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在手机阅读
手机阅读《我只是遗体接运工》
我只是遗体接运工

第一百零四章

东仔白了他一眼。

天渐渐暗淡,布满天空的云朵都暗淡。

快下班了。

比大多人明亮的星星,似乎不是我们。

我们都没归宿,只能抬头看着更亮的发光。

跟随着月亮。

“走吧。”

东仔答应道,老表也没想下班。

四人推着叮当响的担架车走在医院的路上。

黄昏中,医院的人群还是很多。

大家似乎对推着担架穿防护服的人见怪不怪。

四人进入了ICU,鞋子套上了鞋套。

“就是这个了。”

医生对他们说,领着到一处病床面前。

这是个年轻的男性,三十岁,眼睛还没闭上,刚拔掉仪器的鼻孔流出液体,无神的看向前方。

“来,帮忙下。”

彬哥撤走遗体上的被子说。

床上躺着光溜溜的男性,私处直接暴露出来。

“嘿嘿,你看。”

旁边的护士拉上一旁实习的同事,两个人悄悄笑着别过头去。

东仔看着眼前的死人,他赤身裸露依旧毫无反应。

打开了裹尸袋,一起把遗体抬上担架车。

东仔握起遗体的脚,那烫热浮肿的触感从塑料手套上传来。

再次看了眼遗体,他死了,不能眨动的眼皮露出里面黑色的虹膜。

像是在看向前方,但确实是死了。

彬哥拉上裹尸袋,几人走出ICU房外。

天黑了,他们推着担架车走回太平间。

道路上医院里的人依旧熙熙攘攘,似乎对推着担架车的他们不太在意。

东仔想到ICU那几个女护士,发觉大家都没什么不同。

工作历程还没老道的她们,看见赤裸的男性身体也是会害羞。

担架车还是会发出叮当响声,只是因为重量多了份沉闷。

“你们是家属吧。”

戴维哥在门口问。

“是是。”

一个抱着小孩的女子连忙点头,身后还有两个老人。

“这边走。”

彬哥对他们轻声说。

等回到太平间办公室,戴伟哥在跟他们谈服务内容。

“我们不用你们给他穿,我们自己来,你们寿衣给我们挑下就好了。”

女子站在那说,长发绑在头顶,怀里抱着孩子。

“那,那我带你们挑下寿衣吧,你看下哪款合适。”

戴伟哥见着女子拿定主意,他带人走去仓库。

“乖,妈妈先去外面,你先坐在这不要哭。”

女子放下小孩,她蹲在那对孩子说。

小孩不愿意的发出呜声,伸出手想要抱抱。

“乖。”

女子掏出身后带着的行李,拿出一瓶旺仔给孩子。

“你先坐在这,等妈妈,妈妈很快回来。”

女子眼红红的哄着小孩。

无所事事的东仔和老表坐在一旁看着。

“诶,这是?”

女子身后的一个老男人问向她。

两个老人穿着朴素,说着北方的口音话,他们看向儿媳。

“爸,我们先给XX(死者的名字)穿衣服,就不要别人给他穿了,先给他穿好,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女子停在爸爸面前,她说。

“嗯,好好。”

得知情况的两个老人点点头,看着拿主意的儿媳。

“妈,别难过了。”

女子走前对捂脸的老妇人,她安慰说。

便转身跟着戴维哥去了仓库。

东仔坐在办公室,他看着小孩喝着牛奶。

“现在情况就是,我们只卖给你们寿衣,还有收刚刚接他回来的费用,其他的费用我们都不收,等等会有殡仪馆的车载他去,我们已经帮你们联系好了。”

彬哥在办公室里对老男人解释说。

老男人听懂的点了点头,知道他们没骗钱。

小孩坐在沙发上,见不着妈妈,发出无助的呜声。

“哎,乖,爷爷给你手机玩。”

老人递出自己的老人机,哄着孙子。

“他多大了?”

坐在一旁的东仔问。

“两岁了。”

老人看着突然问向自己的年轻人,他答道。

小孩听着手机给他玩,但看见是老人机,他不开心的要继续闹腾。

“妈,一起帮忙给XX穿衣服。”

女子出现在门口。

小孩见着妈妈,开始哭起来。

“哇啊啊。”

他走去伸出双手,抱住妈妈的腿。

办公室里传荡着小孩刺耳的哭声。

“乖,坐在这。”

女子哄着小孩,她手里拿着八百八的蓝色寿衣。

“乖,别哭了。”

女子蹲在那看着孩子,她发出颤音。

孩子依旧不懂事的在那大喊。

“走吧,妈。”

