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我是去做事的，不是去游玩的。”连骨叹息，“等你身子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你每次都这么说…”女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她眼睛长得极媚，瞳孔是晶莹剔透的红，像金秋熟透的石榴籽，眼波流转间纯粹又动人。
——
血冥宫。
暗黑大石垒做宫殿主体，在阴暗的日光中闪着血色光芒，殿内极暗，模糊的显现出高台主座上有一男子懒散的倚着，他长发散落一肩，穿着一件玄红长衫，苍白的肌肤毫无血色，正听着台下的阴冷黑衣人说话。
黑衣人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主人，我已经警告过张家人了，还请您放心。”
“这次，最好是将她与鬼婴一同带回来。”白溯沉吟，“既然张家准备把周浮红推做替罪羊，我们势必不能让他得逞。”
再一次潜入张家庭院，魏宵暗暗吐槽道:这是下山历练还是做暗探啊！
他也想当一个光明磊落的侠客好吗！
张缙之正在窗边的书桌上临摹字帖，白溯从缝隙中瞄了一眼，小孩字体挺拔，不像是张老爷说的朽木之才。
对于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房中的二人，张缙之仍吓了一跳，他拍拍心口:“你们，又来作甚？”
“你不想知道周浮红的下落了？”魏宵反问他。
小孩垂下眼帘:“我，我不相信，你们。”
魏宵道:“那无妨，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没搞清楚，需要问一问你。”
“问什么？”
“你父亲为什么要娶周浮红进门？”魏宵唇边梨涡清浅。
张缙之闷声说:“我，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他，他原本没有，再纳夫人的打算，母亲跟我说，是突然提起来的。”
魏宵若有所思，看来张老爷找周浮红，可能是西荒妖魔的主意，一方面为了鬼婴，一方面让她顶罪。
“那你见过周家人吗？”白溯突然出声。
张缙之攥着衣角:“没…府里，下人们，都说，红姐姐她，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
小孩嗫嚅着嘴唇，磕磕绊绊的说:“红姐姐的父母，早就，搬走了。”
这些跟他们猜测的差不多，白溯蹙眉:“你还知道什么别的事情吗？”
张缙之紧张、茫然的看着他，有些失落:“对、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白溯轻叹一声:“不是的，你已经告诉我们很多东西了，是我太贪心。”
“不，不，我…我再想想。”张缙之十指缠绕，沉默的思考了许久。
“啊！”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我想起来！在，在红姐姐，进府之前，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小孩眉头紧皱，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有，有一个姑娘，被沉塘了。”
魏宵与白溯对视一眼，搞不清楚这两件事情之间的关联。
张缙之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二人:“他们说，那个姑娘姓，周。”
“什么？”闻人欢惊讶的一拍桌子，小桌上的碗筷齐震，把对面的燕寄紫吓了一跳。
给他们上菜的店小二也唬了一下，他急急的说:“小声点啊客人！要是被老板听见我跟您说这些，肯定要把我撵出去的。”
“哦，哦。”闻人欢呆滞点头。
“现在镇上都不敢提起周家，啧啧啧，那可是惨了个惨哟。”店小二啧啧叹息。
周家原本在镇上开了个面馆，男人做饭女人算账，请了个小工，生意还行勉强维持生活。他家有两个女儿，是双胞胎，姐姐叫周浮红，妹妹叫周浮青。一家人生活和睦，镇上人都想让周浮青当自家儿媳妇，可是有一天，妹妹突然失踪了。
