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年间王府景

元仲辛：“你原来也可以说这么多话啊”

薛映：“喝了酒话就多点儿”

元仲辛：“嗯，酒是好东西。王公子，不来点儿？”

裴景：“王公子，你这个点心要收着么？”

王宽大概明白了裴景的意思：“无妨，放着请客人用些也是可以的”

裴景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收拾东西，将东西裹成几个小包

王宽：“知道了好让你算计我，你看我像那么好心？”

话音刚落，张鑫磊同齐桓就从东面的小道上走了过来。

众人赶忙起身寒暄

张鑫磊:“王公子，衙内，薛师弟，几位喝酒赏月，好兴致，好兴致。”然后看向元仲辛，问：“不知，这位是？”

王宽介绍：“这位是元家七公子，元仲辛。”

然后又将张鑫磊介绍给元仲辛

张鑫磊肃然：“可是邠州元氏？”

元仲辛：“唐懿宗时，家祖已随范氏一族渡江南迁，多年沉浮，已不复祖上辉煌”

张鑫磊：“哎，元兄过谦了。令兄元将军依旧是边军战神，元兄本人也是英姿勃发，定然能光宗耀祖，恢复昔日荣光”

韦衙内听不下去了：“瞎客气什么瞎客气，快快，介绍介绍你旁边这个小哥是谁”

王宽也顺着韦衙内的话将目光投向张鑫磊身后的齐桓。

张鑫磊笑道：“这位是齐桓，广南东路转运使齐大人的亲侄子。”

元仲辛：“齐兄，幸会，幸会”

王宽颔首“幸会”

韦衙内：“齐渊的侄子，那你爹是齐家哪一个，大前年我和我爹去岭南的时候还见过你家老封君来着”

齐桓带了些浅淡的笑意，道：“我父亲行三，衙内做客那年我已在京城读书，未曾有幸见过衙内”

韦衙内：“现在就算认识了，以后大家都是同窗，互相照顾嘛”

张鑫磊心中暗忖，齐家果然同韦家交好，韦衙内对齐桓比对他可客气多了。

如此一来大家也就算认识了，便互相招呼着入座喝酒。

同一时间裴景和赵简在屋里，也没闲着。

裴景进屋将东西收拾好了，觉得有些累，不想出门，委屈巴巴地看着赵简：“赵姐姐，我不出去了行不行，你就说我睡了。”

赵简：“你今天偷懒不去了，按着张鑫磊的性格明天肯定还得跑一趟来看你，明天午膳又该不够吃了，你乖啊，忍一忍就过去了。”

裴景想想也是，更何况她待会儿还得给王公子换药呢，不能现在就睡。

裴景被赵简拉着出门，偶然间回头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连忙喊住赵简：“哎，等等，我不能就这样批头散发的见人吧。”

赵简看了看裴景随意拢着的头发，想了想道：“说的是，梳个头发吧”

裴景叹口气，坐到梳妆台前，按着平日里的习惯，绾了个双平髻，簪了两朵珠花，又挂上了厚重的齐刘海，才算收拾停当。

赵简拍拍裴景的脑袋：“看着又小了三四岁”

裴景：“哎，我哥给了我这么多钱，得好好听话才行啊”

赵简：“你哥，真的好有钱”

裴景：“王公子也很有钱啊”

赵简：“再有钱，我也是不会嫁给他的。况且他也同意退婚了。难道谁有钱你就嫁给谁？”

裴景：“有可能哎，我真的有点儿爱花钱。我知道你不想成亲，不过王公子人那么好，说不定会支持你的抱负的，武皇帝不也是唐高宗支持的嘛”

赵简：“就算王宽愿意，王家其他人能愿意吗他们家里的关系可不简单。我从小跟着我爹长大，府里除了我爹和我再没个主子了，我可做不来世家宗妇。今日你不也听见了，他们家婆婆难不难伺候不知道，大伯母反正不是个善茬儿。嫁过去还不知道多少糟心事儿呢。”

裴景伸手拍拍赵简的脑袋：“赵姐姐辛苦了”心里却在想：王公子这么喜欢赵姐姐，可怎么办啊？要不回头提醒一下王公子？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赵姐姐的私事……

