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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无觅处

第17章 面相

怀玉此时也听明白了,问道:“你是说幻术?”

时静按住他一侧肩膀:“不是。”

无情点头:“云停君莫急,确实不是幻术。准确来讲,应当叫摄魂术,或是噬魂术。”

赵知府将他扶起,大概早知道查不出什么,他只是长叹一声,道:“我亦知为难你,可为人父母骤然失女,如何能不想知道原因?我也不强迫你非要说出什么,你只说,检视过一番,可有什么头绪没有?”

仵作略一思索,垂首弯腰,道:“小人多年前倒是听过一则传闻,与小姐此事颇为相似。”

赵知府道:“你讲。”

确实,怀玉想着,上一回他无意间以幻术影响了重明,重明事后可不就是对此事毫无记忆。

说起来,莫要说重明,就是他自己,也没什么记忆,只记得耳鸣阵阵,大梦不醒。若非时静事后告知,他怕是根本都不知道发生过这么一回事儿。

难道幻术的施术者事后也会失去记忆?

还是因为他在失控状态下无意间施为,这才想不起来?

重明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以前…”无情顿了一下,“以前有人同我说过。”

阿夭眨眨眼:“什么人这么厉害?这得算是禁术了吧,也懂?”

无情与时静对视一眼,轻声道:“于你们天界是禁术,于妖魔便不是。那人是此间大能,自然懂。”

阿夭感叹一声,又问:“摄魂术会吸取赵小姐精血魂魄?”

无情摇头:“应当不会。”

怀玉摸摸下巴:“所以你是说,赵小姐自扼颈项是受摄魂术影响?”

“不无可能,但都是臆测罢了。”无情转头对时静道,“云停君是觉得这事儿跟魔君有关?”首发 www..

时静颔首:“若真如你所说,是什么摄魂术所致,就算与宸桀无关,也再不能坐视不理了。”

几人穿出赵府,在一处无人的角落显了形,再绕出来,与街上凡人无异。

这一耽搁又到了午时,在赵府门前看热闹的人群不得消息,早已四散离去。

怀玉叹气:“可怜赵小姐昨日刚得了新夫婿,当真是世事难料。”

时静道:“凡人中有人曾言,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他亦是叹气,“不如怜取眼前人。”

怀玉借着幂篱遮挡,偷偷瞧他一眼,时静目光直视前方,半分也不曾旁落,可这句子听着又着实叫人难过。

他想,云停君约莫是触景生情,见得赵可人此番骤然离世,由人及己,心中念及他那位雪落白首的情切仙子了。

他也偷偷看无情,无情还是那般,面上神色浅淡,却在听见那句“不如怜取眼前人”时垂下头来。

此言一出,倒是沉默下来,怀玉心中正觉尴尬,只听得时静忽道:“他怎么在这?”

“谁?”怀玉问道。

时静朝街边扬扬下巴:“慧文神君。“

几人闻言看去,只见街边一人席地盘腿而坐,布衣褴褛,苍白干瘦,下巴上一把长须如枯草,头上一顶打着补丁的蓝布帽,颈间一串缺了一颗珠子的破念珠,手中一杆白布长旗,斜斜撑在一旁。

怀玉定睛一看,旗上白底黑字,分为上下两联,右书“掐指天地问卜前世今生“,左书“相面神魔求签指路迷途”。

“算命先生?”怀玉扭过头来狐疑道,“慧文神君?”

时静莞尔:“可不就是他,重明。”

“君上。”

时静道:“你同阿夭回去一趟,问问慧文神君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小的脆生生应了,重明暗暗掐了个登云诀,拉了阿夭一同上云层去了。

若要算起来,这慧文神君当真是个年岁不小的老神仙了。他本于清都掌文曲之事,与时静家祖算是同窗,交情甚笃。只因光长年岁不长心性,成日里顽劣如少年,这才叫天君一挥手轰出了清都,做了个闲散仙人。

人家见了他神君长神君短,殊不知神君空有一身深厚法力,平日里什么都不管。

怀玉奇道:“你就不怕人家不告诉他们?”

时静伸出手,点点怀玉衣上暗纹,道:“众仙皆知,见兰若纹如见我。”

言下之意,谁若有意为难,也得先想想云停君好不好惹。

怀玉福至心灵,拱手抱拳,诚恳道:“果然威武。”

云停君大名果然好用,重明二人不一会儿就问了回来,道:“司命神君说,是天君亲罚慧文神君下界历劫的。”

时静挑眉:“此回又是为何?”

