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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火

第2章 第一章 过去

“老爷——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何至于这般大惊小怪,枉你见过不少风浪……这个不孝子,他娘死时没想着回来,现在回来干什么?去!让他到祠堂给他娘上香,在祠堂里罚跪三天。”

“老爷……大少爷他,他……”

一个个飘散,

一个个破灭。

一场梦,独属于今夜的梦,属于林漱的梦,好容易才梦见三百多年之前,那些曾走过的烟花柳巷,那些曾穿行的大漠荒烟,好不容易不须去费神回忆,过去便自己入梦而来,但这又是何人扰他的清梦?

“一母所生,不像才奇怪。”

“老爷可还记得那个秘密?蓝姨娘在夫人死后说的那个。”

“蓝薇的秘密……先让他去给他母亲上香,再安排住进他原来的院子,我倒要看看他是男是女。”

“老爷,请老爷责罚,小的已经将大少爷带到夫人原来住的琦苑了。”

少爷着女装归来,家仆自作主张又自请责罚,他的灵力居然可以查看外界情况,林漱不禁感叹今日真是一件件奇事接连发生,或许只要他好生修养几日,要打破封印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漱兴致勃勃地围着泡泡转了数圈,不管这水镜中人是何模样,不顾两人语气里有怎样的阴谋诡计,他只是接连吐出几个泡泡,这些泡泡一个拉着一个飘散,一个扯着一个破灭。声音消失之后,水底再度安静下来。

林漱循着百年的习惯游到一棵枫树底下,开始回顾他三百多年的幽禁生涯……

枫叶飘飘荡荡落了几天,一池碧波尽数染上落枫残红,半池湖中红尾鲤鱼寂静无声地游来游去,只林漱一条鱼无聊地想着百花齐放的时节,想着枫叶在花开的季节掉落的怪现象。

林漱时不时摆动尾巴挑起几朵水花,这样那些平日里与他交好的红鲤鱼会聚集到他身边来,可看到红鲤鱼接二连三向自己靠近,他自己反而莫明其妙,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随即又摆动尾巴挑起几朵水花,那些红鲤鱼又向四周散去。

沿着半池湖岸边游到残枫树下,把头露出水面,林漱看见对岸池边喂鱼的露台上滴下来几滴墨水。水墨一滴一滴在池中荡开,连着时间也漾开几许,最后一圈涟漪从林漱身侧掠过时,他看到半池湖中游鱼小虾一条条一只只翻着肚皮浮起来。

他这才知道自己想得入神,没察觉水墨有毒,真是是对不起一池子的兄弟姐妹们。

“老大,五六七他们都晕了,怎么办?老大——老大——”

“谁在叫我?”听见有声音在叫自己,而且还有什么东西一个劲儿擦着自己的鳞片,林漱一边想着这是想打架还是想如何,一边侧着脑袋看。

看见一条排行三十七的小鲤鱼用脑袋倒刮着自己的鳞片,林漱恨铁不成钢,一时间忘记教训三七不能动他的鳞片触他的逆鳞,只顾着问:“三七,你没死?”

“老大,五六七他们都晕了,怎么办?还有,我明明排名三十七。”

“只是晕了……”林漱鼓着呆呆的眼睛思索,暗中责怪自己没发现兄弟姐妹们只是晕了,他瞬间就想到只要将这水净化他们就可以苏醒。

给自己找个借口,林漱叹声气,只怪这几日为打破封印思虑太多,做事一改往日风范,真是对不住自己对不住别人。他摇摇自己的鱼头,在晃晃悠悠游向墨水滴落处之前,给三七留下一句:“因为三十七叫起来太麻烦。”

水面上枫叶与小虾与红鲤鱼太挡路,林漱只好潜入水底。在水底潜游一阵,估摸着已经游到墨水滴下来的地方,最后想一下怎么找墨水的主人让她收好自己的墨并把解药交出来,他便整装待发。

林漱忽然间钻出水面,不曾想一抬头几滴红色水墨接连打在他脑袋上,一时间模糊了他的眼睛,看不清墨水的主人身在何处。

“小鲤鱼,过来。真是抱歉,不小心打翻作画用的墨,解药我已经放到水里,只是不知你的同伴还能不能活?”