赵简却是被裴景这个动作逗乐了：“走吧，赶紧把张师兄送走了，咱们也好休息”

赵简裴景刚跨入月洞门，元仲辛就看见了：“哎，小景，你怎么还换了个发型”

碰上赵简警告的眼神，生生把后面那句“可没刚才好看”给咽了回去。

王宽闻言回头看向裴景，见她又把那个厚厚的刘海挂了上去，也很不解

裴景碰上王宽的眼神，弯弯眼睛，没有解释

张鑫磊：“哎，县主裴师妹来来来，阿桓家里送了荔枝来，专门给你们带的，快来尝尝，还新鲜着呢”

裴景看向齐桓：“多谢齐师兄了”

齐桓看见裴景，阴郁的眼睛亮了几分：“裴师妹不必客气”

赵简却是看着张鑫磊道：“真是为了送荔枝来的？不是诓我？”

张鑫磊：“你看看，县主这话说的，我能诓你什么？”

赵简：“上次大相国寺的事不是你把我诓过去善后的？”

张鑫磊：“是是是，县主高义。这不是一有好的东西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赵简：“你拿着人齐桓的东西做人情，你想的还挺美”

张鑫磊：“那你说，怎么办？”

赵简：“听说，你老家送了好几匹小马驹来？”

张鑫磊嘿嘿地笑:“县主消息真是灵通啊”

赵简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张鑫磊：“来来来，县主女中豪杰，我敬县主一杯。”

就是不接赵简的话。

赵简也没真想要他的马，就这么嘻嘻哈哈混了过去。

张鑫磊继续嘿嘿嘿嘿的笑着，看着再憨厚不过。

大家这时都已经落座，因为多了两个人，石桌就显得略为拥挤。

裴景还是坐在王宽旁边，就是挨得更近了，衣袖贴着衣袖。

裴景没在意，王宽却有些不自在。

姑娘的体温透过衣袖传过来，他觉得右边挨着姑娘的身子跟左边没挨着姑娘的身子好像有些不同，却又闹不清楚哪里不同。只觉得不甚自在，脑子好像也不如平时灵敏。

坐在裴景正对面的齐桓笑着将带来的那一小筐荔枝推到裴景跟前，：“裴师妹，你尝尝，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裴景笑着道谢。

瞧了瞧桌子上已经没有空盘子了，总不能对着筐吃，裴景就开口道：“我去拿些碟子来，你们先吃。”

齐桓立刻跟着起身：“我帮你吧。”

一桌子人闻言都看向齐桓。

裴景笑笑：“齐师兄不用客气，快坐吧”

张鑫磊今天来就是陪着齐桓来找裴景的，不然他怎么也不会刚刚诓完赵简就往枪口上撞，这时候自然要替齐桓说两句话，不然不是白来了。

张鑫磊打圆场：“哎，让他去吧，还能只吃不动？”

裴景听了很想说张师兄你不是只吃不动么？

齐桓这边却已经走到了裴景身边：“我陪你”

裴景眉头微蹙，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想了想，却没闹明白哪里怪。

一整桌人大概也只有裴景自己不知道齐桓对她有企图了。

剩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说还休的，不是老神在在的看戏，就是兴致勃勃的看戏，个个嘴上不说，心里门儿清。

裴景和齐桓并肩走着，没人说话，有些尴尬。

齐桓：“我今日在落瑶台瞧见你了，和，王公子一起”

裴景：“啊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也瞧见你了。是掌院让你去跟着元公子么？是不是其他城门也有人啊”

齐桓看着裴景亮闪闪的眼睛，不自觉带了几分笑容，跟他平时阴阴冷冷的气质不太一样：“嗯，是的。这你都猜到了，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很用功嘛”

裴景摇头，却笑得很好看：“不是我猜的呀，王公子猜的”

齐桓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将心底那丝酸压了下去，问裴景：“你跟王公子认识很久了？”

