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人间

因为山上人多嘴杂，回到族老家中后，三人方才聚到一起，就各自的发现交流了一番，经过思索和讨论，就下一步怎么办，他们也大致有了想法，虽然不一定能成，但好过坐以待毙。

三人先找到族老，由孙至顺开口问道：“族老，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今天敬拜龙王，真神威严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只是我观龙王双角似乎有异，好像并非天生，而是人为接上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族老意外地看了三人一眼，说道：“道士好本事，这都能看出来，龙王的双角已断了几百年，那对龙角的确是最近才接上的。”

龙王祭典的当天，晨钟足足敲了七百余下，然后数千名村民手捧祭礼，走出家门，从不同的方向往山顶进发。

村民的祭礼大都是五谷，这是久远以前传承的习俗，信民因龙王护佑而得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以当以五谷敬神，彰显龙王之德，表达敬神之心。

村子里的祭司主持祭典，走在最前面，老者作为族老，带着自己的子孙走在祭司身后，孙至顺、顾十良和云笈子混在老者的子孙之中。

“道号重阳？这倒是不太清楚，我记得那人自称王喆。”族老回答。

孙至顺听后，站起身来，说道：“不敢隐瞒族老，我派重阳祖师，入道后便自名王喆，字知明，号重阳子，你们当年遇到的道人，定是我派祖师无疑。”提高王重阳的名讳，孙至顺言语之间甚是恭谨。

“族老有所不知，当年与龙王相争的那条火龙，后来就是被重阳祖师收伏，以八件法宝布成囚龙大阵，镇于昆嵛山下。虽然我不知具体细节，但以近日所见所闻，龙王的双角应该就是被重阳祖师取走的，因为组成困龙大阵的八件法宝中，位于乾宫的天宝名曰‘真龙角’，当是龙王之角无误。”

孙至顺的话让族老露出震惊之色，只听他继续道：“当年的火龙被困已经七百余年，阵法之力衰减，如今道门高人齐聚昆嵛，欲结阵除妖，八件法宝功成身退指日可待。届时我等上禀祖师，定当将龙王之角归还，助龙王早日苏醒。”

族老听后，起身冲孙至顺鞠了一躬，语气激动道：“若真是如此，我等龙王信民，定然感激不尽。”

孙至顺赶忙搀扶族老，说道：“这是应当之事，我们不敢居功，但实不相瞒，在归还龙角之前，我们几个还有事相求。”

于是便将他们个人误入迷障，而后寻到此处的过程说了，最后说到破障的关键在龙王现在的一对角上时，族老露出了为难和警惕之色。

“龙王现在这对角，的确如你们猜测，大约半月之前，由一位云游至此的术士所赠，乃是一对活了数百年老李枝，因为与李龙王同源，所以接上后确有焕发龙王生机的奇效。如果让你们离开的办法，是必须把这对李树枝做成的龙角取下来，怕是很难办到，至少我说了不算。”

孙至顺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尚不能被信任，如此请求在龙王信民看来十分无礼，自然也不会顺利。

经过与族老的一番诚恳商谈，族老最终答应帮忙召集村中几个德高望重之人共同商议，如果这些人都能够同意，那他们所求之事说不定能有转机。

当日以那对李树枝为龙王接角，村子里就有不少人反对，虽然他们查看过，那对李树枝没什么问题，但赠送之人来历不明，难免会有什么隐患。

如今又是来历不明之人想将那对已经起效的龙角取下，自然又惹来更多质疑。他们三人在众人面前说完自己的企图后，涵养好的人一时间只是脸现愠色，但更多人已经开始疾言厉色地斥问，甚至大声喝骂起来。

“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也不知道，而且你们走后不回来怎么办？”

“龙王之角乃是宝物，实话说，就算你想归还，这事情你们几个真的能做主吗？”

“再者，找回龙王丢失多年的角，真的能唤醒龙王吗？要知道，这对李枝已经有了效果，确实焕发了龙王生机......”

