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秦时明月]我除了帅一无是处

章邯瞥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那柄危险的鸡毛掸子。

他需要被迫继续装病，所以被我重新塞进被窝里。

“说起来，你救了墨家人？”

这也不是多意外的事，上次嬴政把我训了一顿之后我就猜着这事儿多半是落到罗网手里了。

罗网和影密卫本就不对付，既然是影密卫这边交过去的事情，罗网没有道理不办得让嬴政心满意足，以示自己的确比影密卫强上一筹。

以罗网的手段，这件事，绝对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听他这么问，我就笑，说是不是厮混了这么多年，你嫌我烦了。

章邯抬手弹了弹我的额头，就道：“你那么喜欢卫庄，如果你不到秦国来，你会跟着他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很多事情没发生，就永远不会知道如果发生了，到底会是什么样。因为世上总会有意外，也总会有猜不到的结局。

“我是很喜欢他，可我的人生不能只有喜欢他这么一件事——这世上有比个人的爱恨和幸福更重要的事。”

他必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那次在东郡我问他会不会等我的时候，他说不会。

实则他本就是如此，我也丝毫不意外，如若他愿意为了我放弃他想要的，我才会觉得这样的人，或许并不值得我喜欢。

爱是平等是尊重，并不是逼着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做出改变，如果不能达成妥协，那便只是缘分不够。

因为如若缘分足够，我不会离开他十年。

夜色沉沉。

我收拾收拾床铺，含着极度害怕的泪捏死了两只从我床底下窜过的小强，正准备躺进被窝睡觉。

却听屋外突然传来两人的争执声。

具体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只依稀从声音听出来，其中一个是wuli南南。

我当下就气得掀了被子，一个翻身跳下床差点又扭了腰，拾掇拾掇披了件外衣，就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五指宽的距离，向外面问道：“吵什么，让人睡觉吗？”

白星南瞧见我，原本正和人理论得面红耳赤，忽然就闭了嘴，继而眼巴巴地望着我，似乎是颇为委屈地喊了我一声：“师父。”

我有点头疼。

“怎么了这是？”

负责看守我禁足的士兵就道：“这小子想闯进来，被我们拦下了。”

白星南耿着脖子辩解道：“我没有闯！我就想看看我师父怎么样了！”

那士兵斜了我一眼，冷哼道：“皇帝陛下的命令，将白将军禁足于此，并命我等看守，若无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你没有皇帝陛下的圣旨私自前来，就是闯。”

“你！”

“好了白星南。”我轻轻呵斥住那让人头疼的臭小子，“我没事你也看到了，快回去睡吧。”

没想到这臭小子却十分执拗：“师父你做错了什么皇帝要关你，他们劫囚车也不是你的错，凭什么啊？”

我一掌拍在额头上心说，臭小子我迟早被你这张嘴给害死。

那士兵也觉得白星南的话过于虎狼之词，回头瞟了我一眼，提醒道：“白将军，往后管理属下的时候，要记得教他们谨言慎行呢。”

我一边敷衍着说是是是，一边对白星南道：“很多事你刚进影密卫不明白，往后会明白的。总之皇帝陛下没有罚错，你不必替我觉得不公。”

何止是没有罚错啊，根本就是罚轻了。我猜以嬴政的头脑，当时可能没缓过神来，但事后若是多复盘几遍，一定能看出从我上蜃楼要去看云中君的云霄阁开始，就已经有问题了。

至于他看出来之后为什么还只是罚了我革职以及禁足，而不是直接把我当胡萝卜削了，这我就不想弄明白了。ぷ99.

说是在他发怒的边缘反复横跳，的确，只不过这一次跳的有点猛。

白星南眼中的光骤然黯了几分，他垂眸站了一会儿，复又抬眸道：“那……你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我挺好的。”

听着他的话又看着他的眼神，忽然之间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脑中一穿而过，只是我尚未来得及抓住这一丝突如其来的灵感，它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罗网的办事效率不愧是大秦数一数二，不出七日，他们就把事情查了个底儿掉。

当然在我得知他们的调查结论之后，差点气得掀了两张桌子。

“是不是故意的，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我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最末一脚踩在一张矮几之上，右手手背拍在左手掌心里，“他们他妈就是故意的！”

章邯坐在桌边，看着我像头愤怒的狮子一样不安分，也没见着劝我，就道：“罗网用心险恶，在东郡便可见一斑。”

“哦我想起来了。”折腾累了我才坐下，喝了一大口茶道，“在六贤冢的时候，惊鲵就说儒家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章邯挑了挑眉毛以示肯定：“所以他们动手了。”

“我靠。”我恍然，“但这到底也太快了吧。”

章邯一副“你第一天认识他们吗”的嫌弃表情将我盯了一会儿，道：“罗网会这么快的行动，也就说明他们已经十分迫切了。”

