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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芳华

第65章 日升月恒

还有挡在自己身前的阙少芙。

再来!

夺过兄长的剑,一剑斩碎所有阻碍。

阙少芙笑着,挣脱了牵住她的手。

飞剑,生的死亡。

她合上眼,再次睁开眼,风雨楼,阙少芙。

她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己,看着自己。

那是一个逃不出去的迷宫。

“我想出去。”

“可钥匙就在你的手上。”

用鲜血遮盖自己的双眼,无能地颤抖哭泣。

“我不想出去。”

“因为出去,他们也不会活过来。”

冷眼看着自己,冷言冷语:

“为什么要挣扎。”

血成了脸上的最鲜艳的妆容,手却抓向了诅咒的剑:

“给我闭嘴,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你不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长情挥舞而出,卡在了自己的脖颈里,血却没法流出来。

这里不过是一个迷宫,一个不断重复的迷宫,一个囚禁自己的迷宫。

自己抓着砍进自己的剑刃,一点一点地向前移。

一点一点,用带着温热液体的手,为自己补上艳丽:

“你看见了吗?”

自己的声音,却是不一样的触感。

为什么向自己发起挑战的自己,要闭上眼睛?

南宫箬,或者说被称为南宫箬的这个人,再一次睁开双目。

刺入他胸膛的长情,他向自己无力伸出的手。

还有自己,她自己的话,在耳边说的话:

“走出去好不好,他们还在等你,等你的这一剑。”

南宫镝觉得自己活得够本了,至少南宫家两次落难自己都活下来了。

三代家臣,人人都敬畏的南宫家大爷爷,他只要站在习武场上不苟言笑,就能让后生晚辈好好练功。

南宫亦的剑法都没有比自己扎实,那当然自己多吃那小子五十多年饭。

若要说这剑法方圆五百里谁比得上自己,真要说也只有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柳小子了。

自己这尊南宫家的守护神,突然觉得活得也满憋屈的。

崇拜自己的不过是家中的瓦鸡土狗,自己与真正的高手又差了许多许多。

不过这也许就是自己的长处,知难而退吧...

“你在看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响起,让老人扭头看了眼那肘依旧不规矩地搭在自己肩上的人长什么模样。只可惜他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是一头黛发,一柄别在腰间的龙骨巨剑:

“盯着这群小家伙,别让他们偷懒而已,不劳烦二夫人操心。”

“是这样吗?”

南宫舞满不在乎地看着少年人们操练着剑阵,操练着稚嫩的杀人技:

“那两兄妹呢?”

“亦小子南下与武林盟有要事相谈,箬儿则在雀鸣三更由那小胖子看着。”

“真的无趣。”

她收了手,转身准备离去,却被背着手的南宫镝问了一句:

“二夫人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

他不觉得南宫舞是南宫家的人,也不觉得南宫家会是这种“人”会想回来的地方。

南宫舞的步伐没有停下,懒得搭理:

“走到头了,自然就回到这里了。”

可是没走多久,南宫舞觉得自己的火气终究是上来了。

若要去雀鸣三更,终究是要经过璞暇居门前。

她瞥了眼断裂的锁,又瞥了眼眼前手持木剑的女人。

一身坤道打扮,微微合起的眼显然没有任何一丝正视的样子。

南宫舞明白,这不过是斌从流的一道剑意。

一道可以沟通,可以交锋的剑意:

“让让可以吗?我怎么说也是这南宫家的大人。”

剑意摇了摇头,举剑。

南宫舞觉得有些烦恼,挠了挠脑袋还想好好说话:

“我不太懂,你这样有什么意义?就算你比我更能说服那群不明道理的孩子,他们终究有一天会有自己称述给自己的道理。”

她没有回话,南宫舞干脆地把巨剑抽出,扛在了肩头:

“你可真是卑鄙啊...”

一剑挥出。

南宫镝直觉一道清风拂过,刹那间便向众人大喊道:

“弃剑!弃剑!”

只可惜,来不及了,这天道之怒,绝不是凡人俗物能够抵挡得住的。

风清云淡,是为了什么?

只因为那一声清脆的共鸣已经结束了。

南宫镝看着习武场中的众人倒在地上痛苦□□,持剑之手鲜血淋漓,兵刃乍碎洒落一地,一个字都说不出。

南宫舞看着那柄五芽之上新芽无法长出,只能渗出汁液做困兽之斗。

那是一条长长的过道,长到望不到尽头。

她巨剑低首点地,看着终点的斌从流也放弃了阻拦。

那匹照夜玉狮子奔驰而过,穿过它的主人,曾经的主人,在向着雀鸣三更的方向消失。

“没事做什么孤魂野鬼。”

南宫舞的左手朝着斌从流伸去,五指包裹着她的模样,狠狠地握紧:

“没到你解开锁的时候呢,你这柄讨人厌的钥匙。”

剑的声音,是剑的声音。

南宫镝看到了,看到了那几十年前的噩梦。

但真要说,噩梦至少还是梦,比起眼前的景象简直不过是充斥着幻想的白日之谈。

没有一丝的日光,只有剑影笼罩着天空。

无数的光点飞向天空,加入到同类的□□。

剑的碎片,那些凡夫俗子的兵器,如同天空飞舞的候鸟,回归到了自己归属的家乡。

方圆百里?就算是千里他都相信。

宛若是鸟鸣,金属之间的碰撞仿佛有着旋律。

若是天空之上有着神仙,那此刻不过是他最随意的一笔...

