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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风止

第10章 有情之人

“现在还不知道。”梁长风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但这把匕首……”

“怎样?”若心忙问。

梁长风敲了下若心的脑门:“你可是趁我不在乱跑了?”

梁长风知道他要问什么:“徐家的阁楼,你是睡饱了?”

“饱了。”见“仙女姐姐”真的离开了,若心赶紧扶正帽子,从床上跳下来,“梁先生找到我师父了吗?”

“没有。”梁长风回答得简短。

“都怕。”若心不敢撒谎,在梁长风面前他也说不了假话,“若是没人帮我……”

“世上苦难的人那么多,若是人人都要我帮,我如何帮得过来。”梁长风淡淡笑着,这笑不是冷漠的,也不是戏谑的,反而是无奈的。

若心的心立刻凉了半截,还没等他凉透,又听到梁长风接着说。

“若心,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何要信我。”

这问题来得突然,若心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一路南下以来,他不是没被人骗过欺过,但那时候都有师父在前面替他挡着,师父足够善良也足够聪慧,既能护他周全亦能与人周旋,以致于他至今仍保持着孩子的真性情。

“因为师父信你。”若心不知这回答是否能令梁长风满意,又补了句,“师父还说,你是有情之人。”

“好,既然你信我,那之后的事我说了算。”

若心听罢,连连点头:“那要我做什么?”

梁长风想了想,拿出两件东西,那正是之前他给安大元辨认的一幅画与纸片。

“你可见过这些?”

若心先看了那副画,又看了纸片,然后又返回去看了画。

“这个……”他抚摸着画纸上的图案,神色有些奇怪。

“有话便说。”梁长风提醒。

若心张开右手,将整个手掌都压在画纸的图案上,他比划了一阵,突然抬头看向梁长风。

“这是只爪子吧。”

“爪子?”梁长风不是没想过,但真要说这是爪子,他又有些不确信。

“是猴子的爪子。”然而年纪小小的若心却格外认真,“我们灵湛寺以前养过猴子,猴子的爪子就像这种形状。”

梁长风会意,又问:“你知道言家班吗?”

“言家班?”若心恍惚在哪里听讲过这个名字,“那是什么?”

“番街上的杂耍团。”

若心脑子里灵光一闪:“他们啊……”

“你认识?”

若心又摇头:“不认识,我只是在西城闲逛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梁长风抵着下巴沉思着,若心见状忙问:“这与我师父失踪有关吗?”

梁长风看了看若心又看了看那副画,淡淡说道:“查一下就知道了。”

“那我们……”

“我还有事先回长风堂了。”

“梁先生,你不带我回去吗?”若心可不想一个人留下。

“你习惯一个人住。”梁长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你与阿辽不是相处得不错么。”

“哎?”若心愣在原地,倒是被这句话给噎住了,只目送着梁长风离开。

是夜,若心一夜好眠,等他再次醒来竟已日上三竿。

等他清醒了些离开阁楼,才发现采珍铺门口人进人出热闹非凡,倒是与前一天的寂寥全然不同。

“这么多人啊。”若心半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感叹道。

“采珍铺是做生意的,客人自然多。”阿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面无表情道。

“我还以为开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不会有多少客人呢。”若心仍旧好奇。

“那你便错了,酒香不怕巷深,采珍铺才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地方。”

“哎?徐先生是很厉害的人吗?”

“当然。”阿辽语气清淡。

“那他和梁先生谁厉害?”若心当真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他们是不一样的厉害。”

若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下午跟我去个地方,在此之前别乱跑。”阿辽说。

“去哪儿?”若心问,“我还要等梁先生呢。”

“是梁先生交代的。”阿辽说完便走了。

梁先生交代的?若心紧跟着阿辽追过去,心想这次他才不会乱跑呢,如果梁先生真的帮他找到了师父,他一定千恩万谢做牛做马。不过梁先生现在在做什么呢。

时值隅中,梁长独自穿行于西城街头,沿街的商铺很是热闹,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喜欢热闹。譬如说,梁长风,又譬如说,梁长风即将要拜访的某位神秘人。

说神秘也不神秘,光是这人的姓氏也算封霄的大姓,再与云台二字衔连起来,自然让人联想到国内赫赫有名的世家之一。

此人姓苏,名寒逸,生来喜好安静,却偏偏把偌大的家宅置于西市古城中最喧闹的地方。

说来也奇,那宅子像染了主人家的秉性,方圆百步之内自带诡谲气氛。建的是古朴的黑墙青瓦、飞檐翘角,中规中矩的四方外形单调且沉闷,不怎么讨人喜欢。对开的巨型铜门上不见任何门环,只有两串类似手编的靛色锦穗对称地落于两侧,若是用来装饰也够怪异的。

