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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娥

第4章 第四章

片刻功夫,丫鬟们呈上托盘,里面放着两个相同大小的锦缎绣包,一个枣红色,一个蜜合色,绣着相同的花样。

“一点心意,你们拿着。”

顾林莼也不客套,笑盈盈地道了谢。

晨起,难得遇到一个清凉舒爽的下雨天。

绵绵细雨,冲淡了磨人的暑热。

孟锦里约着顾林莼一起去看三舅母王氏和刚出生的小表弟。

“请姑娘挑选。”

这话说得不讨喜。

一个挑了,另一个就是剩了。

其实,三舅母早都安排好了。

这丫鬟眼里深浅,明显额外多事

顾林莼笑了笑:“不用挑的,这个枣红色是我的,这个蜜合色是姐姐的。”

丫鬟立刻知错,忙低头退下。

蜜合色,一直都是孟锦里最常穿的颜色。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她喜欢蜜合色。

其实,那是外祖母的意思,她说她穿蜜合色的衣服最好看。

绣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满满的碎银子。

舟车劳顿,行李越少越好,盘缠最实在。

“金陵虽好,也什么都贵,你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王氏平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今儿算破例了。

回去之后,丁香和沉香暗暗好奇,想求那只绣包看看。

孟锦里微笑摇头。

当着她们的面,打开绣包,倒出里面的碎银子。

“哇,这么多。”

沉香看得发呆,丁香脑子转得快,算出来说:“这有十两银子吧。”

孟锦里心里有数。

“只多不少。”

“姑娘,三夫人真大方啊。”

“是啊。”

丁香的肚子里还有一笔账:“你懂什么?姑娘此去金陵,多遇贵人,一旦嫁入钟鸣鼎食之家,便是人上人了。这点金子,花得可不亏。”

孟锦里看她一眼,又是摇头:“你啊,聪明是聪明,总是管不住自己那一张嘴。话多错多,你可知道?”

“是,奴婢知错了。”

“无论如何,这是好心。这些真金白银,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顾家中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尤其今年更差,府里从上到下,算盘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拨,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样样都要精打细算。

坐吃山空,这道理谁都懂。

主子们越是小气,奴才们越是受气。

府中的风气也大不如前。

只有大房的大舅舅一人做个文书,俸禄单薄,二房和三房的舅舅都是顶个虚名的闲人,有体面没银子,手头一直不宽裕。三舅母的娘家殷实底气足,她做事又一向喜欢拿尖出头,特意舍出这笔钱来,众目睽睽,想博个好名儿。

是大方也是算计。

顾林莼和孟锦里是一对妙人儿,待到金陵,不知有什么样的造化呢。

日后,她们喜登枝,还愁没有回头钱么?

长辈给了,收着便是,谁见了钱会不欢喜。

女人家出门,行李最累赘。

十几个大樟木箱子,三四十个锦缎包袱,再加上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儿,装满了三辆大马车。

这一波是先走的,路上要用的,还要另算。

临走前的那晚,老太太几乎一夜没阖眼,看着孟锦里,又是默默诵经,又是默默掉眼泪。

人啊,一上了年纪,最受不了离别。

孟锦里躺在床边,自然也是睡不沉的,可她不忍睁眼去看,招惹她老人家伤心。

晨起的时候,她收拾妥当,恭恭敬敬地给外祖母磕了三个头。

安氏又有些受不了了,低头抹泪,又叮嘱了几句,派人送她出门去了。

卯时一过,就要启程。

顾家上上下下,能出来送的都出来了。

依依惜别时,顾林莼忍不住一阵伤感起来,哭哭啼啼,坐在车里不想走了,抓住母亲的手,梨花带雨地求:“娘,不去了好不好?”

