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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无觅处

第53章 情衷

他抽出自己的手,赤脚踩在青席上。

猫尾的毛沁湿了,不似最初那般蓬松,尾梢微卷,垂落在怀玉身后,隐隐遮住大腿和股|沟。他倾身从地上随意捡起一件衣裳,也不看是谁的,信手往身上一披,那九尾便当即收了回去。

时静不知他要做什么,从榻上坐起身看他。

上一次听到这几个字,还是五万年前。他气息微弱,神魂撕裂,徒留一点意识盘旋识海,重伤至此仍固执不散,撑着他一路回了碧云天。时静无法言语,只能听见纯钧和慧文难以置信的声音。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他可以在昏迷三百年后苍白着脸对自己的师友叙述,轻描淡写,恍若不在局中。

可如今却不能以同样的姿态向怀玉解释。

怀玉一手拿起匕首,电光火石间利刃出鞘,下一瞬便要扎进自己心口。

“怀玉!”时静大惊失色,也顾不上什么衣服不衣服。神君顷刻间从背后抱住了怀玉的腰,另一手急急握住他的腕骨,将挽秋霜刀尖逼停在怀玉心口前一寸之处,“你疯了吗!”

“我五万年前就疯了!云停君不知道吗!”挽秋霜“铮”地落在地上,怀玉被时静箍着腰转过来,两手被时静扣在掌心里,抵在身前,他们面对着面。

时静的手是挽弓持剑的手,宽大有力,指骨修长,轻而易举的便将怀玉的两只手制住。怀玉挣了两下,却被按的死紧,分毫动弹不得。更别提他们一人现下浑身赤|裸,一人衣服有却似无,敞胸露怀,贴在一处。

他索性别过脸去。

时静真是被吓了一跳,失而复得,劫后余生,他心跳乱如擂鼓,低下头就想吻他。

可怀玉看也不看他,他吻不到怀玉的唇,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吻在怀玉紧握的拳头上。

时静一颗心落回原处,轻叹一口气道:“你可真知道怎么拿捏我。”

怀玉心里堵得慌,他尚未记起时只见挽秋霜刀痕便能梦魇数日,更别提如今一切记忆回笼,那日情景更是深刻入骨,每一眼都心惊胆战。

他心一横,时静抱得紧紧的人便骤然消失不见,只余地上一只白猫撒腿就要跑。

谁知云停君身法奇快,十数万年修为都用在抓一只猫身上,颇有些大材小用。怀玉四条腿的愣是没跑过两条腿的,扑腾了半天反而落入神君手中,叫人拦腰一捞,便四脚离地,被举到了时静眼前。

时静一招制猫,抬脚踢开落在地上的衣服,抱着猫就往床上走。

怀玉大感失策,爪子上指甲被时静剪的光秃秃,就算是没剪也舍不得挠。如今被人抱在怀里,大手按住了他命运的后颈皮,更是挣不脱逃不掉,只能以言语的沉默反抗现实的压迫。

云停君在内室里颇为不雅的转了一圈,终于重新上了床榻,他往后一仰,后背靠在床头。怀中猫儿仍是气闷,对他爱答不理,又被抱着跑不了,便窝在他胸口不动。

时静低头去贴它,怀玉便一个劲儿的往后躲,躲的下巴处都叠了好几层软肉。

“变回来吧。”时静低声诱哄道,“小玉儿,变回来吧,嗯?”

变个屁,怀玉心想,你不说我就不变。

“我告诉你。”时静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他握着怀玉的猫爪子带到自己颈间,“龙之逆鳞,倒生于颈。”

长风君新丧,战神的一切都落在了时静身上,神职,名号,责任,和迫在眉睫的战争。

他已有许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觉,有时候终于能闭一会眼,还常常会想起怀玉。

他少年时心里装的是苍生,是身为战神嫡系应有的责任与担当,他身后站着严厉的祖父,手边只有岁寒冷光。

直至那日破晓时分,檀南丘冰天雪地里的一把火,光影明灭,照亮了身边人的翎羽红氅,也将他心里那些关乎于七情六欲的枷锁毫不留情地烧了个干干净净。

时静不知道怀玉是否安好,却知两人此情绝不得善终。

清都颁了新旨,言明要云停君做好准备,不日开拔,驻扎红莲,将与魔族生死一战。

时静坐在内室的桌案前反复提笔,可总在将要落笔时犹豫不决。

他想要写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跟魔族纠缠至今,战神嫡脉几乎断绝,只剩他与若凡两人而已。此一去不知归期,甚至不知还能否有归期,时静想着,万一真的没能回来,也该留下些什么,他心中有憾,能有人替他完成遗愿也好。

