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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衣雨剑

第25章 心有灵犀

那女子听完萧逸歌的话,惊道:“你不是苏府的人?”

“嘿!我几时说过我是苏府的人,顺天府尹的名字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萧逸歌道。

“那你是谁?你怎么在苏府?”那女子继续惊道。

歌女居住之处与柔婉所居之处一墙之隔,墙也不甚高,萧逸歌抬头远望,看到墙内不远处有一座二层小楼,小楼外种着各种高大的树木,她透过树枝间的缝隙隐隐望到楼上窗户里有个身影,于是施展轻功,三两下爬上墙外的树上,跳入墙内。

萧逸歌跳到墙里的小院,四下环顾,看到院中种有各色花卉,冬季自是枯枝一片,只有几株不畏严寒的月季花盛放,红红的花瓣上凝着一层冰霜。

萧逸歌眼睛移开月季花,向小楼望去,透过关着的窗户,看到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侧影。于是走到楼前,望着女子身影大声道:“今日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她故意将白居易诗中的“今夜”改成了“今日”。

萧逸歌听到她的话后,先是仰头哈哈一笑,接着边点头,边摇晃着食指,凑近她道:“嗯~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就是……就是来偷姐姐琵琶的。”

那女子听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萧逸歌的衣着,想到话本里说采花贼最善于伪装,说不定……说不定她是男人。

于是快速转身关住了窗子,背靠着窗子叫道:“你再不走,我就要……就要喊人了,到时候……到时候你被衙门里的人捉住可要被千刀万剐的。这……这可是顺天府尹的府衙,我可是……可是苏大人的人,你要是把我怎么样,苏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喊完后,过了许久,那女子才鼓起勇气悄悄把窗户开了个缝隙朝窗外观望,看到树枝上早已空荡荡,哪里还有萧逸歌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定定神回想刚才的事,想了一阵,在心中道:“不对啊!她要是飞贼,和苏大人不相识?怎么敢在苏府的后院这么大摇大摆地舞枪?她是男是女?听声音分明就是女子,虽着男子装,但脸庞身形还是像女子模样多些,只是她舞刀弄棒,飞檐走壁,行为随意粗放,又哪里像女子。”

这边萧逸歌去找刘三娘,没想到刚一到薛大娘家,就碰到匆匆出门的三娘,也不跟萧逸歌打招呼,手中拿着几个包裹一个劲儿往车里放,放完行礼后,又进门拉上正在玩的银儿快速坐上马车,萧逸歌跟着她跑来跑去,终于忍不住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买了个后面被撞坏的马车。”

刘三娘锁了薛大娘的门,自己跳上马车,这才对萧逸歌道:“走,送我们出城,出了城再给你解释。”

萧逸歌只得跳上马车,马车急奔,刚一出城门,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喊:“拦住那辆马车。”

三娘哪里理会,只一声“驾”,马车一溜烟消失在城门口。城外人员稀少,两匹马儿八踢翻飞,奔驰在乡间道路上。萧逸歌飞身跳到马车顶,远远看见后面有七八匹马匹似乎在追赶刘三娘的马车。于是叫道:“姐姐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我看情况不妙啊。”说完飞身坐到刘三娘身边,道:“我们得想办法甩掉后面的马匹。”

“怎么甩?”刘三娘边驾马匹边道。

“弃马车,前面有岔路口,你和银儿骑马往东边走,东边有树林,可以躲进树林去,我驾马车想办法把他们引开,等我把他们引开后,你们从东边的路走就可以了。”萧逸歌道。

“不行,这样你岂不是有危险?”

“现在他们追的是你,不是我。赶紧的,咱们没有争论的时间。”说完萧逸歌“吁”的一声勒住马,和三娘快速的解下马车前两匹马中的一匹马。把马车重新套在另一匹马身上。

三娘只带上了姨母的尸骨和银子,同银儿骑在一匹马身上,跑在萧逸歌驾驭的马车前面。萧逸歌驾驭马车跟在她们的背后,这样后面追来的人远远只能看到一辆马车,看不到马车前面的马匹,到了岔路口,三娘骑的马和萧逸歌的马车先是同时拐到东边的路上,然后并排行驶,萧逸歌的马车始终挡住三娘的马匹,直至看到路旁的一片树林,三娘驭马进了树林,萧逸歌驾驶马车重新往方才直直的道路上返回,三娘在后面喊道:“谢谢妹子,等咱们下次见面,我再给你说事情的缘由。替我向薛大娘道别。”