林氏沉下脸色,轻斥女儿不许胡闹。

顾林莼委屈巴巴,一扭身,靠在孟锦里的肩头,哭得更伤心了。

孟锦里眼眶泛红,隐现泪光,静静地没说话。

林氏重重叹了一口气:“出门是喜事,哭哭啼啼,多不吉利。”

这次出门,她是太想讨一个好彩头了。

孟锦里哄哄顾林莼:“妹妹撒撒娇就好了,莫哭坏身子,这大热的天,仔细头疼。”

顾林莼也是懂事的,抽抽噎噎地止住。

林氏心疼又忍着,不去看她。

孟锦里拍着顾林莼的背,继续哄:“羞不羞?等到了金陵,好吃好玩儿的那么多,我看妹妹你要不要?我想啊,不出三天,妹妹一定欢欢喜喜,只说那里有多好,乐不思蜀了。”说完,她又看向大舅母林氏:“舅母,您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完,林氏笑了,顾林莼也笑了。

“姐姐……”

顾林莼以帕掩面,真有点羞了。

林氏看向孟锦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慈爱。

幸好有她这个姐姐在。

舟车劳顿,这四个字不是白说的。

宅院闺阁中的女子,出一趟远门,更是繁琐细碎。

随行的下人们,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唯恐出了错漏,少了行李,怠慢主子。www.)

十天的陆路,三天的水路。

路上,还算顺利,没什么麻烦事。

上了岸,还要再坐半天的马车进城。

林氏有点晕船,全身发软,一直眯着眼睛补觉。

顾林莼蜷腿难受,见娘亲睡着,偷偷岔开腿来坐。

“莼儿。”

孟锦里轻声提醒她,莫要有失庄重,丢了仪态。

在家都规规矩矩的,如今到了外面,一刻也松懈不得。

顾林转头看去,正对上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透出一股子认认真真的严肃。

“是……”

顾林莼糯糯地应了一声。

孟锦里见她温顺,抿唇微笑:“快到了。”

顾林莼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到是到了,可金陵城那么大,进城之后,还要走上许久。

孟锦里没有半点困意,掀起帘子往外看。

许是,日头太毒的缘故,官道上的车轿行人并不多,寥寥可数。

离着金陵近了,热闹也不远了。

金陵城西,顾府。

顾老夫人和顾家大夫人佘氏面对面地坐着,久久无言。

厅里静得很,铜鼎里放置的冰块化得快,细水滴答滴答。

顾老夫人听得莫名心烦,眉微微蹙起,抬手拿桌上的五彩斗花的茶碗,结果又嫌热放下了。

盖碗轻磕,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透着情绪。

佘氏见她老人家肃着张脸,闷闷不乐,开了口说:“伏天暑热,老祖宗莫要太过忧虑,仔细身体……”

老夫人横了自己大儿媳妇一眼:“我一个人长命百岁有什么用?还不是每天操心家里家外的事,不安生。”

佘氏低头,识趣闭嘴。

老夫人沉吟一会儿:“那两个孩子快要到了吧。”

“是,约莫黄昏时分就差不多了。”

老夫人轻轻用盖儿拂着茶叶:“莼儿那孩子,我还有点印象,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

佘氏点头附和:“是啊,可招人喜欢了。”

“另外一个……”老夫人眉心又蹙了几分:“我倒是没见过,只听说她也很不错。”

“咱们顾家的女儿,个个都差不了。”

老夫人拿眼看她,有点瞪人的样子:“她是姓孟的。”

佘氏小心翼翼地回:“她原本就是半个顾家人,又是在顾家长大的。”

老夫人想想又叹息:“那孩子也可怜。”

“是啊。”佘氏抿了口茶。

“等她们来了。若是个福薄之相,那就难办了。”

佘氏稍稍迟疑,点点头,没应声。

“行宫那边,今儿来信了没有?”

