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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无觅处

第20章 有泪

那人可真是叫这把扇子吓怕了,上好的翡翠落在他眼里,绿幽幽的,似与什么冥地里索命的鬼火一般颜色,忙点了头,头前带路。

时至午夜,丑时过半,人声已歇。

他们穿过赵府的回廊,绕过精巧的月洞门,停在一座雕花镂空的窗沿下。

时静换了个让他能窝的舒服的姿势,道:“古籍有载,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是为鲛珠。”

纯钧道:“鲛珠为月圆之夜对月而泣,千百年才能结出一颗,纳银河星耀,皎彩之灵,可生死人,肉白骨,吸纳精气纯灵,血契相合,有助…”

时静接道:“有助修行。”

只听有人在屋内道:“可是来取东西的大人?”

时静扬扬下巴,那人便会意道:“正是。”

屋中窸窸窣窣一阵,便有人来开了房门,可不正是那位赵知府。赵知府甫一开门,只见门外站了三个人,与说好的不一样,下意识就要关门。时静袖中一动,一个定身咒拍过去,将他直直定在了原地。

赵知府动弹不得,道:“你们是谁!”

纯钧站在门口,眼光绕着人瞧了一圈,他令人蹲守数日,可算逮着这位赵知府的错处,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满意道:“是你太子爷。”

那位带路的老兄一瞧见纯钧敲扇子就浑身不得劲,忙道:“鲛珠在何处?”

赵知府道:“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为何要告知你们?”

时静手底下摸着猫,坦然道:“你不认得我们,总认得方才敲窗户的暗语吧。”

赵知府不语,一双眼紧盯着时静看。

时静也不着恼,慢悠悠道:“鲛珠是要紧物,只遣他一个来拿,我们怎能放心?今日跟着来,就是得亲眼瞧见鲛珠安好,你这般着急,莫不是鲛珠在你手里出了什么差错?”

赵知府听闻此言,眉宇微蹙:“你是上头的大人?”

时静道:“是了是了。”他一指纯钧,“这位便是我们家君上,君上亲临,就是为了亲手取回鲛珠。”

赵知府道:“我如何能信你们?”

时静道:“当日将鲛珠交到你手上的,可是一位戴鬼面着兽甲之人?”

赵知府道:“正是。”

时静又道:“此人腰佩弯刀,来去无踪?”

赵知府道:“这…确实如此。”

时静颔首:“他将鲛珠交给你的时候,嘱托你内有邪灵,切勿随意触碰,如有触碰,非死即伤?”

赵知府道:“是,您真是上头来的大人?”

时静道:“怎么?你女儿已死,还不够吗?”

赵知府瞪大了眼,语气急转:“大人,大人,我已经为了您赔上一个女儿了,着实是忠心耿耿,方才一时谨慎,还请大人切勿怪罪小人啊!”

时静捏着怀玉的掌心,心中暗忖,什么叫做赔上一个女儿,难不成赵可人之死与她父亲有关?当下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你先说,鲛珠在何处。”

赵知府道:“在,墙边有一幅老莱子彩衣娱亲图,将画挪开有一暗格,暗格内木匣便是大人要的东西了。”

纯钧看了那位在旁边静默了半晌的人一眼,那人浑身一颤,当即躬了身去取。

他挪开那幅老莱子彩衣娱亲的图画,画后墙上果然有一处凸起,他轻按下去,便跳出一个精心打造的墙内密格来,格中有一巴掌大的木匣,通体漆黑,血腥味甚为浓重。

怀玉五感灵敏,他身体虽在时静怀中,离着那墙也有好几步的距离,仍是能闻见那源源不断汹涌而来的血腥臭气。

他皱皱鼻子,转头将脸埋在时静胸前,深吸了一大口时静身上的气味,才觉得不必当场呕吐出来。

时静摸摸他的后脑勺,低头问:“闻着难受?”

怀中白猫在他胸前蹭了两下。

时静为他顺了顺毛,抬首对纯钧道:“我们到院子里去等你。”

纯钧满脸的令人发指,他虽不似怀玉那般嗅觉灵敏,可是耳朵着实不聋,一双眼凌迟了时静三五遍,也没穿透了那厚似城墙的脸皮,只得扭头摆摆手,看那鲛珠去了。

怀玉道:“不必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在这里就好。”

时静脚下不停,抱着猫往外走:“无妨,纯钧太子能者多劳,你要相信他。”

纯钧接过那只黑木匣,打开只见一颗莹白珍珠,通体润泽,触手生温,绝计是世间少有,难得一遇的珍品。

只可惜这珍珠藏于木匣之中,未打开时便已然是血腥浓重,甫一打开来更是臭气熏天,不知生吞了多少魂灵精血,隐隐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纯钧双指结灵去探,那鲛珠表面登时出现血色暗纹,遍布珠身,便是那位宿主留下的血契了。

赵知府仍被定在原处,他回不了头,却也能闻见那股味道,按捺住喉间不适,看着屋外对纯钧道:“大人,您的东西完好无损,可见小人当真忠心办事啊大人!”

纯钧道:“你女儿的魂魄精血也在此处?”

赵知府道:“是!大人要的,都在此处!”