萧逸歌边驾马车边道:“咱们还客气什么。姐姐护好银儿和姨母,带好银两,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驾的一声,马车飞快的又进入了刚才向南延伸的道路上,后面追赶的马匹也越来越逼近,看见向东的马车重新又返了回来,更是加快脚步的追赶。

萧逸歌一路上东拐西拐,引得后面的马匹晕头转向,只是马儿拉个车,体力始终不及追赶人的马匹,渐渐已有疲惫之态,在快行驶到一处山下时,萧逸歌跳下马车,飞身跳进山下的一处寺庙里,马儿拉着车往相反的方向奔去。

萧逸歌在寺庙里转悠了半天,发现里面虽古木参天,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地上落叶翻飞,房子也破败不堪,像是个无香火的废弃寺庙,待到追赶的人过去,她便跳出寺庙的墙原路返回,路上她故意把脸上,身上弄的脏兮兮,隐藏轻功,似是风尘仆仆回城的人。

一路上不时的也会有三五过客,没过多久,追赶他的那些人也返了回来,对过路人不停地盘问,定是追上了马车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开始四处寻找,自然也看到了萧逸歌,拦住问她可否见过一个身材粗壮,头上插满梅花的妇人经过,萧逸歌放粗嗓门,装作男子的声音,表示自己不曾见过有妇人经过。

路过岔路口时,萧逸歌还专门又去树林里查看了一番,看到已无三娘和银儿的踪迹,才放下心,赶回来时,已过申时。

进了城门,在去薛大娘摊位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急匆匆在路上跑的苏柔婉,苏柔婉见到萧逸歌,气喘吁吁地拉着她道:“可算找到你了,三娘她人呢?”

萧逸歌小声道:“她已经和银儿离开京城走了。”

苏柔婉舒了口气道:“那还好。”说完拉着萧逸歌边走边道:“走,回去说。”

两人回到府衙,萧逸歌边换衣衫,苏柔婉边对她讲:“刚在医馆,听来拿药的人说,今日在街上看到有人与丞相的长孙严绍宗发生冲突。

说是相府的马车今日在街上横冲直撞赶路,结果从后面撞到了一个女子的马车上,那女子跳下马车看到车身被撞坏,准备与相府的仆人理论,没想到那仆人不仅不理会,还说她不识抬举,趾高气昂地扬起鞭子要往她身上抽,那女子有功夫在身,反而把相府的两个仆人打的满地找牙。

就在这时,在街上溜达的严绍宗正好路过,相府仆人看到后自是跟爷一番诉苦,严绍宗听了不问缘由,就让手下的人去砸女子的马车,女子自是抵抗,与一行人动了手,片刻,严绍宗身旁的一行人都被那女子打的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嗷嗷叫,那女子越打越来劲,直接踢翻了丞相府的马车,里面的丝绸瓷器茶叶石头滚了一地。

严绍宗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于是亲自与那女子过招,他自不是那女子对手,三下两下便被那女子踩在脚下,呵斥道:你们的人好端端撞坏了我的马车,还不快快道歉赔钱。那严绍宗叫道:你可知我是谁?死到临头了,还浑然不知。那女子不理会他的话,只道如若不道歉就要了他的命,那严绍宗被女子踢地疼的厉害,忍不住叫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那女子便也没再纠缠,一掌打晕严绍宗,驾着马上径直去了。”

萧逸歌听完后道:“这女子是三娘?”

“我今儿听拿药的人描述那女子的长相穿着,确是三娘,所以我才急忙去找三娘。”苏柔婉道。

“原来如此。我在江南得罪了两江总督,三娘在京中得罪了丞相,哼,有趣。”萧逸歌道。

“哎!你们这是不怕死。”苏柔婉叹气道。

“当然怕死,不怕死就不会赶快跑了。不过一想到现在江南大概流传着蓑衣雨剑的故事,就觉得一切值得。我看不久,三娘当街打丞相之孙的故事也会被传的绘声绘色,只是别把她传成男人就行了。”萧逸歌道。

“这世道,权最大,谁有权谁嚣张,无权无势,终是任人宰割。”苏柔婉叹道。

“你现在身处顺天府尹衙门,正是权力之所在,还发出这样的感叹。”萧逸歌道。

“我自小便不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哥哥,他与我同父同母,生活在同样的地方,但终究是大不同,父亲会卖我,却不会卖他,虽然贫苦,虽然饿肚子,但他还是有机会考功名,拥有权力,改变命运,而我却没有这样的机会。”苏柔婉冷笑道。

苏柔婉这话让萧逸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幼年,其实这么多年来,她真的很少再忆起小时候的生活,只觉得当下开心,那就开心的活。大概也因为桃溪里的孩子都只知母亲,不知父亲,这导致她对父亲的概念也越来越模糊,只记得他似乎总是满嘴“仁义道德”,一副标榜自己是读书人的模样。

想了片刻后道:“如果有一天女子也可以考功名,你会怎样?”