“来了……说是暂无大碍。听说,王妃已经过去了,宫中的御医也在呢。”

老夫人皱眉:“人多有什么用,关键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联姻的事,多一天都耽搁不得。

“今年,真是一桩称心如意的事情都没有……咱们该转转运了。”

佘氏垂眸沉默。

原以为,年初的选妃会有个好结果。可惜,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落了选。

没飞上凤凰窝,却招惹上了“恶缘”。

一切只因皇后娘娘的一句“戏言”,顾家摊上了大事,不,准确的说,是摊上了一个大麻烦。

这个麻烦就是神武大将军府的韩七爷,韩缨。

郑皇后出身将门,其祖父乃是开国功臣,叔伯长辈们也都是军功赫赫。想当年,她也是凭借家族势力,才坐上了皇后之位。

郑皇后生育太子有功,本该稳居中宫之位,然而,这两年因着皇上重文轻武,先后削减了兵部和刑部,又收回了两位镇国大将军的帅印。

如今,文臣武将,视同水火,朝中纷争不断,明争暗斗,更是没完没了。

郑皇后因着娘家的背景,被皇上疏远冷淡,恩宠大不如前。

年初的选妃,拔得头筹的那几位美人,个个都是出身文臣书香之家。其中,最受宠的王美人,进宫还不到三个月就被封为了昭仪,可谓前途无量。

顾家倾尽全力,银子一箱一箱地送出去,笑脸一张张地贴上去,结果,连初选都没中。折了面子不说,又让皇后娘娘给盯上了。

上个月十五,娘娘设宴海棠园,请了几位一品诰命夫人赏花。顾老夫人难得有机会,进宫走动走动,自然乐颠颠地去了。

怎料,赏花是假,做局是真。

席间说话,顾老太太提及自家送选的两个女儿,颇有些失落地样子。其他几位夫人莫名其妙地好心,附和帮腔,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把顾家的女孩们夸到了天上去。

皇后娘娘半开玩笑地说:“既有这样的妙人儿,本宫可要讨走一个去。”

这一个“讨”字,让老太太乱了阵脚,险些当众出丑。

等到后来,老太太才明白过来,这是娘娘故意设给顾家的局。

顾家大老爷顾明泽年初刚刚上任工部尚书。

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他连一把火都还没烧热乎呢。

正是,应酬交际往上爬的好时候。

襄阳王性情冲动,常有激进之举,如今,朝中唯有丞相沈乾,最得圣心,位高权重。顾明泽早就选好了,背靠丞相大人这颗“大树”,甚至为此铺垫许久,有意无意地撇清和襄阳王的关系,避之若浼,鲜少来往。

谁知道,皇后娘娘突然横出一只手,乱了他的如意算盘。

神武大将军韩之恒是郑皇后的堂叔。她给大将军府说亲,还点名要顾家的人。

韩之恒和沈乾是死对头,一武一文,都是各自阵营的首牌。两边都是皇亲国戚,惹不起!顾家夹在中间,顾明泽这个尚书还怎么做下去!

焦头烂额之际,他们想到了云州的本家兄弟。

顾林莼和孟锦里,此去金陵,就是为了解这燃眉之急。

后天一早就要走了,等到回来的时候,他早长大了。

为了这孩子,王氏差点搭上自己的半条命。

“你们就要去金陵了,我这边事多,也顾不上给你们置办什么……”

一个眼神递过去,丫鬟们动起来。

一抬眸,她无意瞥到三舅母眉心轻蹙,眼角余光瞄着刚刚说话的婆子,神情稍稍不悦。

第四章

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说胎气不足,整日卧床休息,各种汤药供着。

临盆那日,更是麻烦不断,险些失血过多,丢掉性命。

“回姑娘的话,这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吃吃睡睡,才能长得好。姑娘小时候也是和他一样的。”

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儿子,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孟锦里匆匆垂眸,只当作没看见。

王氏很宝贝这个儿子,日日费神,身上又不大好,时常心有余而力不足,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他怎么总是在睡觉啊。”

来了好几次,顾林莼一直没看见过他睁眼睛的样子。

孟锦里站起来屈膝行礼。

丫鬟笑盈盈地送来,先看了看顾林莼的颜色,有意让她先选。

顾林莼闻言甜甜一笑。

孟锦里也跟着看了看,那孩子还小,肉嘟嘟地看不出个仔细模样。

孩子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裹在薄被里,眉眼不怎么清晰,鼻子小小的,嘴巴嘟嘟嘟,整个一个皱巴巴的粉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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