怀玉窝在时静怀里,他们远离那间血腥缭绕的屋舍,站在院落里。

时序青阳,晚来仍有风,时静用袍袖将怀玉拢在中间,受不到一点更深露重的寒凉。

白猫的身子温软热烫,抱在怀里像抱了个暖炉,他的下颌贴上怀玉的头顶,猫毛软而柔滑,从他面上拂过。

时静心中一阵酥麻,不由自主地在怀玉头顶蹭了两下,引得怀中猫儿抬起头来,一双清澈见底的异色瞳眸,直直撞进时静眼底去。

怀玉道:“怎么了吗?”

时静摇摇头:“没事。”

怀玉狐疑:“当真没事?”

时静轻声道:“当真。”

嘴上说的当真,可眼中却流转着一丝怀玉看不懂的情绪。时静的眼神那样温情,又那样深远,远山云雾绕,春江晚潮急,尽数化作静水流深。

怀玉总觉着,他在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向另外一个人。

他的缱绻,他的柔情,他所有的心绪,都透过这样的眼神,飘向远方,却不知归处。

怀玉突然很想摸一摸他的眼睛,他不知道时静到底在念着谁,可是这样的神情落在怀玉眼里,却都化成了一种不上不下,如鲠在喉的无名思绪。

断续难寻,不知所云。

似近在咫尺,也似远在天涯。

他想,云停君啊,你到底透过我,在看谁?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静回过头,就见到纯钧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托着那支盛了鲛珠的乌木匣,凌空浮在他掌心上方。

“问出来了?”时静道。

纯钧颔首,满脸的恶寒,道:“问出来了,真是令人不齿。”

时静挑眉:“还真是贼喊抓贼,监守自盗?”

纯钧道:“鬼面人大概是老早就看上了赵可人,那姑娘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贞洁女子,精血最纯,这才许了那姓赵的好处,要他女儿一条命。这姓赵的也不是东西,虎毒还不食子呢,原本是要拖到几日后望日下手,不想家里长辈做主,趁着花朝节给这位赵小姐聘了夫婿,这才狗急跳墙,当晚就下了手。方才在屋里还一个劲儿的同我解释,说什么没来得及等到望日月圆,若有什么不得当的,也是情有可原,千万别忘了他的好处。”

怀玉万万没想到赵可人之死竟是这么回事儿,赵知府那日在赵可人床前多有哀叹,如今才想起,实在是理智有余,伤感不足。原先本还能想着他是一家之主,若是他都悲伤难抑,一家子亲眷可找谁人来做主心骨。首发 www..

不想本就是当爹的为了一己私欲,豁出去女儿一条命去,还装出一副贤德大义,父爱如山的形容。

时静道:“那酒楼里那个是怎么回事?”

纯钧哼了一声:“那人算是当真时运不济,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那人原本是赵府的家丁,结果当时那姓赵的趁着夜半无人对他女儿下手的时候正赶上那位在府内轮值夜巡,正正巧给撞上了。那姓赵的怕这人出去乱说,便借由鲛珠血契养出来的恶灵将他结果了,免得夜长梦多。”

纯钧指尖微转,那乌木匣便在空中转了一圈,他道:“你可知方才我一打开这木匣,血腥气霎时比现在浓郁数百倍,也不知道是多少血魂养出来的邪物,这东西可增修为,可练功法,靠的又都是如此阴毒下作的手段。呵!”纯钧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天族竟还有如此有本事的人,玩得好一手灯下黑!”

那人仍被吊在空中,艰难点头道:“神君说的是,就是这个鲛珠。”

时静道:“五百年前南海失窃,原来贼人出在你们这。血契的契主是谁?”

那人惊魂未定:“啊?”

纯钧把玩着折扇,一字一句道:“见,赵,知,府。”

时静道:“你此行只是为了取回已经结了血契的鲛珠吗?”

“南海鲛珠?”怀玉看向时静。

那人支支吾吾:“这,小人不知啊。”

纯钧折扇一阖,在掌心转了一圈,月色穿过树影,斑驳陆离,落于翡翠扇骨,绿莹莹的照进人眼底去,冻的人打心眼里哆嗦起来。

纯钧与时静对视一眼,时静问道:“可是都戴鬼面面具?”

那人道:“是。”

轩朗在纯钧手心一敲,那条长而牢固的藤蔓便倏地收了回去,枝叶散开,重回梢头。可怜那人本就是被吊在半空,手脚又动弹不得,如今那长藤骤然消失,失了力,他猝不及防照地下摔下去,“哎哟”一生大叫出来。

他刚落地,又觉一股极大的吸力当胸而来,直直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时静收手,道:“带我们去见赵知府。”

纯钧握住扇柄,道:“上头?你上头是谁?”

那人道:“小人不知,他们都瞧不见脸的。”

那人弯曲指骨,轻敲窗框,三短一长,是为暗号。

屋内起了烛火,瞬间亮堂起来,可见是在等人。

那人忙不迭点头:“是,是。”

果然是鬼面人。

那人声音颤抖:“二,二位神君,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上头只让我来取,那些细节如何能告诉我?我不过也就是听命办事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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