苏柔婉若有所思道:“那样女子就有了拥有权力的机会,当然要去争取,权力可以让女子拥有人身自由,不再被当作商品一样买卖,从此不再有妓馆,不再被安排嫁给男人,伺候男人生活。权力不仅可以让自身自由,还可以掌控他人的思想命运,对于那些打女子身体主意的人,权力可以让他们消失。”

萧逸歌听后道:“任何事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但我想一个人自由自在总是比天天伺候他人洗衣做饭舒服多了。一个人有吃有喝有玩,总比没完没了给谁家生孩子传宗接代身心愉快多了!”

萧逸歌话音落下,衣衫也换完,在苏柔婉面前转了个圈道:“这身怎么样?”

苏柔婉看她不过一身褐色的粗布袄裙,但姿态依旧洒脱,笑着开口道:“穿什么都好看。”

“这话我爱听,走,咱们去见薛大娘。”说完拉着苏柔婉的手出了门。

两人在街上找到薛大娘的摊位,却并未见她的身影,询问附近的人得知薛大娘早已回家。于是两人又快速赶往薛大娘家,见到薛大娘后得知,原来她在街上也听说了一女子打丞相府长孙的事,忙赶回去寻找三娘。

萧逸歌告知薛大娘,三娘已出京城的消息,并嘱咐她不要对旁人说认识三娘,也转告闫娘子,有人询问装作不知,以免传到丞相府,惹来麻烦,耽误生意。

从薛大娘家出来,萧逸歌苏柔婉决定去三娘打人的地方看看,路上萧逸歌询问柔婉苏府中另一位歌女的去向。

苏柔婉道:“那名歌女叫苏灵绣,我平日跟她聊天,得知她喜欢刺绣,希望自己可以摆脱被人送来送去的命运,开一间绣品坊,专卖自己的绣品。

于是我就去求了哥哥,还了灵绣自由之身,本来丞相府送的人也不见得他想要,再加上他似乎更喜欢锦娘,就爽快答应了。我又给张娘子说了灵绣的事情,张娘子听后决定帮帮她,在自己医馆中腾出一些地方供灵绣卖绣品和睡觉生活。待她赚了钱,再补上租金。”

萧逸歌听后道:“回头我去多买几件她的绣品。”

苏柔婉接着又道:“其实张娘子平日里一个人生活,有个伴她也觉得热闹,反正大家在世人眼里都是奇奇怪怪的女人,正好一起生活,彼此心思都相似,也谈的来。自从灵绣和张娘子生活在一处后,街坊邻里的人经常眼神异样,说她们多半与话本《怜香伴》里的崔笺云、曹语花一样: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

萧逸歌听后笑道:“如此甚好。”

苏柔婉望着萧逸歌半开玩笑道:“可惜呀!你一开始却不愿我追随你一起去山中生活,非要把我再次推入这红尘俗世中。要不然我真愿与你步步相随呢。”

萧逸歌听后,回望她良久,道:“好!我现在愿意带你去山中生活,你放弃和张娘子学医,放弃顺天府尹妹妹的身份,我们立马走。”

苏柔婉看着她,嫣然一笑道:“你以为我真放不下这些吗?学医,只要我有心,哪里都能学,至于府尹妹妹的身份,是有些用,至少帮助了灵绣,但人生有得就有失,我完全可以以自己舒心快乐为目标生活。”

“好,我们现在就走。”萧逸歌说完便拉着苏柔婉的手准备直奔城门口去。

“啊……这就走,我还没准备好呢。”苏柔婉虽被她一拉,却未动。

“准备什么?”萧逸歌道。

“闫娘子说,明儿她要教我,怎样通过观察尸体上的蛆虫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至少让我把这个学了再走吧!”苏柔婉急道。

“然后明天学完这个,到了晚上要走的时候又说后天还要学那个,没完没了的,还怎么走。”萧逸歌道。

苏柔婉听后甩开萧逸歌的手道:“其实你可以跟随我一处生活呀,我不能跟你走,你可以为我留在京中!你可以放下你那江湖生活陪伴我呀!”

