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棋谈

慕容白回过神来，回应道：“婆婆，你去哪里？”

冯婆婆说她要去祭拜亲人，然后带上慕容白。

两人在一处山坟前停下脚步，冯婆婆把篮子的元宝、纸钱、酒水、糕点一一拿出来，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眨眼间，慕容白已经在龙宫度过了相当于人间半年之久的时间，而此刻凡间的慕容白依然没有恢复记忆，更不知道自己家族发生了什么。

他混在人群之间，无意中听到了夏美与陆管家的对话，一些似梦非梦的画面被勾了出来。

那些画面在他脑中闪过，其中有刺客、女人、大海、人鱼、龙宫、龙神……

他只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冯婆婆跪在地上，在坟前摆放三对筷子，三个酒杯，然后给酒杯倒入酒水，边点燃纸钱和元宝，边默念着什么。

在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念完之后，她鞠躬拜三拜，接着把酒水往坟前一洒，说道：“小白，你也过来拜一拜吧！”

“哦！”慕容白应道，然后也学着冯婆婆，跪在地上拜三拜。

“你过去把坟刨开吧！”冯婆婆忽然如此说道。

“啊？”慕容白听得一脸惊讶，怔在原地。

刨别人祖坟这种缺德的事，他可不敢干。

见慕容白迟迟没有动手，冯婆婆解释道：“你不用在意，这里头没有尸骨。”

“呃？”慕容白更困惑了。

坟里埋的不是尸骨，又是什么？

“来，我们一起动手吧！”说着，冯婆婆已经捡起一旁的树枝，挖了起来。

“还是由我来吧，你在一旁歇息就行。”慕容白连忙劝阻道。

冯婆婆停下手，坐到地上，慢悠悠地说：“我夫君原是这小国的贵族，当年朝廷征兵，他身为族长，责无旁贷，便亲自带着儿子上阵去了。

“只可惜他们一去不复返，回来的只是他的坐骑和一把祖上传下来的宝剑。家族里的人见我夫君战死沙场，就动了坏心思，把我和孙子都赶了出来。

“后来，族人知道我夫君留下了一把宝剑，于是千方百计夺取，孙子也在新族长的迫害中一个接一个死去，只剩下我一人。

“为了不让他们得逞，我就挖了个坟，把剑埋在里面。

“如今世道险恶，而我又已经年迈，今日不知明日事，唯有把此剑交给你，希望你能用它来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算替我保管好这家传之宝吧！”

慕容白此刻也刚好刨开了山坟，挖出了一个长盒子。

盒子已经发霉腐烂，刚一触及便化作碎片，散落一地，只剩下一把布满了鱼鳞状纹路的长剑留在手中。

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寒光毕现，锋芒如初。

被埋在地下多年，依然没生锈，果然是把宝剑。

要是把这剑当了，起码值大几千两，然而冯婆婆宁愿过着苦日子也不愿当掉它，可见它在冯婆婆心中的地步。

捧着这样的宝剑，慕容白感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沉重感。

“这把剑叫鲲虹，是我夫君祖上传下来的，只传给家主。听说当年先祖救过海里的龙神，所以龙神赠了这把宝剑作为报恩。”

“如此珍贵的宝剑，我不能收！”慕容白拒绝道。

“再怎么珍贵，放着不用，它也只是一件死物罢了。只有在有人使用它的时候，它能展现它的价值，才会变得珍贵。所以，你就拿去吧，把它的价值发挥出来。”

“哦！谢谢婆婆！”

既然冯婆婆主意已决，慕容白唯有接受。

“同理，我们人也是如此，人的价值也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才会展现出来，不要怕苦，不要怕累，要努力学习，跟着扁大夫学好医药，找到你的人生价值。”冯婆婆以为慕容白不想学医，从扁大夫逃出来。

“嗯！”

“好！那你进城吧！”

“那么你呢？”

“我还要留下来把坟填上，完成祭拜的剩余仪式。”

“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快点去医馆吧，不要耽误时间。”

“哦！”

慕容白虽然与冯婆婆相处不算久，但是他知道冯婆婆的性格。

冯婆婆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放弃，劝都劝不了。

何况，求人不如求己是她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不必刻意去改变。

不舍地跟冯婆婆道别后，慕容白撕破衣服，把宝剑包裹好背在背后，便独自进城去了。

大量信息涌入脑中，使得他头痛欲裂。

“啊！”他不由得捂住脑袋大叫一声。

“小白！”她喊慕容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还以为他昨天留在医馆过夜。

“我是谁？我是慕容白。那么，慕容白又是谁？”他在心中反复问自己。

龙宫的时间过得很慢，一天相当于凡间的一月。

这叫声引起了四周的注意，陆管家侧头望去，然后惊呼：“二少爷！”

怎么慕容家二少爷到此都没人通知自己，陆管家深感疑惑。

狂奔的慕容白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跑到最后实在没有气力了才靠在一棵大树下歇息。

人一旦没有了过去，光有个名字，还能算人吗？

亦或者说，没有过去的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就在此时，冯婆婆上山祭拜，刚好见到慕容白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

他只想快点摆脱这种苦痛。

陆管家连忙追出去，可是那孩子跑得极快，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山坟没有墓碑，若不是特意去看，还以为是一个小土丘。

至于坟里埋的是什么人，慕容白不方便多问。

随着力气用完，脑袋的剧痛才得到一丝丝缓解。

他坐在树下，仰望天空，那些似梦一般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比空中的白云更加真切。

可慕容白不知道陆管家喊的是他，然后捂着头冲出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