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人间

按理说，灰八老爷对柳长元的蜃景灯不会一无所知，若仔细思索，说不定能想到此间种种诡异的缘由。

但此刻的它却没有丝毫心思管这些事情，因为，上方天空的第一道劫雷蓄势已毕，马上就要落下。

灰八老爷急急催动法力，喷出一大团灰色烟气，如乌云一般笼罩在头顶十丈之地。

此刻顾十良感觉十分怪异，仿佛同时身处两个世界，大部分感知仍停留在蜃景幻境，与蛟龙作殊死搏斗，但少部分神识和一只握剑的手却进入了另一方未知天地。

他努力在另一方天地祭出雷霆、舞动长剑，却感觉像盲人舞大刀，胡乱挥舞了十几剑后，方才隐约砍中了什么。

“嗷昂！”

天雷与屏障相撞，蛋壳屏障一点点消蚀，老鼠们一只只崩散，三个呼吸的时间过后，所有灰色烟气彻底消失无踪，但也磨掉了劫雷足足六成威力！

只是劫雷即便被削弱，威力也非同一般，击打在灰八老爷身上，光冲击力就让它陷入下方泥土两尺有余，同时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两丈方圆的大坑，雷霆余波还散向四周，少说十几丈远。

“啊！”

“嗷呜！”

“啊！”

“卧槽！”

雷电临身时，灰八老爷难以自抑地发出一声痛苦哀嚎，几乎同时，又有三个不同的惨呼响起。

灰八老爷被顾十良从风乾袋里扔出来，并没扔开多远，所以劫雷降下的时候，附近的顾十良、云笈子以及附身柳青的柳长元，全都遭了殃。

不过，这也正是顾十良的意图所在。

这一道天雷降下，大部分力量由灰八老爷承受，他们几个只是受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云笈子离劫雷最远，所受波及最小，顾十良修习雷法，劫雷伤不了他太多。

唯独柳长元失了肉身，附于法器之上，本质上已经是鬼物，比妖物更加惧怕雷霆神威，其所施法术也极易被雷霆所克。

结结实实挨了一次雷击后，柳长元的蜃景幻术被撕裂打断，绿色雾气淡化，顾十良和云笈子都回归了现实。

柳长元无法在蜃景中同时攻击顾十良和云笈子，所以把云笈子困在了另一处空无一人的幻境，此刻突然回到现实，这道姑显得有几分茫然无措。

顾十良眼前的场景则与他恍惚中见过的相差不多。

正在与他厮斗的并非身长四十多丈的蛟龙和一众妖兽，而是被柳长元附身，法躯暴涨到二十多丈的柳青，青蛇的脑袋此刻被蜃景灯包裹，如同一个骷髅蛇头。

双方的争斗之地也并非高空，青蛇始终高抬着上半身，下半身躯盘在地面上，顾十良则凭御风法术，悬浮在离地数丈之处。

而顾十良此刻虽回归现实，也只是惊鸿一瞥。

刚才的劫雷，毕竟只是从灰八老爷那里散出来的一小部分，连半成威力都不到，伤不了柳长元的根本，也没法彻底破掉它的法术。

下一刻，骷髅头的青色巨蛇仰天长啸，喷出一大团绿色烟雾，令种种幻像浮现，再度把顾十良拉入蜃景。

不过第二次进入蜃景后，顾十良发现，这法术的威力大不如前，柳长元没办法再切断顾十良和自身法器之间的联系，它幻化的蛟龙法躯和下方的众多妖兽，形体和力量也都有些不稳。

本来正死死咬住顾十良的蛟龙，忽然长开嘴巴，发出一声痛苦嘶吼，将他甩了出去。

顾十良从空中极速坠落，不过反倒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刚才自己手掌和破劫剑的所在必定才是现实，这蛟龙如此反应，定是自己砍中了什么要紧事物。

现在离它和顾十良商议的渡劫时间还差几天，此地也没有阴阳交泰之气。顾十良把它扔出风乾袋之前，不仅没打任何招呼，此刻更不见人影，不由得令灰八老爷惊怒交加，忍不住骂将起来。

柳长元的蜃景正是在这片绿色迷雾中构筑，不过它如今法力有限，已经筑成两个蜃景困住顾十良和云笈子，没有余力再造第三个，所以这老鼠如今虽身处蜃景迷雾，却也没有被幻境所迷。

听到这声音的同时，顾十良还感到，一股恐怖的天威气息在上方的天空凝聚。

顾十良打开风乾袋，扔出里面的灰八老爷，接着又把神识探向了破劫剑，努力了半天后，终于把它握于掌中。

虽然确定此间是幻境，顾十良身上的伤痛无一不是真实，令他丝毫不敢托大。

他下方正对兽群，如此直坠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再度落入重围，于是掐了个御风法，以巽风裹挟自己，晃晃悠悠地朝远处飞去。

从闪逝的画面里，他感觉自己好像并不在高空。对面的也不是什么蛟龙，而是一只身长二十余丈、蛇头被骷髅包裹的巨大青蛇。

灰八老爷的天劫之期已到，全凭风乾袋遮掩，才勉强往后拖延几日，刚刚被扔出风乾袋，自然很快会引动天劫临身。

刚才灰八老爷在袋中打坐冥想，神魂处在一种玄妙的定思状态，对外界近乎无知无觉，直到感应到一丝天劫气息后，方才骇然惊醒。

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离开了风乾袋，到了一片诡异的绿色烟雾中，眼前还不时飘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幻像。

顾十良在空中虽不如对方灵活，也决计不肯就范，又按照刚才的法子，沟通现实，把破劫剑舞了起来。

而随着舞动法剑，他对现实的感应就越来越强，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模糊影像。

乌云烟气中，有几部分如漩涡般汇聚，化成一十二个如灰八老爷一般模样的老鼠，散布烟云各处，令整片烟云稳固圆融，形成一片蛋壳状的屏障阵法。

而这一套刚刚准备完毕，天上黑压压的劫云中，一道光芒骤然亮起，青白色的巨大雷霆撕裂天空，轰然落下。

与蛟龙再度的短兵相接时，顾十良耳边猛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十良！你大爷的！你搞什么鬼！”

那蛟龙这时又回过神，再度追击过来，火焰、毒瘴、飞剑接踵而至，巨大的蛟龙身躯也紧随其后，盘旋成螺旋状，准备对顾十良施展绞缠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