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瞎了才会看上你
他被打的脸上裂开了好几道口子，鼻梁骨大抵是被打断了，现在血流不止。
即使被打成了这样，唐至仰面躺在地上，仍然张着嘴巴“嗬嗬”地笑着，他的牙齿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看起来有些渗人。闵胤揪着唐至的胳膊把他甩到汤池边，用力地把他的头摁在水里，面上带着一种决然的冷意。
要不是工作人员跑过来死命把闵胤拉住，唐至可能真的就要被他淹死了。
肖安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往后游了游，把背靠在池壁上，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看样子是我失礼了，忘了和你介绍我自己，真是不应该，”男子走进汤池中，目光牢牢锁在肖安身上：“鄙人唐至，是‘无微不至’的那个‘至’字，你呢？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吗？”
系统现在暂时失灵，肖安没有办法判断这个叫唐至的人的方位，感觉这个人似乎在朝他游近，肖安转身攀住池壁就想上去。
“闵胤，我他妈佩服你了，居然找到了这么一个宝贝！你知不知道，昳浓刚才垂死挣扎的时候摸到我身体的那几下，我当时真的爽到了，我有多想把他……”
“你他妈给我闭嘴！！”闵胤竟然挣脱开拽着他的两个工作人员，扑到唐至身前，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脸上：“闭嘴！闭嘴！”
那两个工作人员眼见拉不开他，急忙叫来了更多的人，几个人合力拉开了闵胤。
闵胤眼尾红的仿佛泣血一般，他被几个人拽着，像一头困兽嘶吼道：“放开我！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唐至被他那几拳打的进气多出气少，瘫在地上死狗一样，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片混乱中，肖安轻声道：“闵胤，我我有点害怕了。”
他这一声轻唤似乎终于把闵胤的理智拉了回来。
“昳浓？”闵胤声音嘎哑，他看向肖安，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昳浓不怕，哥哥在呢，哥哥会保护——”
闵胤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愧疚，他艰涩地开了口：“对不起，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他该怎样道歉呢？似乎怎么道歉都不够，在他大意离开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的男孩被人伤害，甚至差点失去了生命。那个禽兽，现在还在用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侮辱着他。
闵胤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流失殆尽了。他半跪在那里，颓然又绝望，身体还被几个工作人员牢牢控制着。
肖安只觉得自己胸膛那里一片灼烧般的疼痛，他分不清痛的部位到底是肺部还是心脏，只是前所未有的渴望自己能够看得见，起码可以准确地去拥抱闵胤。
肖安在系统的提示下，狼狈的跌跌撞撞找到了闵胤的位置。他拉住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胳膊，说道：“放开他吧，让我带他离开。”
毕竟闵胤的身份尊贵，这几个工作人员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听到肖安的话便纷纷放开了手。
至于唐至，早就被他的人来给接走了。
闵胤怕他的样子吓到肖安，勉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从一旁的工作人员手里拿过浴袍裹在肖安身上：“走吧，咱们回家去吧。”
肖安看不到闵胤，但他却能感觉到，在他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有这么一个人，手指微微的抖着牵着他的手，把自己浑身的暴戾尽数压下去，只为了能轻声细语地对他说一句，我们回家吧。
肖安反手握住了闵胤，唇边挂了笑：“哥，我刚才是在骗你的，我其实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啊，你在我身边的。”
“那个人，我不认识他，所以我也不在乎他，他说的话、做的事，对我产生的影响是很小很小的。”
闵胤没有说话，但是肖安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那种压抑的气息正在慢慢消散。
肖安见他情绪平复下来了，便趁热打铁说道：“哥，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呀？昭晴姐邀请我们过来是好意，若是我们这样突然回去了，我怕她会过意不去，而且也会破坏她和佳然姐这次好不容易的约会气氛呀。何况我们这么突然的回家去，奶奶肯定是会问的，要是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会担心的。”
闵胤握着他的手，说道：“那我们就回我那栋房子去。”
“好吧，”肖安知道拗不过他了：“起码我们也应该多在这里呆一会儿，和昭晴姐还有佳然姐道个别再走吧？再说了，我现在肚子好饿，听昭晴姐说，他们这里的下午茶是很纯正的英式下午茶，我很想吃吃看。”
听到肖安说他饿了，闵胤这才松了口，说道：“那么我们就先去休息室，等她们两个人过来，再一块儿去吃点东西。”
他们两个人没有单独待在一起多久，安昭晴和孟佳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安昭晴一进门就冲向肖安，语气焦急地问他：“昳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肖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是呛了一些水，现在把水咳出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不是很大的事情，不用去医院检查了。”
