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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火

第11章 第十章 幻梦

三公主陪母妃回乡省亲时没有带麦冬一起,即使她是三公主身边一等宫女。三公主告诉麦冬在她不在的日子里让麦冬好好陪着林屿,而麦冬想的只是自己不想离开林屿,即使她也喜欢三公主。

三公主离开之后,麦冬却没什么机会见到林屿,可她知道怎样能见到他,所以当林屿在御前弹奏时,她就是一个站在皇上身边不起眼的丫环,可以看着林屿端坐抚琴,听得入迷,每一次拨弄的琴弦都像是拨弄她的心弦,每一声琴音都在她耳朵里缠绵,在她心里缠绵。当林屿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丫环,只是她一走近林屿就能认出来,就像在御前一样对她笑。林屿教她下棋,教她作画,即使她把什么都弄得乱七八糟林屿也不会说她骂她,而是耐心地继续教她;即使她用笔墨把自己弄成一个小花猫,林屿也只是用指间沾一点墨点在她的鼻子上,然后在一起嬉笑打闹……

那些时候,三公主少了一个一等宫女,琴房里少了一个整日和颜悦色的琴师,两个人逃开皇宫这方寸之地,不在可以睥睨天下的深宫中沉沦,上至皇家别院,下至市井深巷,皆是他们的天地,直到三公主回来。

月色与阴云

宁静之地久别人

携念入室,有酒盈樽。

到黔州几个月,禹九是第二次见到归义王长子沐子归,上一次见他时他神色全被忧愁覆盖,这一次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整个人精气神都好得多。

沐子归打发侍从下去之后,禹九才拱手朝他行礼。

“见过世子。”

“九姑娘不必多礼。上一次见姑娘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自那时起,因私事缠身,不曾照应好姑娘,不知这些时日姑娘都做些什么?”

沐子归说话含笑,禹九不明白他是带着愧疚在笑还是带着探究在笑。禹九知道他并非真心想知道这两个月她做了什么,又或者她自己真心不想说。两个月里,他们互不干预,谁也不知道谁的事,所以她避重就轻地提几句。

“禹九平素喜欢四处游走,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因而这些时日多流连于黔安城大街小巷,发现黔安城虽是个富饶之地,风土人情却不尽如人意。”

“让姑娘无趣地苦等这么些日子,实在过意不去。耽搁许久,想必父亲与子来都会担忧,我也不便再耽搁下去……今日请姑娘来,是有一事想请姑娘帮忙。”

禹九听沐子归一本正经地请她相助,倒是出乎意料。原本沐子来是担心沐子归出事才让她来一趟,但沐子归在黔安城过得还算自在,只因钟情于一个女子才总是神色忧虑,除了与那位姑娘有关的事,想必沐子归也没有什么事禹九不知道。

禹九按捺住心里多余的疑虑,在脸上挂一副必不推脱的表情,说:“世子请说。禹九此次是为将世子平安带回家而来,二公子告诉禹九在黔州一切听世子吩咐,世子有何要事直说便可。”

沐子归重重地叹口气,徐徐说道:“不怕姑娘笑话……耽误归期将近三月,实在是为自己的私事,今年春初我与南夷御史大夫之子侯江天来到黔安城,在此遇见一位姑娘,芳名萧潇,我与她相识数月,甚是投缘,欲结琴瑟之好。只是她在黔安城尚有一事未结,我方将归期推迟至今,今夜便是了解之日,我想请姑娘帮我保护好她。”

“不知这位萧潇姑娘此时身在何处?”

“言府。今夜注定是不安宁的一夜,希望姑娘能保护好她。”

如此说话之人一般是多少知道什么的人,明明是人为的结果,却总是打上天注定的名号,把自己的责任推开,多少是不想受到什么影响或牵连。

“世子放心,禹九一定把萧潇姑娘平安带回来。”说完,禹九就想告辞离开.她还未动脚,就已被沐子归的声音定住。

“多谢姑娘。这是子来给姑娘的信。”

“子来的信”,四个字,好像是给在沐子来千里之外的禹九一道包治百病的灵药。

禹九道谢之后步履轻盈地离开,出了门才敢好好看着“禹九亲启”四个字,思绪蓦然间变得混乱,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只是发觉自己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疾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滑过脸颊的泪关在自己屋子里。打开信封,信纸上只有四个字——保重自己……在眼泪还没落下时,禹九先一步幻化出笔墨纸砚,坐下来接着方才的故事写。