女子吸了下鼻子,站起身对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满泪弥娑,她摇晃的跟去。

东仔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

老妇人站在综合间门口停住,她跪在那突然哭起来。

综合间里就放着遗体,她摇摇头不进去了。

“吖~~~”

那年老的声音像生锈的笛子,一直传遍周围。

老男人走去扶住她。

“爸,你先看住妈,我进去给XX穿衣服。”

女子见着妇人哭了,她流出泪却眼也不眨对老人说。

她走进去了。

冬天里,那黑夜的寒风刺骨。

东仔站在门外,太平间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办公室和综合间有灯光。

“哇啊啊啊啊。”

那找不到母亲的孩子在办公室里大哭,哭的厉声。

“怎么办?”

老表见着孩子这幅模样,他问向彬哥。

屋外,那老妇人坐在老人递给她的椅子上。

“我的儿啊!吖~~我的儿!”

妇人年老的坐在那,哭的喉咙沙哑。

“我的儿,我的儿、啊!!!啊!!”

妇人突然大喊。

大哭,大悲。

天黑的看不见五指,东仔站在门口看着。

寂静里,没人说话,连车笛声都消失了。

屋里的孩子哭声和屋外的妇人哭嚎。

过了很久,哭的妇人哭不出声音,她埋在大腿上发出呜声。

走出办公室要找妈妈的小孩,被爷爷抱起。

办公室里放着他们用袋子装的行李,桌上放着没喝完的旺仔罐子。

女子给丈夫穿好了寿衣,她走出来。

“乖,妈妈在,不哭了,乖。”

女子接过老人手中的孩子,哄着道。

“呜呜呜。”

她晃着怀里还在哭的孩子,眼睛看向地面好似在发呆。

东仔看着女子的眼神。

红红的眼眶里,眼睛一动不动,说不出的麻木还是无神。

她只是看着地面,眼神里像丧失了生机。

依旧晃着怀里的孩子。

殡仪馆的车来了。

“来,扶着你丈夫的头。”

彬哥轻声对一旁站着的女子说。

女子连忙走前,利索的扶起。

遗体抬进棺材里,送到车上。

她哭了。

东仔见到她终于哭了。

看到殡仪馆的师傅把棺材抬到车上。

女子捂着脸哭,她捂了把脸想把眼泪擦掉。

可那眼泪依旧落下,她喘息的哭着。

靠着大腿的小孩懵懂看向妈妈。

女子抱起他。

在停尸房里她抱着小孩,低头啜泣。

屋外那个没进来的妇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像失了魂。

“家属你们跟着殡仪馆的车一起去,可能坐不下,你们最好叫辆车。”

彬哥提醒道。

“嗯,谢谢谢谢。”

女子又恢复正常,她抱着孩子连忙道谢。

老人搀扶妇人,手里提着一大袋他们带来的行李。

女子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也抓着行李。

她正低头对怀里的孩子说什么。

家属就这样离开了。

“你曾经问我说,明明只是普通的死人,那么在意他们干嘛。”

东仔转头看向老表。

“现在呢?”

“什么现在,你在说什么,能不能说点别那么莫名其妙的话行不行?”

老表傻笑着打趣道。

他们也准备下班。

办公室熄灯,桌上放着没喝完的罐子。

东仔关上门,走回宿舍。

十一月初的福州,每天都是乌云,连外套都是冷的。有时中午会有太阳,摸下窗户玻璃才感觉到暖意。

可一旦到了黄昏,人们不会再说话了,天又变的灰蒙蒙。

老表不太想告诉别人隐私,他笑道。

“我随便问问,听你在这狗叫,谁想知道。”

自从上次平哥走去厨房,看见没洗的碗筷走来他们房间反应后,老表说自己做自己吃。

深渊一样的黑天,只剩下颗颗荧光闪烁。

“你说北方人是不是都特别开朗。”

东仔对老表问。

“回去吃什么?又煮鸡胸肉?”

“你不是第一次来福建么?还有朋友?”

东仔质疑道。

“你管我,干嘛跟你说。反正你们吃外卖还是自己煮我不知道。”

“可能吧,但不应该自己小孩都没了哭都没哭那种吧。”

老表回答。

“哎,来单了,你们要下班么,还是一起?”

彬哥看了手机,问打扫卫生要离开的两个实习生。

东仔问,猴子在市一,小赖在附一,两人经常骑单车来东仔这一起吃饭。

“我是不知道你们,每次煮饭你们都不会帮忙的,我等等和朋友出去吃,你自己解决吧。”

他想起猴子也是那种好像什么没影响的样子。

  • 加入收藏
  • 目录
  • A+
  •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