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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火

第139章 第 八十 章 捆绑(一)

“一群白眼狼,白白地生养你们。我是豺狼虎豹还是妖魔鬼怪,要你们一个个躲着我避着我。滚滚滚,我从来没生过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等着,等我入了阎王殿,不叫多少厉鬼来纠缠你们。滚,给我滚远点……”

华炘竹听外祖母停下谩骂,不再又摔又砸,就先把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

“砰——”

隐忍原谅了

她脸一横手一指

玄英的行事原因很容易就从沐子来那里得知,可华炘竹的近况却不好查探。他们回来得太巧,虞都恰好遇到瘟疫侵袭,华府是重点防护之地,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除医者之外一律不准进去。看红竹着急,沐子来就安排她去保护年诚的夫人燕倾,做助手的同时也可以及时知道华炘竹的情况。

里屋安静了一会儿。

“炘竹啊,外祖母若是有些什么事做得过分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人啊,老了,脾气一上来,我也控制不好自己。你进来吧。”

那之后的几天,华炘竹和她生病的外祖母相处得很好,她短暂地享受了外祖母对她和她母亲的双重疼爱。外祖母给她说了许多她母亲小时候的事,一边抱怨自己的女儿当初不听话一边又后悔当初没尊重她的选择让她活的那么苦,让华炘竹从小就没了爹娘。那段时间里,华老夫人说得最多的是关于华炘竹以后的生活,明里暗里隐晦的直白的承诺说了一个又一个。华炘竹觉得,过去外祖母在她与其他兄弟姐妹吵架时教她让她学会谦让是真的为她好,是想她不再像她母亲一样执拗地远走。那一个个承诺让华炘竹在府里的小佛堂向诸位神灵许愿,希望用她二十年的寿命换她外祖母平安度过这个难关能陪着她们一起生活下去。也因为这些承诺,在外祖母又一次因为病痛而咒骂众人的时候,她选择了隐忍,选择了原谅。

那是这场病蔓延最快死亡最多的时间,虞都大街小巷今天死了谁明天死了谁的传言从来没有断过,就连与外界隔离的华府,一直留在自己屋里没见过其他人的华老夫人都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关于华老夫人是从何处得知病情一事华炘竹一直都不清楚,和她一起照顾老夫人的丫鬟因她三令五申的强调不敢说这样的谣言,一直以来照看华老夫人的大夫也是极力隐瞒,这件事如何被老夫人听到一直都是个谜。

那天早上华炘竹原本情绪便不太好,或许是那段日子每天与病魔相对,梦境里总是些生生死死的画面,有母亲回来,有亲人转脸像恶魔,有人翻脸无情……她梦到母亲悄声在她耳边说让她小心注意着身边的亲人……华炘竹过去就对她舅舅舅母不满意,母亲这话在她心里直指的就是他们夫妻俩。不过她没满面愁容,她是怀着和以往一样的愿望相信外祖母会平安度过这场灾难进屋的。她走进外祖母房间时外祖母还睡着没醒,等她准备好洗漱的东西,准备好早饭,轻柔地把外祖母从床上喊起来时,华老夫人虽然看起来兴致不太好,但也没表现出憎恶。

华炘竹也不知道自己在为外祖母布菜时出了什么纰漏,突然间听见“啪”的一声筷子被拍在桌上,然后“砰”的一声瓷碗被摔碎在地上,她还在愣怔之中,华老夫人已经开始开口。

“我方才叫你为什么不来?”

