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人间

“那好，有时间的话记得过来找我，我带你逛逛金陵城。”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你，别婆婆妈妈的。”

看着一脸不耐烦地顾十良，李惜福微觉气恼，心下起了捉弄之意。

“谁说我跟着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以为自己长得好看么......”

“从我出家门开始，你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和我走同一条路！搭同一辆马车！现在又非要和我买同一趟火车！这都不叫跟着我，那你说你在干啥？”

“而且，老娘长得好看着呢！喜欢我的男人能从这里一路排到金陵！也就你不识货而已！”

“呵呵，我长得这么漂亮，人品又这么好，喜欢我可不是啥丢脸的事情。”

“我爹那天不是也说了么，万一我以后找不着合适的对象，你这道士也是能凑合一下的！”

“呕......快滚快滚！老子可是大道可期，女人只会耽误老子修仙！更何况是你这假小子！？”

顾十良摆出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样子，却在此刻，一直不怎么有存在感的云笈子突然插了一句嘴。

“顾十良，娶亲是可以不影响修行的！”

“我听说正一道有一套以红尘砺道心的法门，便要通过结亲成家、历红尘劫数来磨练道心、精进修为，我看正合适你们俩！”

因为破无情劫的关键在顾十良身上，云笈子又是个脑袋不会转弯的，所以跟顾十良回壶山后，除了睡觉外，几乎时时刻刻都和他待在一块儿，这次金陵之行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道姑，李惜福已经接触了一些日子，起初甚觉怪异，但了解了事情原委，特别是对这道姑有了一番认识后，便觉十分有趣，甚至生出几分好感来。

“起开起开！这里有你什么事！”听了云笈子的话，顾十良脸上一红，恼得喊了起来。

“哈哈哈，顾十良，你这位云笈子师妹可不会骗人，你就别故意打马虎眼啦，真有想法可得抓紧了，你对手可多着呢，哈哈哈哈......”

“滚！！！滚！！！”

“......”

和顾十良在一起，偶尔斗上几句嘴，李惜福因父亲离去而产生的阴霾也被冲淡不少。

道了一声再见后，她终于转身迈入校门，背影虽然萧索，但步伐却格外坚定。

金陵这样的大城，过去还曾是皇都，历史悠长、人烟鼎盛，往往会滋养不少与人世共存的妖异，尤其是一些龌龊较多的大户人家，偶尔还会闹些邪祟，以前陆有德就会专门欺上这些人家，骗些钱财回来。

顾十良倒不会像他师父那般下作，钱不钱的无所谓，他只想赚些功德。

但等他在城中晃悠了半个月后才发现，这座千年古城，竟比想象中要干净许多。

如此下去，顾十良和云笈子只怕等不了几天就得离开了。

这一日赶上周休，李惜福带着顾十良和云笈子在城中闲逛，忽闻前方人声嘈杂，抬眼望去，便见几辆囚车缓缓驶来，不少民众夹道跟随，不时冲着囚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队伍中还有一个背负鬼头大刀的丑汉，脸若寒霜，默然前行，对周遭民众的言语充耳不闻。

“那是要干什么？”顾十良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李惜福脸现厌恶神色，回答道：“这个方向，应该是押到花石台刑场......去砍头吧。”

“什么？”顾十良吃了一惊，民国建元以后，各地都陆续取消了许多旧时代的刑罚，类似闹市杀头的把戏，大多已经改为枪决才对。

“这就是前些日子的事情，是本地督军齐燮搞出来的，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怪癖，倒行逆施！”

“那几个要被砍头的是什么人？”顾十良盯着其中一辆囚车，皱眉问道。

“据说是几个革命党，前几天的报纸有提到，要在今天当众杀头，以儆效尤。”

“不过这几位革命党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只是被扣上了帽子。听说文先生正在南方筹建军校，大部分革命党人都闻讯往那边去了，今天这一出，可能只是用来震慑革命志士的手段而已。”

“嗯，我们也跟去看看。”顾十良沉声道。

“......那些男的都眼瞎吧。”

“......”

其实就算不送李惜福来金陵，他也准备行走四方、积攒功德，不会在山上久待。

现在既然来了金陵城，自然要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定就会遇到一些适合自己的活计。

此时恰好赶上下学，一行人走到学校门口时，看到不少穿着校服的男女学子抱着书本，从大门里进进出出，偶尔有人毫无顾忌地谈论课业，令这本就书香浓郁的校园更增几分勃勃生机。

“顾十良，你老跟着我干嘛？”

火车站的售票台前，顾十良和李惜福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吵嚷不停，谁也不肯相让分毫。

李伯群下葬后，李惜福在家里只待了一两日，就准备返回金陵上学。顾十良放心不下，打算陪她同去，但这厮嘴硬得厉害，怎么也不肯明说。

金陵城距仙隐好几百里，但自从有了火车，其实用不了太久时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学校门口，双方准备分别之际，李惜福说道，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不过你们接下来要去干什么？直接回去，还是在城里留些日子？”

“嗯，应该会待上一段时间。”顾十良回应。

“呵呵......”

吵归吵，但李惜福知道顾十良是关心自己，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心里却颇觉温暖，最后也任由他买了票，和自己一起上了火车。

“咦，顾十良，你怎么不敢和我多说话了？和我讲实在的，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去你娘的！我喜欢你！？除非母猪能上树！”顾十良像被踩了尾巴，大喊大叫起来，眼睛还翻起了白眼。

他们早晨乘车出发，下午便进入了金陵地界，到了站后，步行穿过半座城市，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学校门口。

李惜福就读的思益学校，前身是前朝创办的第一座新式学堂，最开始只是小学，后来几经改建，成了现在的高级中学，在全国范围内都颇享名气，甚至能和一些大学相提并论。

“你想得也忒多，你去上学、我去办事，碰巧凑到一块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