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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芳华

第7章 过往说不得

“那人每日都来吗?”

“对,每次来救活几人又救死几人。”她的语气讥讽,仿佛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残酷的抢夺。

柳和歌却是点了点头,看着那争斗的落幕,还有地上多出的几具尸体。

老婆婆看着手上的珍珠出了神,可又在一阵蹄声之后清晰了过来。她指着村口的黄土路高声对着柳和歌大喊道:

“看,来了!”

那仅仅是一辆驴车,在后面驮着几袋东西。带着草帽的车夫叼着芒草,让身前的老驴慢慢悠悠扭扭捏捏向前踱步。而他只是将双眼藏在草帽之下,哼着一首歌谣:

步入厅堂,也是空空如也。唯一能看到的是少许破碎的木段,柳和歌上前观察把玩了些许时候,明白这些是已经被人劈烂的家具残片,就随手丢在了一遍。

可木材落地的声音不应该那么沉闷,扭头一看厅堂角落里一个年轻人抱着头向自己抱怨道:

“老大,你丢东西也看看有没有人啊。”

他个子不高,因为一眼目盲用头发遮住了半脸。不过头发打理并没有因为那半脸的遮挡显得凌乱,反倒是用青绸帯束了发打理的很干净。一身青衣却是有些洗的发白,整个人一出现便是淡淡茶香。

九堂之一茶堂堂主,查不知。

柳和歌也只是看了眼年轻人,便扭过了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墙壁,不带语气地询问道:

“你怎么来的?”

年轻人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从河上游搭了条船,到时候出村再顺着河走,有船搭船没船走路。也就一天时间就能见到个大渡口,鬼知道这地方为什么还能怎么穷。”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从山路进村?”

“老大你不是喜欢走嘛...”查不知耸了耸肩,却不料那玉杖就已经插在了自己的耳边,柳和歌生气的表情与平日没有区别,只是觉得自己被下属戏耍有些不悦而已:“刀手,显然等了我很久。”

“老大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啊。我前几天刚刚做完生意,马不停蹄地就往这破地方赶,是不是你什么仇家来找麻烦了?”

“大儒无声。”柳和歌说道。

“那是什么?”查不知不解。

“儒门刀法。”

“老大你什么时候惹到了泮宫的人啊?虽然这次我们调查的家伙是泮宫中人,但我敢保证我绝对没有让手下打草惊蛇。那姓钟的自己就爱跑我们茶楼喝茶,自己送上门我们都不需要刻意搜集情报。”

“师父和我说过,大儒无声是一门很难练的刀法。气息内敛刀路稳重,由此穿插别门刀法可以让敌手看不清楚来路,可要将这门刀法练至大成少说要十年功夫。”

“但泮宫中人习武多少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这群人最后的目标不都是为了中举做官嘛?”

柳和歌摇了摇头,向着查不知问道:

“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搜寻的地方吗?”

“书房莫名其妙地完好无损,等会去看看?”

他点了点头,却是想到村口的一幕,向着自己准备离开的手下再次问道:

“钟家到底是怎么一户人家?”

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这才让柳和歌感受到腐朽的气息咳嗽不止。查不知拍了拍上司的背,耐心地问道:“里面的味道可不好受,老大你要受不了就在外面等等。”

柳和歌吃力地拄着玉杖,整个人弯下身咳不停,直到自己咳完才回答说道:“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查不知搀扶着柳和歌进了屋子,却又在进屋的那一瞬让柳和歌坐在他搬来的太师椅上。这还没完,他轻车熟路地将书房的所有窗户打开,让烈阳和焚风吹进屋子。

这多少让柳和歌好受了些,他缓缓地睁开眼,看着这腐朽的书房之中查不知来回走动的身影。查不知将书架上一本本破损干枯的书籍丢在案桌上,快速地翻阅并告知柳和歌他所想知道的内容:

“钟家原先是京中人士,因为百年之前南疆动乱处理失当遭到朝廷明升暗降,于是当年的钟大人弃官至此,当起了地主。”

说到这里,他自己却是咳嗽了起来。柳和歌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在喘息的间隙说道:“你不用那么急。”

“可这味道实在不好受啊。”查不知翻着书页发出干脆的声音,掩着口鼻继续说道:“村史记载至少在二十年前此地都算得上繁荣,只不过十年前一场大旱把这里晒成了死地。钟家当年作为这里的地主一直对此地的农户关爱有加,可直到十年前钟无书前往泮宫赴任,钟家举家搬迁这村子就如同今日半死不活了。”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那送粮的人...”

