是剑八仙的荷仙姑了，我根本不需要给你面子，不是吗？”剑尊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现在是四季山庄庄主花倾城的老婆了。但是，我告诉你，这位姑娘我今天要定了。就算是花倾城亲自来，也休想将她带走。”

杨水仙就立在荷仙姑的对面，自己就像是一个猎物一样，被他们争来争去，自己却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甚至都无法插上话。杨水仙心里在翻腾，额头已经渗出了汗，自己是人，不是一样物品。

江湖，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门前头戴斗笠的中年汉子翻身也落在两位女子面前，手中也突然有了两柄短刀，短刀瞬间就刺入了另外两位女子的前胸。

四位妙龄女子瞬间就成了四具死尸。

生死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有人都被眼前瞬间发生的事情惊到了，他们都没有想到，荷仙姑联手这汉子竟然会杀死四位女子。

杨水仙见到此状，胃开始在痉挛，她恶心的想吐但是却吐不出来。

荷仙姑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四位妙龄女子，仰天长笑，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荷仙姑对剑尊道：“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她一句话，似乎是说给他人听得。但是剑尊却知道，这句话正是说给自己听得。

荷仙姑看着杨水仙，接着对剑尊道：“这位姑娘我不要了，你想带走就带走好了。”客栈中所有的人更是感到惊愕，就连剑尊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出手杀掉四个妙龄女子却又会将杨水仙送给了自己。

杨水仙现在真的想到了死，自己就像是一个玩物在他们手中抢来夺去，倒还真不如比死来的痛苦。

剑尊看着带着斗笠的汉子，对荷仙姑道：“你们杀了人？”荷仙姑道：“杀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杀人，你不也杀过人吗？没有杀过人的江湖人似乎并不存在。”剑尊却道：“但至少我今天没有杀人，不是吗？”

荷仙姑冷哼一声，看着受了伤的呼延啸，微微一笑，道：“今天没有杀人？那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能让你出手了？你今天不杀人，不代表你的手上没有沾满血腥。”

呼延啸知她分明指桑卖槐，言外之意就是自己都没有资格让剑尊出手。想到此，怒火上涌，但是他却又不敢贸然出手。他心底清楚，击杀荷仙姑自然绰绰有余，但是门前站立的这个甩鞭汉子却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剑尊没有否认，开口道：“据我所知，这几个丫头可都是花倾城一手调教的？”荷仙姑也没有否认，道：“正因为是花倾城亲手调教，所以我才杀了他们。”她的语气凝重，就像是一个嗜血的魔鬼，话语中更是夹杂着无尽的怨恨。

剑尊点点头，道：“杀人总是需要理由的？”荷仙姑道：“你想听？”剑尊道：“所有人都想知道。”

荷仙姑对于剑尊的恨，却还是抵不过情人的热情与温暖。

荷仙姑拉住戴斗笠的汉子的手，就像是拉着情人的手。瞬间却又变得温柔了许多，和刚才出手杀人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荷仙姑让汉子坐在自己对面，开口道：“花倾城根本就不是人，简直就是禽兽。也许，连禽兽都不如……”她似乎在对汉子倾诉衷肠，眼睛中却已经有了泪……

客栈中很多人都是见过四季山庄庄主花倾城。花倾城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是多少花季少女的梦中郎君。

剑尊点点头，他似乎已经读出了荷仙姑内心深处的愤恨，开口道：“我知道。但是二十几年前，你还是决定要离开名剑山庄嫁给他，不是吗？”

荷仙姑轻轻一笑，道：“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江湖人都以为花倾城定然是怜香惜玉，但是却有谁知道他只将世间女子当成他的发泄对象，满足他私欲的玩物。他简直就连畜生都不如。”

荷仙姑话未说完，声音已经哽咽，眼中也已经包含泪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遭了多少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水仙忽然间却又有些要同情她了。

她忽然间又想到了神龙子，他是不是也和荷仙姑口中所言的花倾城一样呢？她没有过多的想下去。若是有一天，能够再次遇见神龙子，她唯一所做的，就是将自己手中剑刺入他的咽喉。但是，自己还有机会看见神龙子吗？

所有人都是其他人手中的玩物。

剑尊脸上却是一笑，笑的很是诡异。也许，荷仙姑心底，对于花倾城的恨更甚。至少到现在，她还是生活在花倾城的阴影中，无法自拔。自己当年对她的侵害，也许只是一个小伤害。而且，过去那么长时间，这道伤痕也早已经成了一个疤……

