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人间

之后伸手在空中虚画，结出一枚手掌大小的令牌，将之抛给顾十良。

“法师虽然本领高强，但亦有双拳不敌四手之时。这枚令牌乃吾之调兵法令，只要法师在金陵地界，便可凭此令调用吾麾下五百阴兵一次，危急时刻，或助法师一臂之力。”

顾十良拿起令牌反复端详，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太满意，但那多罗金刚却似丝毫未觉，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那背缸骑士重甲裹身，连脸孔也不例外，只露出一双碧色眼眸，与顾十良对视片刻后，在坐骑上微微欠身，以金铁交击似的嗓音说道：“赤霄鬼神、万业城主、金陵都城隍座下多罗金刚，与法师见礼。”

这位自称多罗金刚的家伙一通自报家门，弄得好不正式，顾十良把那一长串头衔默念一遍，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回忆后，想起陆有德提过的一个传说。

数百年前，曾有人间帝王大封天下城隍，其中以京城和金陵两地的都城隍为尊，而金陵的都城隍神位，后来被一位法力通天的霄鬼王占据，这位霄鬼王便自号“赤霄”。

忽然脱了束缚的人形虚影发出一声怪叫，正要逃跑，多罗金刚背后的大缸里忽然钻出一只似龙似蛇的巨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一口咬住，拖入大缸之中。

“多谢了！”

收了那鬼物后，多罗金刚冲顾十良拱了拱手，带着一众鬼兵转身离去，四周的氤氲雾气也随之散开。

经此一事，顾十良终于知晓，本地有都城隍坐镇，等闲不会让他再遇到什么的妖魔鬼怪，既然如此，便打算离开。

不过意外的是，李惜福突然有事找他。

“城郊有一栋鬼宅，你陪我去看看吧。”

李惜福突然提出要去探什么鬼宅，让顾十良有些不解，细问了半天才搞明白缘由。

李惜福在学校里参加了一个“共进读书会”，本来是在学校搞的，但最近风声太紧，这种集会被怀疑成革命党的地下活动而被明令禁止，这些反动学生又不想中断，于是想换一处安全的集会地点。

因为顾十良的关系，李惜福想到了城郊的一处鬼宅，那里几乎无人敢去，如果能悄悄清理干净，似乎十分理想。

“啥？这里有鬼宅！？”顾十良面露惊色。

所谓鬼宅，在道士看来，通常是因某些特殊缘由而产生的“聚阴地”或者“缚灵地”，其中阴阳混乱、鬼物显形，更有甚者会伤人害命。

若是几天前他听说有这种地方，断不会如此惊讶，但知晓本地鬼神的厉害后，这事情就显得有些不可理喻。

“什么鬼宅，不会是有人装神弄鬼吧？”顾十良满脸狐疑。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一直传说那地方有鬼。”

“据说那宅子原本是一个大学老师的，两年多以前，因为被告发是革命党，全家都被杀了，之后那栋宅子就空了。”

“一年多以前，有人想占那栋宅子，但在里面住了不到一个月就暴毙身亡。”

“去查案的警察后来也死了两个，之后就传说是那老师的鬼魂作祟，这事情慢慢就没人敢管了。”

“再后来，不少人声称在那附近见过鬼，现在大家对那地方虽然议论得不多，但也没几个人愿意再靠近。”

赤霄鬼王得了都城隍神位后，又干了一件奇事，以百姓的信愿之力和金陵断续的龙脉地气建了一座鬼城，用以收留不得往生的孤魂野鬼，这座鬼城便被称为“万业城”。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不知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这恶鬼委实难缠，降服它可是耗费了我不少力气，阁下要将其带走，总得有点表示吧？”

顾十良这么说，多罗金刚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法师说得有理。”

“啊？”顾十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这家伙原来是来讨要俘虏的。

顾十良以法眼观望，只觉眼前这队铁浮屠似的鬼将鬼兵盛气凌人、殊为不凡，尤其当先的那名背缸骑士，隐隐散发出一股霸道之气，站在它们面前，顾十良甚至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顾十良对比了一下双方实力，觉得自己讨不了好，而且对方背后还有一尊足以匹敌道胎高人的霄鬼王，所以说话都客气起来。

“法师言重了，在下来寻法师，一来表达谢意，二来有一事相求。”多罗金刚虽然一直在坐骑上，居高临下、颇显倨傲，但说话还算有礼。

想想也不奇怪，但凡谋得城隍之位的鬼神，为求香火旺盛，无不兢兢业业护境安民，地位尊崇的都城隍也不会例外，这种地方如果能很容易找到作乱的妖鬼，反倒有些奇怪。

除了饲养小鬼无忧外，顾十良鲜少行养鬼炼鬼之事，刚刚抓的鬼物其实对他没甚用处，留在手里还得想办法超度或者炼化，也颇为麻烦，交给对方也省时省力。

但以顾十良的小气脾性，见对方想不劳而获，白拿自己劳动成果，自然不会乐意。

而且这背缸金刚虽然自称贪杯误事，却恰好在自己降服恶鬼之后赶到，未免也太巧合了些，不管怎么想，都逃不了坐收渔利的嫌疑，所以心下更加不爽。

“但前些日子因为贪杯，酣睡了几日，未能及时查知恶鬼生于城中，若无法师及时出手，任其伤害生人性命，神尊必罚吾失职之责，所以在此先谢过了！”

顾十良听后，脑袋里也一个激灵，总算明白了自己在城中转悠多日，却始终找不到生意的原因，原来都是被这些家伙捷足先登了。

“行吧行吧。”

半晌后，顾十良终于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伸手在腰间的风乾袋上拍了一下，便见袋口张开，飞出一团三尺长的人形虚影。

道了谢后，背缸金刚的话仍未说完，只听他继续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法师答允。”

“按照神尊法令，凡于本地化生的鬼物，皆当由城隍府节制，法师刚刚收伏的恶鬼，可否交托与我？”

“今年在下于城中当值，行夜游巡查之责，以防妖鬼祸乱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