更怪的是,离此宅百步开外的周边分明还人声鼎沸,可越往宅子中心靠近越是少有人过往走动,似乎以此宅为界围出了一道隐形的屏障。就算有人从宅门前路过,也均是神色匆匆低头不语地迅速通过,基本不会做多余的停留和磨蹭。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偶有不明此理的外乡人好奇此事,也多半被好心的当地人生拉硬拽地快速拉走,直到走得足够远了,才被告知那里是个不可喧哗的诡异宅子,里面住的是云台苏氏家族里秉性最古怪、能力最出众的后辈。

据传,此人情绪阴晴不定,脾气不可捉摸,说话行事总是有悖于正常人,还会使些奇特的妖术幻法,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不出一日必定被霉运缠上。总之,那是个不可靠近的可怕之人。

梁长风对这种传言只是一笑而过,三人成虎这种事情他也是见得多了,何况再可怕的人也不过是凡胎肉骨,你若不做亏心事,何必要怕鬼敲门。

他坠了坠门左侧的穗子,想着里面的那个酒鬼会不会在家,若是不在岂非白跑了一趟。

“是梁先生?”应门的是个花容月貌的妙龄女子,浅紫色的束腰锦袍衬着窈窕挺拔的身段,梁长风知道这是苏寒逸最喜爱的弟子之一凉烟。

“你师父今日可在?特来拜访,请通传一声。”

其实不用进门,梁长风已猜到他要见的人在里面。凉烟身上不但带有平日常用的香粉味儿,还混杂着一股熟悉的酒香,想必是那苏老九又在里面折腾他自酿的醴酒。

“师父正心情大好,我想您来得正是时候。”

凉烟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子,嘴角弯弯一抹迷人的微笑显露。

老苏的众弟子里也就她不畏师父的严厉,天资聪颖又讨得了欢心。要知道,平日若有客求访必征得苏寒逸同意才可入内,也就凉烟有这个眼色和胆量,擅自做主放人进来。

当然,放梁长风进来是绝对没问题,凉烟也是有分寸的。

在正厅未等多久,就听到哒哒哒的脚步由远及近,能踏着这样轻快的脚步快速现身,说明苏寒逸今日的心情真的不错。

“那怎么办?我师父他……会不会……”

若心不敢往下想,其实他刚才做了个梦。

“所以,你也不知道匕首的来历。”

“是的,师父说要把匕首送给我,我也觉得很奇怪。”若心歪着脑袋试探,“这个匕首有什么问题吗?”

若心定睛一看,正是被阿辽收了去说要替他保管的匕首,怎么又落到了梁长风手里。

“这里是……”若心见了梁长风仍是有些心虚。

他梦见自己还在灵湛寺,师父坐在前面颂佛念经,他坐在下面百无聊赖,心里想着三师兄是怎么把一张白纸折成一只会飞的白鹤。

他想了良久都没想明白,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去请教三师兄。然而等早课结束后,他却怎么都找不见三师兄,而且除了三师兄,其他人也都不见了。

“对,改主意了!”若心从来没这么一本正经过,“我得留着命找到师父,所以还不能死。”

“这是师父送给我的。”若心不介意回答他这个问题,“离开灵湛寺的前一天晚上,师父把我叫到房里,说要把匕首送给我。这是师父最珍贵的宝物,我本想拒绝的,可是师父他偏要送给我。”

“最珍贵的宝物,为何这么说?”梁长风问。

“这把匕首从我记事以来就在了,一直挂在师父卧房的墙壁上,师父自己从来不碰这把匕首,也不允许我们碰。有一次三师兄偷偷碰了匕首,被师父罚抄了半年的未曾有经。我们虽然好奇,但都不敢多问。”

“师兄们都不在了,师父也不在了……”若心不敢再去想象那梦境里的画面,也不敢再梁长风面前哭,他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梁先生,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告诉我吧,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全力以赴。”

“你不是要把命给我么。”梁长风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戏谑,“怎么,改主意了?”

“我……”若心的脸微微涨红,“我怕……”

“你怕找不到师父,还是怕我不帮你。”

这话说得直白也不怎么动听,可梁长风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势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摆在若心面前。

“这匕首是你的?”

他急了,跑回去找师父,可师父也不见了。他捏着张皱巴巴的纸,站在灵湛寺的佛堂前,除了自己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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