林漱听到清晰澄澈的喊声,不假思索地循着这个声音游动,穿过枫叶堆,擦过游鱼虾米,抵达一处低矮的地方。他再抬头,模糊看见一个身着橙色衣裙的影子在岸上蹲着,她用手指在水中拨来拨去的样子像玩水的孩子。

目光混浊且游离,林漱深深潜入水底,感觉眼边的污浊被洗净才重新钻出水面。他轻轻摆动鱼鳍,缓缓游向那只在水中搅动的手,张口含住一根有浓浓血意的手指,用血的味道充斥自己的胸腹。满身血意却没有血腥味,他反而觉得一身枷锁都被卸下,所以忍不住继续吮吸她的味道。

“咦?何时弄破了手?小鲤鱼可是在给我止血?谢谢你。你等等,我给你找一桶清水来。”

谢谢自己?可自己才是占便宜的那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封印的枷锁。林漱,你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一会儿,橙衣姑娘提着一只木桶过来。她托起林漱的身体想放进木桶里,但林漱整个身体一接触到她的手就颤抖,瞬时之间从她手里滑进水中。她第二次托起林漱的身体时林漱隐约听见三七的声音,就探出脑袋想告诉三七他没事,可这一动不小心牵动整个身子,又从橙衣姑娘的手里滑出去。第三次滑出去林漱是有意为之,因为好久不曾这么捉弄人,觉得好玩,他想把这三百年的无趣都玩完。因此橙衣姑娘第二次警告林漱他再调皮就用渔网来抓他时,他纵身一跃从她手里跃出去,还给她表演一出游鱼浅底翔……

当然,林漱自得其乐,完全不知道此情此景像在取悦那姑娘,如果她不说“小鲤鱼,你可知道这是在逗我开心”,他决计不会乖乖被她抓进木桶里。

林漱瞪圆眼睛,扭动身体,圆圆地转一圈,“咕嘟”一声响,一个圆圆的水圈从他嘴里游出来。他想从明净透亮的水泡中洞察半池湖外面发生什么事,何事无缘无故扰他清梦,可他也就是想想,并不期待出现什么场景让他窥探。被封印三百多年,灵力涣散到什么地步他都不愿意去想。他常常怀疑,自己是否已经习惯等待封印自己解封。

可那清如明镜的水泡里慢慢显出一座屋宇,就在此时,水泡无声寂灭……

林漱丝毫没想去咀嚼叹息声里的情味,只是兴奋地把眼前的景色拨转到一个威严沉寂的院子。在那里,方才的长袍老人步履匆忙地走进一扇门。

林漱听见屋子里传来对话,他惊讶于自己能听见外界的声音了。

小胖孩子消失不久后,一个身着黑色长袍中年老人打开一扇门迈步走出来。他先是瞪大细长的小眼睛上下打量戴斗笠的人,然后用那张惨白的嘴唇吧嗒吧嗒说些什么,随即像是得到什么确实证据,他熟稔地一笑往旁边侧身,微微躬身做一个请的姿势,引着戴斗笠的人走进雒府。

过去自己入梦来,

林漱一开心便情不自禁地绕着水泡游两圈,最后一个摆尾不小心把水泡戳破,一切归于平静,毫无波澜。

看看毫无波澜的水底世界,看看没一些光点的废弃宅院,林漱恨不得抬手拍拍额头,怎么就不小心戳破水镜呢?

不一会儿,紧闭的大门拉开一条不算宽敞的缝,门缝里探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孩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弯弯绕绕穿过几处竹林,走过几段小桥,绕过时断时续的长廊短亭,走进林漱所处的半池湖外,站在一个冷冷清清的院子里。

长袍老人微微欠身,和戴斗笠的人说完几句话就转身离开院子。

不知为何缘故,林漱总觉得这戴斗笠之人与他有些许瓜葛。等他从冥想中回过神来,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听见此人的叹息声。

庄严肃穆的宅子压抑着一种阴郁的气氛,鎏金的两个大字——雒府——以一种极不相配的颜色方方正正地刻在牌匾上,晦暗地挂在那儿,夹在两颗大红灯笼中间。

一个头戴斗笠之人站在雒府门前,抬起苍白瘦弱的右手扣完三下门环,便后退几步。

“磨蹭什么,让他去祠堂等我。”

“老爷,大少爷他是穿着女装回来的。小人刚才以为是三小姐回来,后来才知是看错了。老爷,大少爷与三小姐真像。”

戴斗笠的人站直身体,小孩子睁大圆眼睛,小嘴巴上下启合不知在和门外人说什么,很快他就缩回去。

换上以前,林漱一定会抬手搔头问自己为何什么也听不见,可现下他头脑还算清醒,知道现实情况不允许,所以不强求只看着水镜里的无声画面。

无奈,林漱没办法一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张张嘴唇再合拢,“咕嘟”一声,一个水泡悬浮在他眼前。他立即把微微颤抖的双唇抿成一条弧线,瞪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水泡里慢慢出现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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