裴景掰着手指想了一下，只掰了两个手指就停了，失笑：“哎呀，才认识两天而已。却觉得已经认识很久了的样子。大概是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很多吧”

齐桓勉强扯出个笑来，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半晌才问裴景：“你，很喜欢他？”

裴景这边确实半天没听到他说话，脑子早不知跑哪里去了，猛然听见这个问题，有些迷茫:“喜欢谁？”

齐桓看着裴景不解的样子，心里沉甸甸的感觉一下子没了，又露出笑意来：“没什么”

裴景也没再问。

到了厨房，天色黑着，看不太清楚。

裴景开了杂物柜的门，去找蜡烛。

齐桓跟在她身后，声音低低地开了口：“裴师妹”

裴景：“嗯？”并未回头

齐桓：“我家里人要给我说亲了，是我母亲娘家的侄女”

裴景这边终于找到了蜡烛和火折子。将蜡烛点上了，才开始处理刚才齐桓说的话。

烛光微黄，齐桓看着裴景温柔的眉眼，鬼使神差的，低声道：“可是我不想娶她，我想娶我自己喜欢的人。”带着自己没能觉出的期盼

裴景也丝毫没有所觉。听了齐桓的话，想了想，问他：“你不喜欢你表妹？”

齐桓闻言怔住，半晌才想起他好像没跟裴景说过他的母亲是嫡母，不是亲娘。

他以为别人都知道，裴景也会知道。

可裴景却不知道。

齐桓欲言又止，进退两难。既想她觉得自己艰难不易，又不想她知道他是庶出。连他自己也瞧不上妾生子，更何况裴景这样的身世。

犹豫再三，齐桓终是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世，只低声道了一句：“不喜欢”

裴景想起自己也要相看徐二公子的事情，就对齐桓有些同病相怜。

虽然似乎也不是很一样，她只是不想成亲，而齐桓却是不想跟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

裴景叹口气，看向齐桓的眼神带着几许怜悯：“你见过你表妹么？要不，你看看再说？”

齐桓脸有些红，小声道：“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裴景再次叹气，心道：大家好像都过得不甚如意啊。

数着人数，裴景拿了八个小碟子，四个木碗，分了齐桓四个碟子，才继续方才的话题，问齐桓：“那你没跟你母亲说说么？”

齐桓一顿：“我母亲不会同意的”

裴景又道：“那，要不去求求你父亲？”

齐桓叹气：“我父亲这种事向来都是听母亲的”

裴景：“你现在不是跟着你大伯么？要不你求求你大伯试试？你们家事只有你大伯一个出仕对吧，那说话应该很管用的”

齐桓眼睛一亮看着裴景：“你也觉得我应该试试？”

裴景看着齐桓，总觉得他眼神有点奇怪。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二次觉得他奇怪了。

裴景压下心中的异样，想了想道：“如果是自己认定了的事情，还是应该试试吧。不试试会后悔的吧。”

齐桓眼睛更亮，觉得自己今天算是来对了。

他鼓起勇气，准备一鼓作气，同裴景剖白心迹。

可谁知，此时元仲辛的声音却突然飘了过来：“小景，赵简怕你摔跤，让我来看看你”

裴景闻言抱着碟子快步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招呼齐桓：“走吧，齐师兄”

小景看着院子里无聊甩着荷包玩儿的元仲辛，笑着道：“来了来了。”

元仲辛伸手接过了裴景手里的四个木碗：“怎么这么半天”

裴景：“找蜡烛找半天，我们平时都不吃宵夜的，晚上不进厨房”

元仲辛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几点啊，就算宵夜？你平时生活也太无聊了”

裴景不好意思笑笑：“我脑子不好，特别容易犯困，每天都要睡很久才行”

元仲辛惊：“脑子不好，多睡睡就能好了？”

裴景无辜：“不知道，试试呗”

元仲辛张着嘴看着裴景，完全不知该如何接话。

齐桓此时才从裴景身后出来，看元仲辛的眼神阴阴沉沉的，很不友好。

元仲辛看见了，一挑眉，招牌痞笑挂在脸上：“呦，齐师兄”

