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你之我幸

舒霖将退烧贴剪成几小块分别贴在男人脖颈两侧和太阳穴的位置，又摸索进被中将一颗棕黑色退烧药丸小心地塞入男人冰凉的肚脐之中再用退烧贴盖好，深深叹口气用掌心去温暖那寒凉的位置，凸出的药丸顶在手心之中。

那透明的白色面罩开出朵朵雾花，昏迷中的男人被阵阵心悸弄得不得不清醒，瘦弱的身体没有一处是舒服的，他感觉到肚脐之中塞入异物，带动整个肚子都开始难受，可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舒霖趴在那里不停地用脸去蹭他的胳膊，“我想在想想，我该答应的，子濯，我应该答应你。”

她起身又换了块毛巾，然后将酒精倒在手心搓匀顺男人瘦弱的胳膊开始按摩，那只曾经健壮有力的胳膊此时瘫软无力的落在她的手上，随着动作而伶仃晃动，苍白病态的肤色凸显的血管，无一不显示这具身体的病弱之相。

当她小心地将男人反趴下身开始揉搓背部时，忽然听到他沉重的叹气声，“辛苦你了...”

其实他现在的身体真的并不算好看，背脊骨头突出摸上去就硌手，疤痕纵横整个后背都没几个好地方，她看不清只能用温热的指尖抚过每一处伤疤，“我有些庆幸自己现在看不清，不然亲眼看到这满背的伤疤，我该多难受啊。”

“真的不愿意你再受苦了...”舒霖望着他凄凄的笑，“真的不愿了...”

原本混沌的思绪听闻这些话彻底醒转，究竟是折磨到什么样子才能让他主动说出放弃的话？而他的小姑娘一定吓坏了吧，狠狠拒绝再大哭一场结果把眼睛哭坏了，他眉眼柔和努力用指尖触碰女孩的手。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在她吻住男人手背的瞬间，一颗晶莹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滑入指缝消失不见，“我应该...应该再早点遇见你，下辈子我找你好不好？”

“不好....”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我不会...再...放弃...”

沈子濯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后再度咳喘不止，脸色瞬间再度苍白几分，虚弱的肠胃受到药丸的刺激开始扭曲胀气，女孩明显的感受到掌心下的腹部逐渐隆起，隔着被就可看出圆润弧度，他半阖着眼睛脸色不明。

“我住院很久了吗？”

舒霖温柔地应了一声，“时间是有点久了，等到秋天我们就回家吧。”

“家...在哪里...”男人深呼吸来缓解剧烈的头晕，持续高烧使他的记忆再度出现模糊，他记得舒霖曾经说过家的位置，可是在哪什么样子已经记不清了，“我...不记得了...”

“我会带你回家的，回我们的家，还有丑丑和小小五。”舒霖微微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你还欠我一个婚礼，你答应过得不能食言。”牵起那只软绵无力的手十指相扣，却听见他睡去时沉重的呼吸声，天快亮了，可是高烧仍未退。

沈子濯微闭着眼睛，喃喃一笑，“我梦见了早逝的母亲，她还是那么好看，然后我又见到了大哥、父亲还有衍夙，他们都站在那里对我笑，让我远离痛苦随他们而去，我本能的向他们走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哭声，远远地模糊不清.....”

“一下你又出现在我的身后，对我说去吧，跟他们走吧...”

舒霖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固执的拽住那一片裙角不曾放开，心软成一塌糊涂，她将男人的手捧在手心像是稀世珍宝，五指蜷缩瘦的骨节分明。她一定会抓紧爱人的手，不会再让他感到惧怕，因为自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人，还有她一直陪在身边。

“天亮之前一定要退烧，严重惊厥有一定几率引发癫痫。”苏立扬思虑再三招呼护士拿来四篇退烧贴，率先揭开一贴放置男人额头之上，对还在发愣的小姑娘说道，“我不敢贸然使用退烧药，你将这个贴在他的太阳穴和动脉处，如若这样还是不行，就只能考虑直肠点滴法了。”

“五...五...霖...”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可舒霖听懂了是在唤她。

舒霖握住男人冰凉的手放在怀里细细暖着，时不时的忽然抽搐令人不安，额头搭上凉毛巾后他的表情舒缓很多，却还是难掩脸上的疲惫和难受，小手探上心口只觉得心跳异常激烈，似乎要冲破皮肤般地顶撞掌心。

“我转身走向你，然后就醒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远处窗台一株开花的植物上，嫩黄色的花瓣迎风所动，女孩忽然听他说，“城郊陵园又多两座新碑，是吗？”他的语气淡淡却很平静，她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瘦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等待接下来的暴风雨。

“我想去...看看...他们...”

男人瘦弱的身躯忽然大幅度开始抽搐，双眼上翻只剩眼白，口中涌出大量白沫，女孩顿时吓坏赶忙按下急救铃，当机立断拿下呼吸面罩将他的头侧向窗户，颤抖着小手去擦拭他口中的白沫，生怕再度发生呛咳。

“别吓我，子濯，你别吓我。”她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可手下还是不停的擦拭那不断涌出的白沫，看着他双眸骇人的眼白，以及监测仪上剧烈起伏的线条刺耳的警报声，门被猛然推开，她只能看清那一件件衣角翻飞的白色大褂。

苏立扬用拇指狠狠按压沈子濯的人中穴，他不敢松懈一直用力，大约两分钟才见男人逐渐平静，可是因为缺氧他的脸色已经青白，来不及多想将呼吸球盖在他的脸上，有序开始挤压气囊，本就微隆的肚子随着气体进入而到达极致，然后缓缓落下。

他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一时间呼吸急促眼看着就要喘不上气，舒霖赶忙将面罩戴在他的脸上，小心地将他翻过身揽在怀里，一下一下的顺气。他整个人倦怠地仰倒在那里昏昏沉沉却不肯睡去，眼睛不自觉的闭上又快速睁开，唇齿间呼出沉重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呼吸面罩。

沈子濯眷恋的看着他的小姑娘，记忆中始终是一片空白，可是心底的空缺已经填满了。

沈子濯头晕到视线模糊看不清小娇妻的脸色，又听她压抑哭腔的说道，“这次我会主动和苏医生说，真的再出现心脏骤停的情况，我会亲手签下放弃治疗同意书，让你再也不用接受痛苦的折磨。”

“我会尝试接收以后没有你的生活，会好好的一个人陪伴孩子们长大。”

一朝醒来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自知体弱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无法下床甚至没有力气抬胳膊的地步，身体康健的父亲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便匆匆离世，甚至对于白衍夙也只是一座衣冠冢的孤坟，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脑仁空洞那烦人的头痛如期而至，如藤蔓缠绕尖刺狠狠扎进大脑，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头无力后仰额头青筋暴出，喉咙传来压抑的嘶吼声，全身战栗两条瘦弱的长腿紧紧绷起连足弓都崩成一条直线。

“小五...”他累极地说道，“我好累...你抓紧我...我不想跟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