十几个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质疑责问，孙至顺与顾十良和云笈子商量后，回答道：“我知道各位很难凭空相信我们，如果诸位答应我们的请求，我愿意留下来，等到龙王之角归还之时再离开。”

孙至顺如此说，确实有几人被打动，但仍有不少人戒心甚重，丝毫不肯让步，大家吵吵嚷嚷了大半天，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暮鼓响起，劳作的村民陆陆续续回了家，三人在族老家吃过晚饭，也回各自房间休息。等村子归于平静后，三人又都给自己施了障眼法，悄悄走出屋子，到约定的地方集合。

从今天的情况看，估计很难说服这些村民，既然光明正大的法子行不通，他们只能用些阴险下作的手段，虽然这样很不地道，但他们几个活人，自然决计不肯陪着这些阴人，一直困在这处不生不死的地方。

三人一路摸到那祭司的家里，神庙的钥匙一直由祭司保管，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神庙里面，必须先把钥匙偷到手。

这艰巨任务最后落在了云笈子头上，她有多年入室行窃的经验，虽然过去只偷食物，但若论手段，也是个中高手。

祭司独居在一处小房子里，此时已经睡下，云笈子悄悄摸进屋子里，她身形灵巧，又有法术傍身，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就找到了把那把钥匙所在，将其偷了出来。

村民们神色全都肃穆而虔诚，连顾十良都被感染，收起嬉闹之心，跟着队伍亦步亦趋。

几千人走到山顶，在离神庙四五十米远的地方停下，开始俯身下拜，孙至顺三人也不得不跟着跪下磕头。

现在看，破阵之法其实并不复杂，毁掉那对龙角即可，但当着此地的龙王信民，想要毁掉那对龙角，不说没有可能，只怕也很难办到。

见到龙王真身，祭司念了一篇祷词，众人再拜，祭典就算结束了，大家在一片虔诚热烈的气氛中缓缓下山。

这对龙角，难道就是他们要找的，操控阵眼，连接阴影之地和幽明障的关键所在？

阴影之地里也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没有日月变化流转，少数村民用特殊的方法计时，再以钟鼓为号区分早晚，通知大家开始劳作和休息。

这位神灵存世接近千年，按照道家内丹的标准，修为应该与道胎相若，不管是年岁还是修为，都当得起三个小道士的跪拜。

祭司主持大家跪拜三次后，拿出钥匙，打开了神庙的大门。

龙王身躯可大可小，大的时候可达几十上百丈，盘旋空中遮天蔽日，神庙里的龙身大约四五丈长，弯曲盘绕在神庙里的石台上，驼头、鹿角、蛇身、蜃腹、鹰爪、鱼鳞，即使微闭双目，样如蛰眠，依然散发着一股威严之气，令人心生敬畏，不敢丝毫亵渎。

顾十良与孙至顺、云笈子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二人显然也有所发现，以孙至顺了解的最为透彻，虽然身处阵中，也不免对这位布阵前辈心思之巧、手段之绝升起一丝叹服。

这幽明障的阵法一环扣一环，先是以荒坟布阵、尸身触发，之后以阴影之地为阵眼，最后又在控阵法物上留下一处大胆阳谋。

布阵之人以这对龙角为枢机，将龙王身躯和龙诞村，以及这片阴影之地和外面的幽明障，连结成了一个循环大周天，其中阴阳之力流转不息，既能保证幽明障运转，又能借助此方天地之力，缓慢恢复龙王生机。

随着几个村民协力推动，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顾十良等人也终于见到了神庙里的龙王。

世间龙类罕见，顾十良只在神话故事里听过，今天有幸见到真龙，心中十分兴奋。

“当年很多信民梦到二龙相争，龙王坠海，那时龙王的角还在，但后来我们寻到此处后，发现龙王的角消失了。很多人怀疑是那位自称把龙王送到此间的道士作为，所以大家对道士才多少有些意见，但那位道士传我等祭祀之法，对我等也是有恩的，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那位道士，可是一位道号重阳的真人？”孙至顺问道。

虽然为龙王威严所慑，但顾十良也没忘记用法眼观察龙王的身躯，此龙上有清晰可见的狰狞伤口，应该是当年与火龙一战后留下的，身躯看似死物，但仍有一丝生机不绝，能自动吞吐阴阳二气，其中生机最为旺盛的部分，是那对看似枯枝的龙角。

顾十良仔细端详那对龙角，惊异地发现，这对龙角上连结着一阴一阳、时隐时现的气脉轨迹，似乎与村口河中异常阴气出于同源。

神庙的大门有三丈高，上面还有一道一人高的小门，平时若有事从小门进出，到了祭典的时候才会将整个大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