剑尊却坐回自己的桌子，饮一口酒，道：“踏歌蓝采活，世界能几何。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故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有波。长景明在晖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李铁拐吃惊一下，惊问道：“蓝采活。”李铁拐其实早已经认出了手持长鞭的汉子就是当年的剑八仙之一的蓝采活。但是听到剑尊一句话，还是颇感有些意外。

手持鱼鼓的张过牢也惊问道：“蓝采活？”剑尊转脸看着荷仙姑身旁那位头戴斗笠的汉子，开口道：“蓝采活，你我一别就是接近二十年，难道不过来叙叙旧吗？你虽然离开了名剑山庄，离开了剑阁，但是我们毕竟相识一场啊？”

张过牢也是一笑，道：“没有想到我们剑八仙分别二十年，今日却还能够在这里相聚。”头戴斗笠的汉子慢慢摘掉了头上的斗笠，一张饱经沧桑的却还英俊的脸，一双有神却又惊恐的眼神。他开口叹气，低语道：“我已早已经不是名剑山庄剑八仙的蓝采活了，我现在只是别人手下一个驾车的马夫，狗一样的人。更不敢高攀各位江湖大侠。”

荷仙姑却走过来，坐在剑尊身旁，举起桌上的酒一饮而下，道：“大家毕竟都是从名剑山庄出来的人。俗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吗？我们今天就将这位姑娘送给剑尊，算是见面礼了。”剑尊却道：“我不是乞丐，别人送给的东西，我不要。”荷仙姑哈哈一笑，看着杨水仙，道：“如此一个美人，也是你虎口之下抢夺回来的，现在送给你了却又不要了。既然不要，我也没有办法。那么我就送给其他人好了。你我都知道，杨水仙是什么人？“

剑尊当然知道杨水仙是谁，那是神龙子的女人。

“既然没有人要，就送给我好了。”声音低沉，就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一阵阴风袭来，一股莫名的杀气也如泛滥的江水滚滚而至。

两个人抬着一顶轿子就从远处飞进了客栈，轿子就落在了荷仙姑坐过的那张桌子上。客栈中所有的人见到这两个人，看见这顶轿子，脸色都已经变得煞白。

只有墙角那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还是趴在桌上梦周公，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他喝的酒已经太多。喝酒太多的人就一定会醉，醉到不省人事。

两个人，两个纸人，两个只有在棺材店才能买到的纸人。一顶轿子，一顶纸糊的轿子，一顶只有在棺材店里才能买到的轿子。纸轿就在桌子上，两个纸人伸长了胳膊架在轿杆上，脚未落地，就像是两个吊死鬼。

轿子中传出来令人听着瘆人的“嘎吱”声音。

杨水仙想哭却已经找不到眼泪，她现在真的后悔不应该冲动的跑出蝴蝶谷。癫大师想必还在做着那道美味的蛇羹，自己是不是已经伤透了他的心。花仙子也应该在照顾鬼影子。

神龙子呢？

现在自己还能寄希望与神龙子吗？他现在什么地方都没有人知道。天地间想来也没有人还能够再想着自己。她现在才知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悲哀，她只有心里暗骂这群畜生。

如果自己肯低头拜癫大师为师，也许就可以少受一份罪。那不是罪，而是一种侮辱。

剑尊饮一口酒，哈哈一笑，道：“活阎王既然来了，不会总躲在轿子里啃骨头吧？我们这里还有酒，可以下来同饮一杯。”

轿帘也是纸做的，活阎罗掀开纸做的轿帘，就像是布帘一样轻柔。

活阎罗脸黑的就像是木炭，满脸络腮胡子，身材却不足三尺，乍一看去，就像是发育不完全的孩童。但是丰都鬼城活阎罗却是令江湖都闻风丧胆的人物。

活阎罗左手抓着一根骨头嚼的正起劲，他身体一动已经飞出轿子，落在了剑尊面前。

活阎罗开口道：“剑尊几十年都没有离开名剑山庄了吧？今日却有幸能见到剑尊真容，想来也是福气不小。”剑尊道：“不错，上次是因为我受大哥雪鹰子之邀去了趟天山，路过丰都鬼城……”活阎罗点点头，却又摆手笑道：“我自然不是来叙旧的。”剑尊道：“这间客栈中所有人的都不是来叙旧的，不是吗？”活阎罗将手中那块骨头嵌入了桌子里，站起来道：“明人不说暗话，更不作暗事。大家和我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妖刀‘天问’而来吧？”

没有人承认，但是也没有人否认。

活阎罗看着众人，哈哈一笑，道：“既然江湖上有那么多人觊觎这柄妖刀，想来定然也是不免一战。但是，我却又害怕伤了别人，更怕别人伤了我。我对这柄妖刀却瞬间已经没有了兴趣，索性现在就让给你们好了。那我就将这个漂亮的姑娘带走，各位都没有意见吧？”