重明挠挠头:“说是前日蟠桃宴,将殿上蟠桃都换做了石头,天君不防,险些硌掉牙…”

时静笑叹:“居然还有人请他去蟠桃宴?果真是这老头能干出来的事儿,想同情他都不好意思。他历的是什么劫?”

重明表情好一阵晦暗不明。

倒是阿夭看他半天不吱声,上前道:“情劫。”

怀玉自觉得亏如今是带着幂篱,不然自己面上一定是分外多彩,他瞧一眼街边几乎就要就地躺倒的算命先生,空张了半天的嘴,愣是一个字儿也没憋出来。

时静看起来倒是接受的快,问:“他现下这个年岁,这是历完了?”

阿夭道:“没有,司命神君说,说是这故事十分跌宕起伏,结局还,还刻意写的凄惨了些,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时静惋惜:“这回可真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只不过没想到我闭门几百年,情劫门槛竟都如此低了。”

说话间,慧文神君一抬眼,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瞧见时静,登时两眼放光,高声喊道:“这位公子!我看您有机缘啊!”

隔着条街这般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引得过路人纷纷回头,时静只得抬步走过去,道:“道长说我?何缘之有啊?”

慧文神君摇头晃脑道:“我瞧您面有红光,眉目疏朗,正走桃花运呐!”

怀玉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您打哪儿看出我家哥哥正走桃花运了?”

慧文神君捋捋胡子,正色道:“走了就是走了,公子您还别不信,贫道在此多年,十卦九灵,童叟无欺!看这位公子有机缘,此一次便分文不取,白送您吧!”

时静配合道:“不知道长贵姓?日后若是真得了桃花运,也好拜谢您今日吉言。”

慧文神君摆摆手:“不谢不谢,免贵姓布,道号聪明。”

重明一句话在嘴里卡了三回壳:“布聪明?”

布聪明道:“是啊,哪里不妥吗?这位公子,我瞧您肩膀一直抖动,可是有什么事吗?”

怀玉冷不防被点了名,忙忍笑道:“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好得很,好得很。”

布聪明道:“公子可是不信?今日有缘,不如您将帷帽取下,我也白送您一卦。”

怀玉便拨开面纱,道:“那聪明道长瞧瞧,白送我个什么好卦,总不会也是撞了桃花?”

他方才忍笑辛苦,双颊早就憋的绯红,更显一双眼睛明亮非常。

布聪明抚掌大叹:“可不是嘛!公子这般面相,双眼若含情,两腮如桃李,也是上上等的桃花运之相呀!”

重明在身后被口水呛了一下,一边笑一边咳,咳了个昏天黑地,没完没了。

怀玉道:“当真?这桃花运还能一撞撞一窝呢?我怎么没觉得有这样的好事?”

布聪明煞有介事:“心诚则灵,心诚则灵。”他抬手一指,“那一位便不如二位面相这般好,他印堂发黑,目露凶恶,恐有血光之灾啊。”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彪形大汉,虎背熊腰,昂首阔步进了一间三层小楼。

楼上挂着酒肆常用的旗幡,另有一黑底招牌,上书金色大字“还复来”,阔气的很。

“嚯!”怀玉道,“还复来,还复来,这是家酒楼吧!好有志气,这是要来过的人全都做回头客。”

重明抚着胸口平息,一见酒楼便觉腹内空空,央道:“这都午时了,咱们也去吃点东西吧。”

好歹仙僚一场,时静道:“道长去吗?”

布聪明摆手道:“不去不去,恐沾晦气,我须得离那人远些,要不影响贫道吸收天地灵气。”

重明脑袋磕在阿夭肩膀上,双手捧腹,形如疯癫。

午时酒楼中已有许多人,几人寻了一处角落坐下,小二在围裙上蹭了蹭手,笑道:“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早饭吃的晚,午时本就不算太饿,也就重明盯着菜谱一脸的跃跃欲试,便交由他全权做主,草草点了几个小菜便作罢。

还复来不愧是还复来,味道可算是一等一的好,比起他们昨晚住的客栈还要好上不少。

怀玉夹了一颗花生:“这位慧文神君可太有意思了。”

时静道:“他从来都爱做这些作弄人的事,长到多大岁数也不见收敛。”

重明道:“但他说的挺见准的啊,昨日怀玉可不是刚走完桃花运吗?”

阿夭道:“那君上的呢?君上的桃花运在哪呢?”

时静心道这一个两个都是多话欠罚,正欲开口,只听得身后人声鼎沸,其间夹杂一尖利吼声:“去死吧!”