三公主回来后,一切像回到她离开前的样子,她继续与林屿谈论琴棋书画,与麦冬谈起自己与林屿之间的种种。麦冬照旧给三公主和林屿传信,给林屿讲三公主跟她说的省亲趣事。林屿像之前一样迅速地写好回信。若是论及不同之处,大概只是麦冬在林屿那里耽误的时间长了,林屿常常会把她留下来下一局棋——因为她是初学,想要让她输很容易,或者留她听一曲,总之麦冬回三公主寝宫的时间比以前更晚。

一切安然无恙,直到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三公主。

听他们那边酒尽宴终,不知为何,禹九突然想着自己进入一个宁静之地,见到一个久别之人,为等她出现,那人特意准备一桌酒菜……当脑海中的景象与近百年的幻梦相互纠缠,消失三百余年的林屿终于回来了。

听他们开始讨论多余的花草,禹九立即施法断开与禹韭之间的感应,没想到刚好和谁的灵力相冲,耳朵里瞬时响起花盆碎裂之声。

在过去那些日子里,麦冬可以微笑看着三公主与林屿听琴下棋论书作画,可以来来往往为三公主和林屿传信,只是她那个时候不明白自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地享受每一次与他单独见面的时光。

麦冬喜欢三公主,三公主也喜欢她。三公主喜欢林屿,林屿也喜欢她。麦冬喜欢林屿,可她不知道林屿是否喜欢她,她觉得林屿应该也喜欢她。

麦冬变成三公主的一个侍女,每日为三公主梳妆打扮,常常陪三公主去见那个人。

幻梦在纠缠

禹九有所庆幸地安抚自己,还好没暴露行迹。她起身走出房门,将注视着月光透过院落铺洒的一地灰白上的目光抬起,从客栈的方寸之地仰望天空,月色与阴云不远,星光迷蒙起来,她蓦然间觉得没有那个人在的地方,白月和星辰都似被尘埃蒙住一般。

听见寂静夜里传来扑扇翅膀的声音,一只鸽子从天际飞来。舒栎的鸽子,不仅方位识得准确,连振翅声都独一无二,不管禹九在哪儿它都能找到她。

一年之后,野草化成人形。她以在山野之间从农民医者口里听见的称呼为名,化身麦冬行走世间,去寻找那个无意之中为她提供数百年灵力之人。

三公主告诉麦冬那个人名为林屿,双木成林,独岛成屿,一个遍寻知己又孤傲于世的男子。三公主说林屿是一个才华横溢、重情重义的人,是值得一个女子交付芳心的人。

什么是值得交付芳心?麦冬那时不知道。她在皇宫里,看后宫佳丽尔虞我诈,连三公主也难免被卷入后宫的争斗之中,可三公主偏偏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变成像她们那样的人,所以麦冬也觉得自己不会变成一个像后宫嫔妃那样工于心计的人。

麦冬身上留有林屿的气息,所以他们能轻易认出对方。想来,她第一次陪三公主出去见林屿时,林屿的笑容是对她的——林屿摸着她的头对三公主评价这个新来姑娘,之后,林屿数次传音告诉她在皇宫里要好好保护自己。麦冬很开心,血液像在四肢百骸里沸腾。

禹九淡笑一声,走进屋子,随手幻化笔墨纸砚,坐在桌子边给舒栎写接下来的故事:

话说自那株野草偶然吸取流淌到她身边的血后,她便对倒在身旁的伤者生出好奇心,为有朝一日能化成人形接近这个人,自那时起她就日夜虔诚地听佛堂里的禅音专心修炼。

每每想到这些时光,禹九都很开心,但总会被人打断,就像此时聒噪的敲门声。她在最后一行落下名字,术法一用,手中的纸霎时间消失殆尽,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无影无踪。

打开门,禹九跟着在门前站着的随从去见她来黔安城要接走的人。

麦冬找到的那个人,他在皇宫里当御用琴师,他时时与三公主在御花园里诗情画意,他有喜欢的人。

不过,对麦冬而言,找到他才是最重要的。她之前一直担心那人等不到她修炼成形,直到她幻化成形,直到她找到他,她才知道想要找到他是多么容易,只是那时候还单纯,不知道那么轻易就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因为她身体里留着那个人的血,她不知道她吸取的血为他们建立了什么样的联系。

禹九取出鸽子携带的信纸,期许舒栎今日会有一些新鲜词语,结果,开头“禹九”,中间“故事已完”,结尾“舒栎”。十多年的习惯,一点儿也没变,真真是一个说书人,耍嘴皮子厉害,写封书信却吝啬得不行,几个字就想打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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