舒忘祖撕一块肉放进嘴里，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活阎罗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客栈中还有人敢和自己叫板。他斜眼看看舒忘祖，又是哈哈一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就是一个只会偷偷吃些猫肉的舒忘祖啊。”

舒忘祖点点头，道：“这位姑娘呢，本就是神龙子的女人。而神龙子却又是我们十三楼的人。也就是说，这位姑娘也可以算是我们十三楼的人。不知道，这样说，你们能够听明白吗？如此，怎么能够随便让别人带走呢？”

呼延啸虽然受了伤，但是听得舒忘祖一句话，顿觉有道理的很。他也开口附和道：“十三楼的人，怎么可能就随随便便的让你们带走了呢？”

呼延啸站立在侧，心底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白发老者竟然就是名剑山庄剑尊，剑中的尊者。自己却又感到庆幸，剑尊并没有动杀心，若不如，就算是自己有十个脑袋，定然也抵不过他手中一剑……

剑尊留给荷仙姑的只有伤痛和仇恨。

荷仙姑接着道：“看来我的几个小妹不同意你将这位姑娘带走。”

剑尊怒喝道：“如此一说，你是要逼老夫出手。”荷仙姑道：“可以这么说。在名剑山庄你可以欺负我，但是现在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听得荷仙姑一句话，心中愤然，暗自骂道：“臭婆娘，看你身穿华服，说话却是如此不堪。若是我手上有刀，定然将你破肚抛心。”

客栈中所有的人都惊愕不已，李铁拐更是没有想到。

荷仙姑见到剑尊踏入客栈的那一刻开始，就想到她在名剑山庄受到的种种不能为外人言明的侮辱。

荷仙姑本是峨嵋派年轻一派佼佼者，而且姿色却也出众，绝不差于江湖任何一个女人，更是有可能会成为峨嵋派未来掌门的人选。但是她却被选进剑八仙，看护剑阁，守护着那柄妖刀“天问”。

荷仙姑现在已经有了和剑尊平等对话的地位和勇气。

剑尊看着杨水仙，脸上一笑，道：“老夫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拿走。你若是想要横插一杠，就看看你四季山庄有没有这个能力。”

荷仙姑又是一笑，道：“江湖买卖，你总要守些规矩的吧？”剑尊道：“规矩，是强者为了制裁弱者而制定的。从古至今，各朝各代律法中，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是事实呢，那不过是欺骗人的鬼话。别说是天子，就是王公大臣，商旅富贾，又有几个真正的与庶民同罪的呢？那些不过就是蒙蔽穷人的谎话罢了。”

荷仙姑轻轻道：“你的意思，我们都是弱者。只有你们名剑山庄才是武林强者……”她的话未说完，身后四个妙龄女子已经握剑在手，一字排开，四柄快剑随时都会出手，随时会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刺破四个窟窿。

但是这一切，她却又只能够埋藏压抑在心底……

荷仙姑哈哈一笑，对于剑尊的恨，早已经深入了她的血肉，刻在骨子里。作为剑八仙，她虽然没有能力反抗。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剑八仙之一，而是名剑山庄的庄主夫人。四季山庄和名剑山庄更是可以相提并论不分伯仲的武林世家。

四个妙龄女子同时出手，剑锋利速度更快，从四个方向同时击向剑尊。剑尊挥剑就将手中长鞭斩断了，脚点地就飞了起来，反手又是一剑，这一剑力度很重，剑法轻灵，夹杂着十七种变化，四位妙龄女子手中的剑却被这一剑斩断了。

四位少女的脸色都是一变，变得惨白。荷仙姑这时候却出手，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两柄短刀，刀很锋利，两柄刀就深深刺入了两位女子的后背。两位女子的脸瞬间就变成了黑色，躺在地上痛苦的痉挛着，脸都已经痛苦的扭曲变了形。

她不屑的对剑尊道：“你想带这位姑娘走，那就看看这位姑娘愿不愿意跟你邋遢老头子走了。你若是真的想要姑娘，我倒是可以替你多找些年轻貌美的。”

杨水仙当然不想跟着剑尊走，但是她也不想留下来。

进入名剑山庄，荷仙姑就像是堕入了一个无间痛苦漩涡之中。而伤其最重的就是剑尊。剑尊，谁能够想到，他会是一个衣冠禽兽呢？就是这样一位在世人面前严肃而正气的江湖名宿，却背地里恃强凌弱的多次强占糟蹋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