“老大你猜的不错,那送粮的人据调查是钟家的人。只是此钟家非彼钟家,与钟无书的关系不大。”

柳和歌有些不明白,扶着太师椅的把手想站起身,却是被查不知的话钉在了原地:

“钟无书自从前往泮宫担任祭酒就与本家没了关系,搬迁之后的钟家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商贾,与此时今日如日中天的钟无书却没有任何的联系。”

“他仕途如何?”

“他三十自泮宫出师,进京任职。直至十年前调任泮宫,仕途可谓是一帆风顺。”

“他双亲?”

“钟无书赴任之时双双去世了。”

“兄弟姐妹?”

“大哥小弟各一,大哥随他赴任时被山贼杀害了,小弟现在负责家中生意。”

柳和歌看着那案桌,却不是在意查不知口中之言,而是觉得这样一张案桌总少了些什么,就如同这忠怒与钟无书毫无关联的关联:

“帮我查个人,也叫钟无书。”

“老大是不是想说,有一个少年也叫钟无书,同样拿着一柄忠怒?”

柳和歌被下属这样一说有些震惊,这次是一把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整个人撑在桌子上对着查不知大声问道:

“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只知道那家伙为京中大官做护卫,而且成名也就近两三年的事情。听说年纪轻轻武功不凡,所以不少达官显贵都是喜欢带他在身边。只是这家伙在一户人家都不会做太久,基本三四个月换一个东家。要的钱也不多,所以除了京城高官圈子内多少会谈论到这家伙,一般江湖人都不知道这一号人物。”

柳和歌听到这里,却是冷汗直流。他鲜少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感到害怕,可此时今日却是因为对手动机的不甚明了而感到恐惧。

两柄忠怒,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

“钟大地主做了官,年年收税三分三。

有人少交他不干,挂在树上当肉干。

“你不去抢吗?”

“老太婆打算离开这里,去过几天逍遥日子。”那珍珠闪着光,仿佛有着不为人知的魔力:“等逍遥完了,老太婆也死而无憾了。”

在撕裂的口子中,散落而出是洁白如玉的米粒,宛若玉砂一般与尘土撞击在一块。可就是如此还是有人趴在地上将那未熟的米粒与砂砾一同吞下,却是被另一人抓起撕裂着他的嘴要他吐出。

穷山恶水出刁民,柳和歌看着自己沾着血的指甲如此想到。其实他比任何都明白环境是如何璀璨折磨人的心智,再顶天立地的英雄在这种环境下早晚都会变成魔头。

钟大官人辞了官,就不将那生死管。

豪宅美妾地皮占,每日送人一碗饭。

柳和歌不明白,但更令他不解的是此时耳边传来的马蹄声。他仔细听来那绝非是马蹄声,而是奔腾而来的人群就如同脱缰的马群。人,就算只是几十人,迎面在土道上奔跑也能让旁观者看出其中情绪。

厮杀还在继续,原始且不具美感。老婆婆玩弄着那三枚珍珠,笑着对柳和歌说道:

“这一出戏,客人还满意吗?”

柳和歌虽然眼中全是人与人之间的打斗争夺,全是鲜血淋漓,但是他的表情与冰无异:

吃着的人空欢喜,饿死的鬼身子寒。”

柳和歌可以想象这歌谣从孩童口中唱出会是多么的可怕,可惜在这个荒芜的村子之中甚至没有了孩童。车夫将驴车停在那站着的几人面前,从草帽的缝隙之中看到几人惶恐的表情,淡然地吐了口浊气。

那所宅子算是这村子上的异数了,比起全是石块茅草建起的农舍,这黑砖白瓦的建筑就像是一座位于村子边缘的坟墓,向柳和歌展示着一个落寞的家族。门口牌匾上的钟府二字已经没了金漆,幸运地是这连虫都长不出的荒蛮之地没让那两字失了字形。

柳和歌步入宅邸,却没有嗅到一丝腐朽的气息。也许是这里干的很,他甚至只能感受到一阵焚风扑鼻而来,过了影墙之后便是院落,可惜时过境迁院子也是什么都不剩了。柳和歌看着墙角几盆断了身体的盆栽,心想是村民应该是把不知名的花砍了当柴火烧了吧。

车夫也只是将车后的袋子一手一只轻而易举地丢在了被点穴的几人面前,待那几只袋子丢完之后驾着驴车唱着歌谣回头走着。柳和歌只能从几人的脸上看出对于死亡的恐惧,紧接而来的践踏却带来了真真切切的死亡。

全村剩余的几十人就为了抢夺那几只袋子,一把将那几人送去与老婆婆的儿子作伴了。无数只脚踩在尸体或者即将成为尸体的身体上,用尽着手或口从他人手中夺取着那几只袋子。

一碗饭,一碗饭,饥肠辘辘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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