几人慌忙转头看去,方才所见那彪形大汉站在二楼围栏处,正是喊出那一声的人。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那大汉便再动作起来,疾步上前翻过围栏,一跃而下。

“啊!”有不少食客掩面惊呼。

时静双指在茶杯中扫过,当即点水成冰,数颗冰珠速度极快地飞将出去,众人未及反应时,便已打在大汉腰侧。

大汉中此一击,偏了轨迹,得了一息缓冲,撞在一侧柱子上,未曾直直坠到地上去。

时静起身一跃,抓住大汉肩膀,二人一同落地,却还是发出了极大的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人是救下来了,却毫无反应,时静甫一卸力,他便没有骨头似的倒下去。双目倒是睁的极大,嘴也保持着方才喊话时的口型,只是舌根僵硬,瞳光不聚,且无呼吸。

厅中食客全都围上来,瞧着时静俯身试了试那人鼻息。

掌柜的诚惶诚恐道:“公子,怎…怎么样?”

时静摇摇头。

若非有人在身后托着,掌柜的当即就要倒下去。店里出了这样的事,来日可怎么办?

这事儿蹊跷的很,那人身型僵直,按说不应是刚死去的人应有的状态。

一般来讲,方死去的人肌肉松弛,过片刻才会有尸僵之状,这大汉方一坠楼周身便僵硬至此,可见并非是因坠楼而死,至少半个时辰前便已然失去生命。

时静想到此处,回头与无情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俱是了然。

却忽闻有人惊声尖叫起来。

时静转头看去,只见方才还好好的肉|身,顷刻之间一寸一寸干瘪下去,如同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瞬时吸取了灵气与精血,空气中充斥着令人惊惧的不祥与恐慌。

正与那赵可人的死状一般无二!

仵作道:“小人师祖尚在世时,曾讲过许多年前也有过如此凶案,受害之人如同小姐一般,皮肉干瘪,死状一如自尽,却又绝非自尽。”

他躬身过去,不敢再触碰赵可人胸腹,生怕再按到哪处,按出更令人惊恐的异状,只得及其小心谨慎地轻捧起赵可人的左臂来,好叫赵知府能看个清楚。

无情道:“有一种法术,可摄人心魄,控制他人行为。”

时静忽道:“绝无可能。”

仵作说完将赵可人的左臂小心翼翼放回原位,那双手本是交叉扼在咽喉处,人死后尸身僵直,完全无法摆回一个合适的位置,手臂无法伸直,只得重新放回颈间。

“这,这,知府大人!”仵作一个头磕在地上,“小人入行至今,并未见过此等奇状啊!”

“大人请看,小姐肤色呈现微褐色,其上又有干燥细纹,形如干尸,可见是过世之时体内精血流失殆尽所致。然方才小人一番检查,小姐身上完好,甚至半分细小伤口也无。即便如此,干尸形成是需要时日的,应东西左右通风,或房舍之内极度干燥才易形成。而此时是初春,小姐房中温暖润泽,不必燃炭火,也并未开窗,更是不应出现此种状况。”

赵夫人站在赵知府身边,哽咽道:“那是为何?”

仵作又道:“只有一点,小姐生前最末一刻,许是犯过心症。”

阿夭道:“她为什么要自己掐自己的脖子呢?”

无情突然开口:“我或知晓。”

众人均看向他。

凡人瞧不见怀玉等人,自然也听不见他们交谈。怀玉站在仵作身侧,摸着下巴道:“这赵小姐心口凹陷如此之深,倒像是叫人挖去了心一般。”

重明跟阿夭在后面结结实实抱作一团,颤巍巍道:“你不要讲的这么吓人。”

重明奇道:“有何区别?”

无情道:“若是幻术,受术者能够感受到施术者的情绪,也能看到施术者当时内心的痛苦,并且跟着施术者情绪意愿行事,更多是自己也沉浸在那种情绪之中。而摄魂术,受术之人则完全失去感知,成为真正的傀儡人偶。若说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在施术结束后,受术之人都没有那一段记忆吧。”

赵知府闻言蹙眉:“此话怎讲?小女身体一向康健,不应当有心症这样的毛病才对。”

仵作指了指赵可人左臂上那处掐痕:“此处掐痕用力极轻,不像是旁人恶意为之,倒像是小姐自己掐出来的。通常身患心症之人,病发时常有左臂刺痛酸麻之感,并伴随胸口闷痛,若是小姐因左臂疼痛而伸手按摩一二,稍一用力,倒有可能留下这种轻微掐痕。”

“这…”仵作叹了口气,“还请夫人恕小人才疏学浅,实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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