“这件事都怪我，我竟然不知道，唐至那个混蛋也过来了！”安昭晴气愤不已地说道：“要是我知道他过来了，我怎么可能邀请你们也一起来？就连我和佳然，肯定也要换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肖安问道：“昭晴姐，你认识那个人啊？”
“可不是，”安昭晴咬牙切齿道：“有一次他竞标输给了我们，然后他就盯上了我们公司，处处找闵胤麻烦！”
说到这里，安昭晴搓了搓胳膊，心有余悸道：“他们唐家的背景比较大，而且这人滑不溜手，我们现在都没有收集到能打倒他的有力证据，不过听说他曾经玩死过好几个——”
“安昭晴。”闵胤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对了，殷凡刚才已经打来电话，你先和我出来一下，我有一些事情要和你说。”
闵胤说完，转头对肖安说道：“昳浓，我和安昭晴先出去一下，让佳然在这里陪着你。”
肖安点了点头，说道：“嗯，好的。”
孟佳然不像安昭晴那样喜欢热闹的说话，在闵胤和安昭晴出去之后，她就坐在肖安身边，整个人安安静静的。
肖安觉得这样的气氛有些太过安静了，他有点不自在，但也实在想不出能够找什么话题聊天，便也沉默着。
孟佳然看了肖安一眼，刚好看到他正有些紧张地揪着自己的手指头，觉得他这个动作有些可爱，便轻笑出声来。
肖安有些茫然地向发出声源的地方转过头去。
孟佳然开了口，她的声音淡淡的，很轻很柔，有一股莫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昳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肖安道：“当然可以了。”
孟佳然盯着肖安的眼睛——她知道他看不见，问道：“我听昭晴说，你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通过握着一个人的手，就可以看到这个人什么时候死亡，是吗？”
肖安道：“嗯。”
“那么，昳浓，你能帮我看看，我还有多少时间可活？”孟佳然摊开自己的掌心，自己先迎着光看了一下，在她的肉眼中，用普通人的方式去看掌心里那代表着生命的纹路，很长很长，像一根开的繁茂的枝桠，一直伸到了手腕那里去。
安昭晴就常常摸着这条“生命线”，满足地说她一定可以和她白头偕老。
肖安听出孟佳然话中的不对劲，便缓缓伸过手去，在心里慢慢描摹着孟佳然掌心中的纹路。
他所看到的那黑暗中又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随着那人影的慢慢清晰，肖安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看到的，是一个容色浅淡的女子，长相净扮，明明五官清晰，却无端让人感觉她的脸透明地像要融进了那黑暗之中。
女子面上含了笑，一派淡然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出现在肖安眼前的，是一名女子，而不是一个老妇人。
那应该正是孟佳然现在的样子。
肖安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他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昭晴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可以看得到一个人的寿命。”孟佳然注意到了肖安的表情，那个少年脸上的，是真心实意的难过。
“扩张性心脏病，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孟佳然笑了笑，为这个温柔善良的少年：“你看到了对吧，但是，请当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好吗？不要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昭晴。”
肖安把孟佳然的手放开，他的眼前又重新恢复成一片黑暗，他却第一次觉得这黑暗要比刚才令他心酸的影像要来的好一些。
肖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从唇齿之间挤出了几个字：“这是……为什么……”
“是啊，我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常常问自己，问老天爷，”孟佳然叹了一口气：“好多为什么的答案，大概就只有一个字吧，命。”
“那你为什么瞒着昭晴姐？”肖安问道：“这个问题也可以用‘命’来回答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瞒着她，”孟佳然苦笑了一声，突然问肖安：“昳浓，你想听吗？关于我和安昭晴的故事。”
那天大概注定是不同寻常的，在肖安惊魂甫定的时候，他有幸听到了两个女孩子盛大到波澜壮阔的故事。
孟佳然遇到安昭晴，是在她刚上大学的时候，发生在青葱岁月里，但她们的初次相遇可绝对称不上什么值得回忆的美好。
那时的安昭晴足可以说是光芒万丈，她长得好看，家境优越，但人却没有什么架子，和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相处得格外融洽，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立刻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焦点。
孟佳然和她虽然算不上反义词，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
本来啊，她们没什么机会会和对方认识的，就连说上几句话也不太可能。
但孟佳然好巧不巧的，偏偏撞上了安昭晴的大型表白失败现场。
准确一点说，是见证了闵胤用四两拨千斤花式拒绝安昭晴的话术。
