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人间

柳长元似乎失去了飞腾之能，此时如四脚蛇般趴伏地面，全身紧绷，一双满布血丝的巨目，死死盯着顾十良。

它虽然不记得这道士是何人，但本能地对他非常忌惮，两次吐息没能奏效后，没再轻举妄动。

经过刚才一番搏斗后还存活的，十只左右的老妖分身，此时都逐渐聚拢上来，把顾十良围在中间。

直到感知洞中妖息变化，知道危险将临，才终于上前，救了那朱法师一命。

在朱法师还愣神之际，顾十良又提起他的后衣领，一把扔出好远。接着一拍风乾袋，召出数张雷符和破劫法剑，左手掐诀，驾驭雷符飞袭洞口，右手执剑，蕴出八尺雷光。

顾十良这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用上。

这时的柳青十分愤怒，冲柳长元疾言厉色道：“柳长元！你枉为柳家老祖！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还不赶快醒悟！自行了断！给自己留几分尊严！”

不知是因为青色巨蟒的出现打破了对峙的微妙平衡，还是一众疯癫妖兽当真听懂了它的言语，一个个面目变得更加狰狞，好似怒不可谒。

下一刻，一条红色巨蟒向前窜出，率先发起了进攻。

火红巨蟒长开大嘴，朝顾十良咬过去。不过这巨蟒刚动，柳青就飞身迎上，二者在半空相撞，绞缠在一起。

包括柳长元在内的一众妖兽这时也动了起来，扑向顾十良。

朱法师被顾十良扔出去后，他的阳煞残阵虽然不稳，却没有完全消散，那团残留不多阳煞罡气仍悬在半空。

一众妖兽攻过来时，顾十良将手中的八尺雷光刺入那团阳煞，以雷法引动。

接着，以顾十良为中心，数十道强大的阳煞雷罡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道门正法毕竟与江湖上的阴阳流派不同，同样一团阳煞，顾十良驾驭的手法比朱法师高明得多。这数十道阳煞雷罡的威力，可比朱法师引动阳煞时强了数倍不止。

围上来的一众妖兽，全部被打中了一道至数道不等，然后倒飞而出，不少还发出了凄厉的哀鸣。

柳长元的蛟龙本尊也中了数道，但它毕竟不是普通妖物，并未停止进攻，继续飞扑上前，与挥舞雷光的顾十良斗作一团。

那些妖物分身，因为失了神智，全凭本能行事，已经很难称得上本尊的分身。

起初大家同仇敌忾，但被阳煞和雷法所伤后，一部分人被引动了对雷霆的本能恐惧，不再围攻顾十良，开始转身逃窜。其中四五只，朝着百步之外的人群冲去。

刚才蛟龙出现后，村门们都愣了神。龙蛟之属是传说中兴风作浪、施云布雨的存在，在普通人看来，几乎与神灵等同。

他们都开始犹豫，要不要冒着冒犯神灵的风险，继续放枪，帮助那年轻道士。

却在这时，场中形势突变，几只妖兽张牙舞爪地朝他们冲过来。

也不知是谁先打得第一枪，只知道第一枪过后，无数枪声跟了上来，将当先的一只妖兽打成了马蜂窝，后面跟着的一只妖兽也倒了下去。

在另外两只妖兽即将冲入人群的时候，一面古朴的镜子突然飞出，照出一片火光，落在它们身上。

驾驭这面镜子的，自然是留在人群中的云笈子。

云笈子手持地官符，驾驭六阳镜，照出一片六阳真火，将两只妖兽点燃。在它们痛苦哀嚎之际，用精妙剑术削掉了它们的头颅。

但对面的变化也生得极快，紧随毒瘴和火焰，一个泛着彩光的蛟龙头颅从洞中钻出，张口又是一团毒火吐息。

雷符和龙息在洞前两丈之地相撞，轰隆一声爆裂开来，飞溅起无数雷火毒烟。

但它逃离两界山后，远离信众、失去信仰，法力日渐衰弱，并在花山一战中，与河中鬼神斗了个两败俱伤。

经此种种，它体内隐患也终于压制不住，残余自我和怨念反扑上来，彻底破坏了柳长元的神智，令它的本尊和一众分身，全都成了只凭本能行事的邪物。

更糟的是，它神智也已经混乱，眼神之中已无清明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癫狂。

因为柳长元的本尊没有现身，所以顾十良一直躲在人群中，静观其变。

顾十良疾退数步，躲过了爆炸的波及，对面的蛟龙却趁机从洞中窜出，现出二十多丈的巨大身躯！

刚才柳长元的老妖分身从洞里冲出来的时候，顾十良就微觉纳闷。

可那些妖兽却像失智畜生一般，不计伤亡地疯狂进攻，着实让人不解。

当日柳长元以融魂之法收集愿力，再以吞噬之法汇聚于一身，成就蛟龙法躯。这看似是将人间愿力完美驾驭，实则给自己埋下了极大隐患。

被柳长元炼化和吞噬的分身，其记忆和自我，以及被害后的怨念，难以完全磨灭，总有或多或少的残留，积少成多之后，终于侵蚀了柳长元的神智。

当初在两界山内交手时，顾十良便注意到这厮的异常，但当时它神完气足，能够借助种种手段将隐患压下。

便说它们和那朱法师的一番不计后果的疯狂争斗，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朱法师汇聚的阳煞罡气纵然不好对付，但缺陷也十分明显，便是不能离开阵法范围，只要拉开距离、以逸待劳，总能立于不败之地。

双方处在互相忌惮的微妙平衡中，大战一触即发。

藏在顾十良身上的蛇妖柳青这时现身，化成一条六丈多长的天青巨蟒，昂起头颅，立在顾十良身边。

但如今看到柳长元的本尊，顾十良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

柳长元如今的状态非常糟糕，身上有数道可怕伤口，有的甚至直接贯穿胸腹脊背，显然受伤颇重。同时，体内愿力溃散，蛟龙法躯萎缩，比之上次争斗时，一身本领余下不足四成。

这些东西看着像现出法躯的出马精怪，但气息却无半点相近之处，不仅满身瘴戾、几近邪物，神智也有些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