齐桓强忍着不快点点头。

裴景机敏地觉出气氛不对，赶忙道:“我们快回去吧，不然赵姐姐会着急的”

元仲辛点头：“她就是太暴躁了，动不动就踹人发脾气”

两人并肩走着，裴景笑着跟元仲辛解释：“其实，在碰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赵姐姐还会这样的”

元仲辛：“那是我的错了？”

裴景：“至少得有一半吧”

元仲辛：“你为什么要说你脑子不好？”

裴景：“我脑子真的不好，大夫都这么说的”

元仲辛：“不跟你说了，女人都不讲道理”

裴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我很讲道理呀”

说完自己也笑，元仲辛也笑，只有齐桓一个人跟在后面格格不入的

赵简其实早就知道齐桓对裴景的心思

可惜，裴景不知道。

赵简觉得齐桓的性格不好，裴景这样的不能和齐桓好，所以就从来也没有点拨过裴景关于齐桓的事情。

这会儿叫元仲辛来捣乱，也是怕齐桓对裴景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

简而言之，就是赵简不太信任齐桓这个人，觉得他心思太重。

然而，她却没觉得自己心思也很重。

裴景他们回来的时候，张鑫磊和衙内正说的热闹，都猜上拳了。

裴景跑了两步，将碟子放到桌子上，对着赵简笑笑。

赵简：“怎么去那么久？”

裴景很认真：“我找不到蜡烛了”

赵简：“也是，平时这个时候你都要就寝了”说完，还瞪了张鑫磊一眼。

王宽闻言有些讶异：小景姑娘这么早就休息了么？

裴景却是笑眯眯的：“没事，就当庆祝我们七斋来了新成员啊。”

正猜拳的韦衙内听见这句不愿意了：“这可不行，接风宴能这么简单？！至少得去醉仙居走一回吧，叫上你和赵简平时关系好的相熟的，一起热闹热闹才行啊”

赵简翻个白眼，这种话私底下说不好吗？！你这样让我怎么好意思不叫张鑫磊和齐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主家傻儿子本人了吧

裴景手上一顿，想了想，问韦衙内：“衙内掏钱么？”

衙内：“可以啊”

裴景：“那也别醉仙居了，我们去惊鸿楼吧”

衙内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要把我家底花完么？”

裴景歪头：“你可以只请我们斋的人嘛，这样不会把家底花完了吧？我保证只点一道贵的”

王宽掩了唇笑，小景姑娘可真是善解人意。

赵简也笑，颇为欣慰：还是小景懂我

元仲辛：“惊鸿楼，那太好了。我还没吃过”

裴景：“我也没有”

薛映和赵简也摇头。

王宽：“那就惊鸿楼吧，明日我去定位子。”

韦衙内一脸懵：这就定了？为什么是我请客？明明我和王宽一天来的

等裴景收拾的差不多了，赵简对着薛映使了个眼色。

元仲辛：“你们干嘛，至于吗？”

韦衙内问：“你们平日都是这样的吗？”

薛映放低了声音道：“本来不是的。自从有一次张师兄忍不住把小景带给赵简的点心吃了个精光之后就变成了这样。也是自从那次以后，张师兄就特别爱往咱们这儿跑。没事还要主动来问要不要牵匹马围着护城河跑上两圈。”

王宽看了赵简一眼，没再说话，默默地替赵简将来的夫君默哀了一把

赵简和裴景对视了一眼，开始收东西。

赵简：“闭嘴”

元仲辛：“你除了闭嘴还会说什么”

裴景和赵简同时开口。

裴景和赵简两个人大包小包抱了满怀，急匆匆往寝室走。

薛映看着两人出了假山南面的月洞门，清清嗓子，大喊一句：“张师兄，我们在假山中间的空地！快请！”

剩下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元仲辛乖乖闭嘴

王宽看了看桌上的大小包裹：“我帮你们吧”

王宽没搭理他。

元仲辛：“没意思。兄弟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你酒量是多少”

裴景：“你有伤，歇着吧”声音软软的

赵简：“你把人给我招呼好就行了。”带着无处宣泄的脾气

赵简剜了元仲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