大一刚入学的孟佳然还是个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的小姑娘，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些土气的打扮和对很多大牌的一问三不知已经成为室友们暗暗打趣的梗，她仍沉浸在高中时期对大学极尽可能用所有的美好所堆积起来的憧憬中。
在舍友们热火朝天的讨论里，孟佳然一脸懵懂地发问：“圣罗兰生长在什么地带，怎么会有这么多颜色？”
宿舍先是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那几个女孩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一个女孩半个身子都从床上歪了下来，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
孟佳然不知道自己问错了什么，她在这一片笑喊声中局促不安地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好让自己不那么格格不入：“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没有，”一个女孩回道：“不过你怎么连圣罗兰都不知道圣罗兰就是——”
“圣罗兰在咱们宿舍后面的那片香樟树林里就有长啊，这种花就是晚上才开，白天就长得和野草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的。”一个女孩子接过那个女孩的话头，漫不经心给孟佳然解释道。
“对了，孟佳然你不是没见过圣罗兰吗？反正现在阿姨还没关门，你去看看，顺带帮我们摘一朵回来。”
在女孩子们的齐声附和中，孟佳然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很黑了，她不太想出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孟佳然穿了个睡衣，拿上手机就走了出去。
现在的校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路灯下的小虫子转着圈飞舞着，
白天郁郁葱葱的树林笼在夜幕里显得有些阴森，但孟佳然却不怎么害怕，她甚至觉得呆在这样的环境要比宿舍里安逸一点。
孟佳然没忘自己出来的目的，她怕打开手机的光会引来蚊子，就俯下身，借着月光细细地辨认着地上的植株，生怕漏看了那株花去。
不知不觉间，孟佳然就走到了树林的深处。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孟佳然以为是一对情侣幽会，本能地想要避开，却冷不丁听到一句娇喝：“闵胤，你干嘛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要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要不然就别想离开！”
孟佳然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闵胤学长的名字，在刚一入学的时候，她就从很多人的口中听到过，比校长的名字还要先记住。
而那一位女生的声音，孟佳然昨天才刚刚听到过，是作为学生会主席上台演讲的安昭晴学姐。
“我在问你的名字！”随着唐志的一声怒吼，肖安的头发突然被人攥住，头皮处传来牵扯的剧痛，肖安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朝后摔进了水中。
谁知唐至并不罢休，一手狠狠摁在肖安的脸上，不让他浮起来。
“你他妈的……”闵胤双目赤红地盯着唐至，几步上前狠狠地朝他脸上挥了一拳。
唐至虽说也是一个练家子，但面对在盛怒状态下的闵胤，只勉强应付了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闵胤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让他目瞠欲裂的一幕。
“我看到了，他不应该这么对你。”良久，那男子唇边带着一抹冷笑，缓缓地开口道：“他是个懦夫，面对这样美的事物，竟然只敢逃开。”
肖安一时竟挣脱不开，口鼻中都灌进了水，他的四肢挥舞之中碰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体。
肖安大致确定了他在什么方位，手握成拳用力朝唐至的腰腹处捣去。
唐至被他那一下打的不轻，青着脸半天也没缓过来，但他仍然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肖安现在的样子，眼中透出一种格外疯狂的炙热来。
“昳浓！”闵胤急步跑了过去，想把肖安扶起来，却发现自己手抖的没有什么力气。
肖安把水咳出来，现在已经稍微缓过来一些，他安抚地摸了摸闵胤的手臂，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大碍。
“你叫昳浓啊，真好听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唐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们的旁边来，他愉悦地笑着：“昳浓，你跟了我，怎么样？”
肖安从他的辖制中逃脱出来，翻身出了汤池，倒在地上用手支着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像有人从他的肺部点了一把火一样，顺着喉咙直烧到他的鼻腔中。
就算是这样，刚捡回半条命的唐至，仍然没有放过刺激闵胤的机会。
他大喘了几口气，对闵胤说道：“啊哈，原来差点被淹死是这样的感觉呀，刚才的我还真是狠心，怎么能让我可爱的昳浓遭受这样的事情呢？不过……我并不后悔就是了——”
他喃喃道：“对，就是这个样子，你濒临死亡那强烈求生欲所爆发出来的美感简直无与伦比，这才是应该正确对待美的方式，闵胤怎么能那样对你？小心翼翼？可笑，简直是暴殄天物！”
唐至歪着头，痴迷地说道：“一朵花，只有在你把她折断，揉碎她的花瓣，让那些汁液染红你的指尖，把她毁掉，这才是那朵花最美的样子……”
唐至闷哼一声，控制着肖安的手的力道终于减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