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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无觅处

第42章 失窃

话音刚落,便见一女子转过屏风,袅袅行来。

那女子人身鱼尾,红发蓝瞳,风姿绰约,身环云霞,那是鲛人族经年累月不愿放弃的古老技法织出来轻薄鲛绡。如云如雾,缭绕周身。

那女子身后跟着锦书与若凡,他们绕过屏风,若凡倒还好,只那鲛人女子像是半点不曾不在乎内室躺的是个男神仙,大抵鲛人族民风如此,无大忌讳。

风格独特而不死板,重实践而轻说教。

云停君时静,太子纯钧,花神仲吕都曾是他座下弟子,也算是桃李满天下的一代文神。

时静是他旧友孙辈,更是自幼与他相熟,慧文做神仙颇为潇洒不羁,师生之间向来无甚架子,待时静更是亦师亦友,偶尔还像是亲祖父。

时静难以起身,只得微微颔首道谢。

女王游到慧文坐的石桌前,示意锦书与若凡自便,随后自己方才落了座,道:“云停君不必言谢,倒是我等应当向云停君道谢了。若非云停君仗义出手击杀了那半神蛟,以我小国之力,恐还要再受个几千几万载的折磨。”

时静这才意识到,他在海滩上看到的那些尸碎腐肉究竟是什么。那些交杂着人骨与鱼鳍的碎骨,原来是半神蛟吞食鲛人国百姓的罪证。

慧文正色道:“如今他这幅样子,不好挪动,可否让他在此小住几日?待到时静能起身走动,本君再带他回返碧云。”

鲛人女王皮肤白皙,眸色与发色皆是明艳,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她抚过颈侧长发,道:“这是自然,莫要说神君开口,云停君对我族的恩德没齿难忘,我自己也要开口请云停君留下好生将养,这本是分内之事。”

不过客气寒暄一二,女王便起身离去,留下室内几位天族人,三坐一卧,成四方之势。

若凡方才自进了屋子来,一直沉默不语,脸色也算不得好。时静问道:“怎么还把姑母惊动来了?”

锦书道:“南海上空如此异状,清都自然收到了消息,恰好来报时叫你姑母听个正着,说什么也要来瞧你。”

若凡坐在他榻侧,伸手为时静掖了掖被角:“你才多大,何苦逞能。”

“小子本就出名,这回倒好,名气更盛了。”慧文笑道,“纵使是厮杀了三天三夜,以一己之力屠万年修为的半神蛟,放眼三界,绝没有第二个小神仙做得到。”

锦书赞同道:“况且那半神蛟吞食了不少南海鲛珠的神力,比之一般的万年修为还要高出不少,时静此番,当真算得上是一鸣惊人了。”

时静眉间微蹙:“南海鲛珠?原来如此。”

“鲛珠纳银河星耀,皎彩之灵,吸收的是天地自然的灵力,当然可以修为大涨。”锦书道,“藏在南海,倒是便宜了那只半神蛟,纵使未曾化龙,修为上也是难有敌手。”

慧文嗤了一声:“投机取巧,走捷径罢了。”

锦书垂头轻笑,再未多言些什么。

自那日时静离去,便是音信全无,连个灵蝶也没接到一只。

时静身上有通行令,他的传信蝶自然能畅通无阻地飞过结界,不会再受到任何阻拦。怀玉静静等了几日,只道约莫是事情繁忙,可怎的连句话都没空多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时静在檀南丘小住几日便成了怀玉的习惯,两人共枕多日,一时身畔没了人,竟还觉得不好入眠起来。

他翻了个身,便瞧见房梁上他常用来藏书的那一处小机关。

怀玉打了个响指,隔空取物,将一本话本收入手中,可随意翻了两页便又合上,总觉得无甚意趣,写的当真不行。

忽闻得门声响动。

“谁?”怀玉没动,扬声问道。

门外无人应答,只是又敲响了三声。

怀玉翻身坐起,将话本往枕下一塞,起身开门。

“来了来了。”怀玉打开门,“小哑巴?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哑巴站在门口,伸手在怀中上下摸索,掏出了一样东西来。

那物事洁白通透,纹路精巧,怀玉定睛看去,奇道:“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正是时静常佩在腰间的兰若佩。

小哑巴将兰若佩递给怀玉,自己七手八脚嗷嗷呜呜地说了好长一串话,听的怀玉云里雾里,打断道:“且住且住,你慢些说。”

小哑巴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怀玉手中的兰若佩。

怀玉嗯了声:“我知道,云停君的兰若佩。你从哪里找到的?”

小哑巴摇了摇头。

“不是找到的?”怀玉问道,“那是哪里来的?”

小哑巴指了指天。

怀玉一时失语,这怎么的,难不成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正当此时,多情从回廊上绕过来,见怀玉正与小哑巴站在门口,便道:“正巧你在,方才有天族灵力出现在结界处,不过就只有一瞬。”

小哑巴却顿时激动起来,指着怀玉手中的兰若佩,一个劲儿的发出声音。

怀玉登时明了:“这就是结界那里接下来的?”