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有一天清晨，在镇外树林里发现了伤痕累累的周浮青。一个女子被掳走这么多天，镇上便起了各种风言风语，原本定好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事情若是止在这一步，倒也算不上什么。
店小二喝了口水，面露难色，他看了一眼闻人欢，少女正听的入神，催促道:“然后呢？你快点说啊。”
亲事被退后，镇上人许久未见过周浮青，她们姐妹俩虽说是双胞胎，但性格长相迥异，姐姐周浮红性子大大咧咧非常跳脱，反倒是妹妹温婉持家。渐渐的，有人说周浮青怀孕了，怀了贼人的野种，谣言越传越真，到了退亲那人家里。
王家老夫人是个没落世家的庶女，性格古板极其注重女子贞德，听了传闻便赶去周家要去看个究竟。结果，周浮青真的怀孕了，她小腹微微隆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王老夫人当即又惊又气，晕了过去。
按理说这事轮不到王老夫人管教，但周家父母是个懦弱无能的，王老夫人说:“你家女儿在订婚期间与外男私交，是落了我王家的脸面，必须赔偿。”周家父母拿不出钱，王家人便要砸了周家面馆，还要姐姐周浮红去王家做奴。
当初订婚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王家人这么狠毒呢？周家父母苦不堪言，连带着看周浮青也不顺眼了，要是你那天不出门，不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吗？
周浮青如遭雷击，一个弱女子被人欺侮，旧婆家又是个混账，现在连亲生父母都这般对待她，她抱着周浮红痛哭了一晚，隔天便大着肚子独自到了王家。
瘦弱女子跪在王老夫人面前磕了一个又一个头，鲜血顺着石砖留到大门口，引来镇上人观看，对她指指点点。
“丢脸的东西。”
“幸好人家王家退了亲，这大肚婆谁敢娶啊！你敢吗？”
周浮青万念俱灰，眼泪混着血水沾满了她的面颊，她听到王老夫人冷漠的声音:“我可以不要你们的赔偿，但你必须连同肚子里这个孽种一起，沉到青渠河里。”
于是，在周浮红醒来时，只听门外吵嚷不休，她匆匆赶到镇外河边，妹妹形容枯槁，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意。
“扑通！”
一切都安静了。
男子唇角轻挑，缓缓的坐直了些，声音软滑冰冷像大蛇吐芯:“你办事不力，领罚吧。”
黑衣人闻言站起身，男子从宽大袍袖中伸出一根瘦削的手指，指尖红色微光一闪，黑衣人身体一颤，半跪在地。
“不行。”连骨声音冷了下来。
连婴早知道会被拒绝，她不依不饶的靠着连骨:“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连骨挑眉，伸手抚了一把连婴的侧脸，冰冷黏腻像蜕皮的蛇鳞一般，女子躲开他的手，娇蛮的哼了一声:“无趣！”
西荒边境。
男子垂眸看了看黑衣人额头上的圆形孔洞，明明是致命伤，却不见一滴血流出。
“下去吧。”男子捂唇似是累了，“若是再有下次，你知道的。”
殿中男子合着眼睛似是沉睡，女子的娇笑声落在他肩上，男子伸手去抚，摸到湿滑的水滴。
“那什么才有趣？”连骨轻笑，“按时服药了吗？”
“当然吃了。”连婴容色姣好，艳丽的五官被身上纯净的气质冲淡，她坐到连骨身边，亲昵的蹭蹭他的胳膊，“我想去那边玩。”
那边，自然指的是西荒的另一边，人族的领地。
一直退到宫门外十米远，黑衣人才站直身子，掌心聚了些暗色灵力贴到孔洞上，他表情平静，但身体的微微颤抖暴露了他所忍受的痛苦，殿外有三五个与他同样衣着的人，只是稍微侧目看了一下便又移走了眼神。
片刻后，黑衣人移开手掌，他额头上的洞已然消失，整个人的气息也虚弱了许多，他掏出一颗红色丹药服下，沉默的站在殿外。
青渠镇。
还有三日，魏宵认为应该先查清楚周浮红的秘密，几人依旧分头行动，魏宵和白溯去找张缙之，燕寄紫、闻人珏与闻人欢在镇上打探消息，姬淮棠、郁绾知和月称到镇外寻找周浮红。
“小婴，又调皮。”男子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在暗处是正常的棕黑色，此刻有点点阳光落在其中，显现出醇厚的枣红色。
连婴挥手扫掉刚刚设的幻相，坐在地上把头枕在男子腿上:“你真无趣。”
“是。”黑衣人谦卑的行了个大礼，慢慢退出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