萧逸歌抿了抿嘴唇道:“这个嘛!这个嘛……容我再想想。”

苏柔婉走进她,一只胳膊搂住她脖子道:“所以嘛!萧女侠,咱俩如今彼此彼此,只好想对方了,就一起聚聚玩玩,想走了呢,就各自天涯,我们可以书信来往诉说彼此的所学所见。”

两人边说边继续往三娘打人的地方走去,萧逸歌道:“刚刚还说要追随我,现在又好像在赶我走了。”

柔婉搂着她脖子的胳膊放下来挎在她的胳膊上道:“哪有!现在我对你还是满心的爱慕与感激呢!一点都舍不得你走。”说完用另一只手比了个剑指道:“眼睛一闭,眼前就会出现第一次遇到你时,那个俊美的身影,一辈子就忘不了的。”接着又道:“以前你帮我,现在我帮灵绣,我们的心始终在一处,我们的追求始终是一样的。”

萧逸歌看着她随性调皮的神情动作,想起当初听她弹琵琶时的样子,突然觉得残酷的生活在这一刻,竟这般的美好。

闹市熙熙攘攘依旧,前一刻是三娘街头痛打严绍宗,后一刻是苏柔婉挽着萧逸歌的胳膊穿梭在其中。

院中安静异常,萧逸歌声音一落,就看到楼上的女子身影慌乱地放下琵琶,推开窗户观望。片刻后,她便看到了萧逸歌,眼神充满疑惑。萧逸歌细细打量她,只见她身穿鹅黄衣衫,满头青丝随意的披着,眉间微蹙,眼含清露,一阵寒风过,发丝轻扬,单薄的身子犹如风中即将飘落的一片花瓣。

那女子听到萧逸歌的声音,心想能在这府中随意走动的女子,多半是苏成的家眷,于是朝萧逸歌行了个礼,道:“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萧逸歌这么直接地问出来,着实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萧逸歌看着她羞红的脸庞道:“你不用回答,也能从你脸上看出来了。那苏成有什么好的,你嫁给他,不过是天天伺候他,讨他开心,然后不停地生孩子,指不定哪天就生死了,如果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还可能染上不干净的疾病,一点都不好玩。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浪迹江湖,你弹琵琶,我舞剑,我们同吃同睡,赚点银子买酒喝,自由自在,岂不美哉。”

“她走了。”那女子回神道。

琵琶声停,萧逸歌□□也舞毕,顿时感觉浑身舒畅,没了丝毫寒意。回想起方才的琵琶声,似也有配合自己之意,于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知琵琶声乃府中的两名歌女之一所奏。

萧逸歌施展轻功,飞身坐到小楼旁一棵树的树杈上,正好与那女子所在的窗户持平。那女子看到萧逸歌的本领,不由地神色一惊。

萧逸歌坐在树上自言自语道:“这样说话可方便多了,至少不用仰脖子。”随即看着那女子道:“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姐姐叫锦娘,对吧!”

此时看到她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衫,又向方才自己舞枪的地方观望。于是也转头回望,透过墙外的树枝间缝隙,正好看到院中的兵器架,转念又一想,那是苏成平日练武的地方,于是恍然,微微一笑,转头看着那女子,嘴角带笑道:“你说说看,是苏成枪舞的漂亮,还是我舞的漂亮。”

“走了?去哪里了?那你为什么不走?”萧逸歌问道。

“我……我觉得这里很好。”那女子低头道。

萧逸歌瞧瞧这四方的院子,透过开着的窗户朝屋里也瞧了瞧道:“这里有什么好的,像个鸟笼。我看你是喜欢苏成吧,想嫁给他是不是?”

那女子这才细细打量萧逸歌,只见她穿着件白色男子衣衫,于是微微叹气道:“原来是我认错了人,弹错了曲。”

萧逸歌平日穿衣随心所欲,长衫短褐,襦裙褙子,喜欢什么就穿什么,从来不分男装女装。

萧逸歌嘴角含笑望着她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姐姐的琵琶声而来,特意来看姐姐的。”

“难道,难道你是飞贼?”那女子道。

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想着萧逸歌直呼苏成的名字,看来她的确与苏府尹关系不一般,或许是她是苏成的远房表妹?或许是未婚妻?她知道府里有我?那她是故意来找茬的?胡思乱想一番,神色有些落寞。

萧逸歌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打断道:“另一位姐姐呢?我记得你们是两个人哪!”

那女子眼中充满疑惑,只听萧逸歌继续道:“我是来感谢你的,感谢刚刚我舞枪时,你为我伴奏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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