最暴戾的一笔。

仿佛有什么声音应该出现,却又没有及时呈现。

从天而降,狠狠地撞击在地面。

并非笼罩天地,仅仅是将这场无情的雨下在一条小巷。

剑在哭泣,在自戮。

在回归地表,在埋葬自己。

银色的墓碑,高耸入云,自南宫山庄的一条小巷之中,拔地而起。

而塔尖,是一柄千疮百孔的剑。

在松开掌心的瞬间,高塔倾倒,消失不见。

只有木剑清脆的一声跌,宣告还要继续现在与明天。

南宫舞头也不回,消失在小巷的终点,与别人的无力告别。

因为自己的面前,是新的迷宫,新的无解。

她,舒心地笑了。

因为找到了新的出口,也同样找到了新的入口。

慢慢染黑的发,慢慢挑起的嘴角。

身影在金属的墓地中漫步,在杀戮的具象中变化。

却让剑的嘶鸣,盖过了。

元宝看着那扇门,桐箫看着那扇门。

因为两个人明白,南宫箬需要自己从那扇门中走出,去面对这个对她而言不公的江湖。

若真是可以,她也许在这鸟雀驻足的屋子里活一辈子,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元宝不杀人所以不明白,桐箫没杀过人她也不明白。

他们不明白掠夺生命的人,是多么渴望保护生命。

就是那种无力,让南宫箬无法走出自己的桎梏。

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南宫箬从床上跌下,靠着手掌身躯,咬牙地想摸向那通往外面的门。

并非没有力气,而是来自身体最自然的抗拒,她在阻止自己。

可是她明白,这抗拒根本就不存在,不过是心中不愿承认的念头在作祟。ぷ99.

光开始透不过纸窗,耳边开始响起声响。

不是来救她的人,而是来杀她的。

她将自己化作一只蠕虫,耸动攀爬,直到自己的身体完全靠在门上。

听,门外是不见血的杀戮。

她咽下口水,喘息加重。

小腿开始发力,肌肉开始定型。

她渐渐成为人,用双腿直立在地面之上。

双掌抵在门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剑的嘶吼。

她在嘶吼喊叫,用自己的力气推开了绝无千斤之重的木门。

光,是剑的光芒,是剑陨落时的光芒。

银色的巨塔坍塌,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而她,却如同南宫舞一般伸出了手,朝着候鸟死亡的方向伸出手。

握紧,清晖玉钩。

她跨上兄长的马匹,得到了关爱她之人的关怀:

“我马上就会追上来的,箬儿妹妹你就放心往前跑好了。”

她攥紧了缰绳,得了敬仰她之人的敬仰:

“小姐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我都会为你保护好这里。”

少女点了点头,策马离去。

她纵马扬蹄,走过剑最后的长廊,那些看得见的死亡一点点在她走后消失。

她策马扬鞭,跨过建康城高耸的城门,将倚在墙上的南宫舞抛在脑后。

女人看着她,看着那柄不知为何存在的剑慢慢远去。

女人看着他们,看着不自量力的凡人与她靠近。

南宫舞明白,在剑影消散之后,留下的残阳会有多美丽。

那不是道的终点,那是南宫箬所铸造的迷宫入口。

那是那时在少女手心写下的一个字,一个简简单单却无法解释的谜字。

两匹骏马靠近,与她同行。

儒生打扮的老人,官府打扮的男人。

南宫箬没有理会,任由他们跟着自己。

泮宫儒门龙首李若麟,大内天机阁阁首韩清。

两个在江湖朝廷都有着至高地位的男人,两个几十年前曾出现的武林神话。

为什么会跟着自己,无非是正义感作祟。

看得不出不是坏人的家伙,多半都是傻蛋。

也就是这样的傻蛋,才会随自己做些疯癫的事情:

“两位前辈,劳烦跟紧箬儿了。”

两声尴尬的笑声,换来三人一同的马腹一夹。

如同几十年前南宫舞肆虐时,一齐前往南疆寻求根本不存的解决之法。

李若麟明白,韩清明白。

南宫箬,或者说“她”。

兴许可以结束这场闹剧,还给所有人一个清净。

她总感觉自己缺少了什么,在阙少芙死亡的那一个瞬自己缺少了什么。

可阙少芙却笑着,笑着挣脱了自己的手。

再来!

被击飞的木剑,换成清晖玉钩快一步刺入柳介厄的胸膛。

血不停从手上,从剑上流下。

“表妹,你追不上我的。”

飞剑,再生的死亡。

她想快一步,快一步出剑,快一步杀死柳介厄。

飞舞的头颅,再来。

还要再来吗?

“再来!”

被弹飞的木剑,刺入自己胸膛的易剑。

暗杀者的剑如期而至,刺穿那个希望阻止一切的人。

来不及感伤,一道挥出的月光。

无手的柳介厄,哭泣的阙少芙。冷眼旁观的司马流霜,一语不发的南宫亦。

自己成功了?

喘气,喘息,大口呼吸,屏住呼吸。

阙少芙离开,柳介厄死亡。

结果显而易见,清晖玉钩被寒暑易节轻易地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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