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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一座万事屋

前言

所以男孩只给老院长跪。

但他此刻一无所有,破旧的布衣,蓬头垢面。

能给出的似乎只有虚无的承诺和不值钱的尊严。

那条破旧的小巷。

死生离别如繁花般绽放凋谢。

她最后看向男孩一眼里的温柔,是极乐鸟寄给冬天的明信片。

“滚啊,没钱!”

砰的一声木门关上,迎面而来的风也带着一点屋舍里面微乎其微的温暖。

只是一刹那,黑暗随着灯火消失而涌上来。

那鄙夷的声音伴随着木门嘎吱一下关闭后逐渐消散。

远去的叫骂声就好像冰刺一样扎进男孩的肉里,心里,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门内就是温暖的世界,有着温暖的火炉,温暖的地毯,好似天堂一样。

明明只有一道门的阻隔,但却将温暖与寒冷彻底分割,好像天堂与地狱的界线。

他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出来救救她,无论是人类,天使,恶魔他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可是没有。

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他说话。

没人会为了一个看上去瘦骨嶙峋的小男孩和一个看上去快要病死了的小女孩付出一片面包。

或许明天在街头就会看到他们彼此抱着冻死的可怜模样了。

十一月的星海城格外的冷,更冷的是怀内女孩逐渐冰冷的温度。

她冷的冻手,冻的男孩在原地跳脚,男孩颤抖着紧紧抱着,好像想要捂化一块冰块。

她要死了。

男孩伤心的想着。

人为什么会死?

有一天他如此问老院长。

看过了长安的繁华,亲吻了星海的浪潮,在希望的山峰上数星星,在原野里听山林的呼吸,高山瀑布,原野小溪,人间美好看遍了,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也就是人要死了的时候。

老院长狡猾的给小男孩说了一大片的美好,说的好像死亡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以至于老院长走的时候小男孩懵懵懂懂的牵着小女孩的手,站在周围痛哭流涕的护工和志愿者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那一次他恍然大悟,哦,这就是死亡啊。

他低着头,牵着女孩的手,夜晚逐渐的被拉长。

星夜逐渐黯淡下去,人们纷纷离开。

看着站在中间显得呆呆傻傻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们轻声的安稳了几句,那是他们最后的温柔。

可小女孩没有去过长安,她甚至没有出过孤儿院,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高山瀑布,原野小溪,最常看见的只是院角的青苔与泥土。

上面的蚂蚁和旁边大枣树的落叶他们可以看一整天。

她和他的承诺就好像在昨天,说好永不分离,直到世界的尽头,结果现在就要离开。

措不及防,无可挽留。

“南,我看到老院长了。”

小男孩抱着小女孩往街角的小巷里走去。

没有药石救助的小女孩活不过这个冬天,如果没有温暖小女孩活不过今天。

小男佝偻着腰背,替小女孩抵挡着下不完的雪,就好像千万把剑无止境的戳着男孩瘦骨嶙峋的脊背,他哆嗦道。

“老院长休息去啦,锦安,你还要好好的活着,明年春天,我们去长安好不好?”

男孩的额发遮挡着眼睛,他在额发的间隙下小心的看着这个冰冷的世界,勉强对怀中抱着的女孩露出一个微笑。

“长…安?”

女孩微弱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她好像对这个词有些好奇,她又重复了一遍。

“长…安?”

女孩的眉眼亮了一点。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老校长讲课的时候你又开小差啦。”

南堪抽泣了一下,冰风入鼻,雪夜漫长的令人绝望。

“我们去长安看花,去长安买糖葫芦,去长安画糖人。”

星海城的雪堆积深了,小男孩一步一步,雪末过膝盖,他眼前的灯火摇晃着。

就好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摘下眼镜看着城市夜晚灯火朦胧的光点,像一只只美丽的萤火虫。

我好像也快死了。

男孩艰难的在一处灯火通明的面包铺门边的角落蹲下。

蹲在门口会被里面的师傅打一顿,堵着客人,客人心情不好会再打一顿。

唯有靠着周围刚扔出来不久的垃圾堆能汲取里面逐渐消失的温暖。

恶臭的环境也会阻止其他人的驱赶——说不定一会儿就死了呢?

等清理垃圾的人来了一并带走就是了。

男孩的呼吸变得困难,绵长的呼吸好像用鼻子吃冰块一样刺激。

但他还是尽力用鼻子呼吸,用嘴巴呼出热气,一点点温暖着小女孩。

呼…

吸…

呼…

吸…

小男孩冻的通红的手扒拉着垃圾,寄希望于找到别人吃剩下的食物。

“长安…”

小女孩最后无意识的嘀咕一声,她好像回光返照般用了最后一点的力气往男孩怀里靠了靠,眼神中的光让男孩呆愣在原地。

“南,我们以后会生活在长安吗?”

男孩哆嗦着嘴,一个字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变成水从眼睛里流出来。

男孩再眨眼的时候,女孩眼里的光就如火烛般熄灭,身体彻底冻僵,女孩最后的手伸出,尚未摸到男孩的脸。

雪停了。

“南和安,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大慈大悲的大老爷,求求您救救她吧!”

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老师父母,这是老院长一直教导他们的。

但他没有父母,他的父母死在了一场大雪里了。

男孩还在磕头,他惶恐,他不安,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害怕。

——那一年,冬天。

破旧的街巷口。

一家挂着暖融融灯笼的木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的暖融融的年轻人。

年轻人皱眉看了一眼男孩怀中女孩病怏怏的模样,许是中了什么疫病。

就好像松手什么东西就会从指尖里如沙砾溜走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下跪求人。

孤儿院的时候,老院长从不让他下跪。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着单薄衣裳的男孩抱着一个脸蛋通红的女孩在跪下磕头。

雪下的很大,男孩的头砸在冰砺的地面通红一片。

即使如此,也没人当这个男孩拿出的所有当做一回事。

这最宝贵的东西,有时候连一片面包也抵不过。

他不着痕迹退后一步。

大年三十,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年轻人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两个小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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