我翻了个白眼，说话快得像机|关|枪：“迫切什么？迫切送胡亥登基？嬴政还没死呢。”

章邯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据罗网的调查结果，此次劫持囚车，是由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张良一手策划的，张良在帝国内部安插了暗线，一直都在向他提供信息，这次张良正是提前得到了影密卫的押送路线，这才安排纵横二人劫持囚车，将叛逆分子救走。

听到这里我不由吞了口口水，心中暗暗想说其实罗网说的没错，这个消息是内部人员——也就是我传出去的，只不过没经张良的手就是了。

何况这番话只要细品，又能品出些味道来，既然是影密卫押送的两个囚犯，却又被叛逆分子得知，难保不会让人觉得，这个传递消息的细作，就在近水楼台的影密卫军中。

如此一来，就算一时半会儿才端不掉影密卫，但多半也可以让之受嬴政猜疑。

好狠的一步棋。

再然后是儒家，儒家对帝国怀有异心一事已毋庸置疑，铲除儒家只怕是已经箭在弦上。

而先前长公子扶苏造访儒家时曾向嬴政进言，小圣贤庄是天下儒宗，掌门伏念携座下众弟子不过是本本分分的读书人，并无任何谋反之心。如今看来，扶苏公子是受了表象的欺骗。

赵高这番话说得颇为取巧，明面上说扶苏是被欺骗了，但实际上他在拿捏嬴政的性格之后，必然知道嬴政一定会多疑——不是扶苏被儒家骗了，而是扶苏有意偏袒儒家。

如此，又是一道利|箭射向扶苏，扶苏在嬴政心中的位置愈发岌岌可危。

不愧是罗网的风格，如此正中要害，又如此不留余地。把扶苏赶出咸阳并不是他们的全部目的，他们是想扶苏死，而且死得万劫不复。

只这一步，便是一箭三雕。

而罗网这次对儒家下手，不知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我突然有些担心。

儒家之中虽良莠不齐，但说到底，也都是一群读书之人——张良是在背地里兴风作浪，但并不代表整个儒家就要一起受罪。

有罪之人该罚，可无辜之人连坐，本就是极其荒谬的事。

然依罗网的手段，整个儒家都一定会被拔除。

本来若是我办此事，必然办得圆润，就算真的抓不到墨家那群人，也绝对不会牵连到儒家身上。不过罗网现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怕他们本还在想用什么借口去把儒家端了，结果没想到刚想打瞌睡就有我这个憨批给他们送枕头，这就送上一个极好的理由，让他们把儒家给办了。

靠之，我这次的的确确是因小失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居然给我的死对头做了助攻，我一定是水逆了。

正当我想着是不是去弄条什么水晶手链转转运的时候，忽然听外头传来一人的声音：“传陛下口谕，白飒暂解禁足，南书房觐见。”

当然我才不是担心墨家那群人，他们和帝国军的斗争经验丰富，又有张良那种智囊团子相助，估摸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何况——

其实我希望他们出事。

章邯基本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于是眯起眼睛问道：“所以——”

我哼哼笑了两声，狡诈得像个奸商：“所以，如果一不小心被人看见我们这位影密卫的统领正活蹦乱跳地教训他的手下，再一不小心捅到陛下那里，你说我们会被打断几条腿呢？”

于是我被章邯摁在床上，且他勒令我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能少于四个时辰。

影密卫办事不力，本来这次劫囚车的事情按道理由影密卫负责调查。然而嬴政下了令，这件事由罗网全权负责。

如果罗网真的把墨家一锅端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给赵高送面锦旗，以彰显我对他的敬佩。

最近我被革了职，嬴政甚至还禁了我的足，把我和章邯一起关在将军府西侧的一间小房间里。

我不知道，从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

我当即就提出了异议，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少睡甚至熬通宵，每天八个小时，这他妈是要睡成猪的好吗？

章邯当然不听这些，挥着鸡毛掸子威胁我不好好睡觉的话就打断我的腿。

然后我提醒章邯，我向嬴政上报的是他在东郡的行动中受了重伤需要休养，这才把影密卫统领的位置暂时给了我。

所以说或许我还是不够成熟，不够思虑周全。

可到底要我做到什么模样才算得上足够，到底要我强大到什么程度，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方寸？

我愣了愣，随即故作轻松道：“的确。”

章邯自然聪慧，也猜得到我究竟是为什么才救墨家人，是以他没再问下去，换了个话题道：“小飒，我一直在想，如若当初你没来秦国，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吴邪说得很对，人生真难啊。

在艰难地过了两天之后，章邯身上的毒已经都解了，如今我们二人相较倒还是我的伤更重一点。

关着的这几天我也好好反思了一番，确实，两世活了快五十年了，我做事还是颇有些冲动——当然，这说是加起来快有五十年，其实都不过是从婴儿长到二十多岁，所经历的年龄变化实则没有变过。然而有些事不到一定的年纪，是无法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