小哑巴点头如捣蒜。

怀玉心中疑惑,若是时静将贴身之物送来,怎么的也能直接递到自己手里,万万不会被结界拦住,再过一遭别人的手。

难不成不是时静?

可这兰若佩分明是时静从不离身的物件,况且知晓他们二人关系的人也不多,旁人如何想到要送此物到檀南丘来。

“怀玉!怀玉!怀…”无情跑过来,隔着挺远就开始喊,却见三人都转头盯着他,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哎,你们都在啊。”

怀玉问道:“怎么了?”

无情扶着墙喘了两口气:“出事了。”

怀玉心头一跳。

转而便听见无情道:“云停君孤身一人在南海屠杀半神蛟,现在重伤卧病,人在南海回不来呢!”

时静此番消耗着实太大,在榻上躺着,动不动便能睡过去。

再醒来时慧文等人已经不在,屋中唯有一人。

鲛人女王转过头来,一双蓝瞳清浅似水晶,她一笑起来,便是百转千回的妩媚娇柔,偏生又是只可远观,无人敢近了她的身去。

“云停君醒了。”

时静这一觉醒来,身上比方才已然好了不少,至少能轻微的活动,总比浑身酸麻疼痛要强上不少。

“女王陛下。”时静声音微哑,“您怎么在这?”

女王道:“你们天族的人委托我帮忙守你片刻,一会便来换我。”

时静轻咳一声:“实在麻烦,我一切安好,无甚大碍了。”

“云停君客气了,恩情当报,云停君救我国运,族人于水火,莫要说只是在这坐上一时三刻,日后当牛做马也是要得的。”女王目露狡黠,“还是说,云停君惊才艳艳,瞧不上这等小小回报,不如本王以身相许,以王夫之位回报云停君如何?”

时静心知她不过是调笑罢了,仍是微不可查的在枕上摇头道:“女王三思,明知不可能的事,何必以此玩笑。”

女王闻言轻叹:“可不是吗?我这一生不能离开南海半步,云停君身怀战神之责,也不得离开碧云天,可不正是不可能的事吗。”

时静仰面躺在床上,道:“不止如此,另有他故。”

女王撑着下巴微挑半边眉,奇道:“还有什么?”

时静盯着头顶薄如蝉翼的鲛绡帐,飘逸轻盈如怀玉赤色风氅上的白翎毛:“我早有倾心珍爱之人,与之故剑情深,只求能盼得一个举案齐眉之日。”

他嗓音沙哑,战后的重伤未愈与醒来的几句交谈使他有些脱力,声音更是几欲杳不可闻,一如呢喃耳语,不知说与谁听:“若幸能如愿,时静此生,再不妄做他念。”

女王却听得清楚,神色略有怔然,刚要开口,边听得门外有人急报:“陛下,鲛珠失窃了!”

只不过凭着这层关系,时静在志学之年却从未讨到过什么便宜,反而每每挨打受罚,总是首当其冲,常被用作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慧文神君做先生时偶有严厉,却最是不正经,不端庄,素日最不爱听那些年岁高低的话。自以为分明仍是个风华正茂的神仙,偏生总得被提醒高了小辈多少年纪,实在令人不大乐意。

他手指蜷起,指尖触及身上衾被的柔滑触感,这才反应过来尚不知身在何处,开口问道:“我这是在哪?”

“云停君睡了这样久,可算想起来问一问了。”屋外传来一女子朗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此乃南海,鲛人居处。”

“三日夜?”时静道,“我竟不知已过了这样久。”

慧文神君未除袍辞官之前曾执教清都仙学,礼乐文曲,诗书六艺,仙门道法,无一不通。

故而时静待他也常是直呼其名,关系亲近,甚至比跟自己祖父长风君还要轻松愉快,没大没小些。除却三万岁时在仙学,甚少如此郑重其事地唤他一声师尊。www.九九^九)xs(.co^m

如今唤来,定是有事。

慧文道:“如此还需要我再多说吗?”

怀玉在做什么呢?

时静微阂着眼躺在榻上,他想,就这样吧。

恨他也好,爱他也罢,总是比全然忘了要强上百倍的。

慧文反问道:“若是你没做这件事,日后可会有后悔的一天吗?”

时静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道:“会吧。”

她双手交叉于胸前,一礼道:“慧文神君,云停君。”

“女王安好。”慧文转过头对时静道,“这位是南海鲛人国女王,便是她在海滩上救了你。”

“是我不对。”时静用力闭了闭眼,却因为身体的脱力而无甚明显,“我明知利大于弊,仍惧怕两败俱伤。”

慧文没接他的话:“这就是你杀到南海苦战三日夜的因由?”

时静浅浅叹息:“若是你分明知晓有一件事应当去做,但此事伤人伤己,苦痛至深,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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