可等到真要落笔了,才发现所思所想竟无一句能跃然于纸上。

他胸中千思万绪到了笔尖便全部枯朽,索性丢了笔,不再写了。

时静想要说的并不多,大可以留给纯钧,留给慧文,留给姑母,可偏生到了这样的时候,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名字盘旋不止。

怀玉。

他的只言片语,都是要说与怀玉。

无非不过是善自珍重,望他雪天不要睡在树上,夜晚不要顶风冒雪的上房,哪怕是已经裹的紧密严实,也难免会着凉受风。

望他严加防范,若自己真的折在红莲,三界必然动荡不止,妖族亦是岌岌可危。

可这些话又不能说与怀玉。

哪怕是留了信函,写了满腔心意,也是不能给人看的。

有缘无分,念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只得相思相望不相亲。

时静枯坐一夜,打定主意要留下点什么,这样哪怕是自己真的随着祖父和父母应劫去了,在水晶棺里也能安下心来。

几日后便是怀玉生辰,他想借此理由,给怀玉留下一件能防身的武器。

玄龙身上最重要的两块鳞片,一为颈间逆鳞,二为护心龙鳞。

时静咬紧了牙,取下自己身上两块龙鳞,剧痛使他浑身震颤,连真身都若隐若现。他将这两块龙鳞丢进炼器炉,灵火锻造三日,才得到一把寒光凛冽的锋利匕首。

哪怕是再没眼力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一品神兵的上佳之处。

怀玉在他说到龙鳞时就变了回来,化作人形。

两人还都未曾沐浴,只随意从地上捡了旧衣草草披上。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指尖的颤抖,直到握上时静温暖的手才觉得真实可靠。

时静紧了紧怀抱:“谁知道我那日去了见你消瘦脱形,可你偏要骗我说一切都好。我后来还在想,幸亏我将挽秋霜送到你手里,要不然你那副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心。”

“你是要上战场的,怎么能战前自伤?”怀玉的脸贴在他心口,胸腔下是强有力的跳动。他鼻尖酸涩,喉间微哑,“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重要的龙鳞也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我那时不自信能全身而退,只怕最后闭眼的时候都在后悔。我想着,炼一把三界中最好的神兵给你,哪怕是我真的死在红莲峰,也好像还能在你身边一样。”时静说着说着便笑,作势在怀玉侧脸上掐了一把,恶狠狠道,“可谁知道檀南圣使是个骗子,装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自己偷偷病着受苦。你可知我当日在帐中见到无情的时候,他说你命不久矣时日无多,我心里又有多么难受?”

怀玉被他掐着腮边软肉,一双鸳鸯瞳直直望进时静眼中:“知道我是骗子,你还抱这么紧?”

时静不知是今日第几回叹气,认命地吻上面前人光洁的额头,道:“骗子也是我的。”

偏生怀玉从来聪慧敏锐,时静满腔心思无所遁形,尚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告知于他,便被那双眼睛看的不知所措起来。

时静不过浑身一僵,怀里人便察觉到了不对。

时静按着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我问了三遍,你仍是不愿跟我说实话。”怀玉面无表情道,“既不是什么大事,那便不必再说了。”

时静垂下眼睫:“龙鳞也不是时时管用的,再说又不止这一处伤。我…”

很多年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怀玉从他身上爬起来,“你为何如此轻易就能被挽秋霜伤成这样?”

小别胜新婚,浓情蜜意后仍未着寸缕,怀玉从被子里挣开,锦被滑落腰际,露出大片仍有红痕的胸膛。

时静身为司战神君,南征北战是他的使命。他自小便受到了长风君近乎严苛的教育,哪怕是最放松的那段时日,也都不曾停止修炼。身上早就伤痕累累,这一处伤疤在他身上几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处。

怀玉打断他:“为什么?”

时静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怀玉定定看了他半晌,掀开被子作势要起身,被人一把扣住手腕。

怀玉拂开他的手,一把按在他胸口上。

挽秋霜是匕首,所留下的伤痕并不长,甚至远远看去都瞧不出,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出狰狞面目。

却见怀玉走到剑架旁,那里放着岁寒和挽秋霜。

时静心头一跳。

可偏偏也是最要命的一处。

“为什么?”怀玉问他。

时静亦要起身,他伸手拽着被子,想要给怀玉裹在身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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