“祖母您并没有叫我——”

“没有?你难道要让我撕心裂肺,让我鬼哭狼嚎,你不知道我生病人会虚弱,不知道虚弱之人喊声就不会太高。你不知道,我看你是没听见,装作没听见。耳朵怎么这么绵,你是聋子吗?真不知道两只耳朵摆在那里作什么用,摆设吗……”

莫名其妙遭一顿骂,莫名其妙心生委屈,可华炘竹还是要假装没事地怯怯出声:“祖母……”

“别叫我。我没养过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去,去把二夫人叫来,她是怎么想的,怎么让你这个白眼狼来照顾我。去,去把她给我找来。”

且不说去她舅母面前会受到怎样的嘲讽,华炘竹当下就因被华老夫人无端冤枉红了眼,哽咽着喊道:“祖母……”

不过华老夫人并未缓和,脸一横手一指就毫不留情地说:“让你去你就去,真当自己是聋子,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禹九调查萧潇时知道燕倾是鸿谷出身,由此可知她在医治病人控制病情过程中的重要性,然而红竹也只从她口里得知华炘竹暂时没事,听她感叹一句世事多艰……确实,除禹九是个特例之外——她正是在这一年找到沐子来遇见沐子来接近沐子来并慢慢得沐子来信任,这一年对许多人而言是充满灾难的一年,韩府二爷为救陛下而死;其夫人孩子在众人异样的眼光逼迫下不得不离开虞都;一场瘟疫一般的传染病夺去好些人性命。

华老夫人就不幸地染上疫病,以致华府与外界被隔绝起来,华老夫人的院子与其他院子被隔离起来。

“外祖母——”

华炘竹刚出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还没等她看见外祖母如今的样子,就看见一个个花瓶瓷器乒呤乓啷地砸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这些年她不曾听过的外祖母的谩骂声。

“炘竹知道了。”

愿望与承诺

在病情被发现会传染之前,华老夫人如往年一般去寺庙为死去的夫君抄经,她在寺里住了五天,回来时因为心情愉悦去年轻时爱去的茶楼里坐了坐,听说自己孙子在街上惹事后又恨铁不成钢似的找到人当街将孙子教训了一顿。回府之后,一向自诩身体硬朗极少生病的老人家开始持续几天的头疼脑热,请几个大夫来诊治都说是出去受凉了,吃几副药将养几天自然就好了,直到有几个像老夫人一般头疼脑热的人一夜之间魂归黄泉,大夫们才开始重视起来,这一重视,就发现了大问题。

连华老夫人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就会染上这病,一开始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会来照看她,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太夫说她的病会传染,劝诫众人小心谨慎一些,那些孩子就一夜之间全部退场。

听说有人为照顾外祖母而死,华炘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疫病的力量,她还在死亡与存活之间搅扰,就听见舅母变了口气,嘲讽地厉声说:“你外祖母养你许多年,供你吃供你穿,识文断字教与你,女红妇道授与你,如今让你去照顾她一些日子,倒是我们为难你了?”

华炘竹目送走舅母拂袖而去的身影,喜忧掺半地开始收拾东西,第二日清晨她就在一个大夫的引导下进了外祖母那个死气沉沉的屋子。

“孙小姐,注意保护好自己。”大夫说完这句话就先忙去了。

华炘竹没听见其他人的声音,与几日前尚未完全把华老夫人与其他人隔开时一个接一个殷勤着跑来跑去的样子不同,真希望他们是真的生了病,不是什么别的托词。她在门外站着理了理衣裳,理了理笑容,怀着一脸关切走进屋。

华炘竹进佛堂几天之后,她舅母找上门来,一进门就和颜悦色,满心期待地看着她说:“炘竹啊,你既然如此关心你外祖母,不如去老夫人房里照顾照顾她?”

华炘竹看着自己舅母略带狼狈的神情,没明白她怎么会发生如此转变,所以没接话,听她舅母接着说道:“照顾你外祖母的丫头今早有一个突然染病死了,现下一时也没人愿意去,舅母看你一直都是个孝顺孩子才来找你。你大哥哥似乎也有染上病的征兆,我要照料好他。”

“让你们滚,没听见吗?”

华炘竹手上一阵疼,心里一阵疼。手背上被飞溅的瓷片划出血,心里,似乎是为自己流血,似乎是为外祖母伤心。鼻子一酸,她就感到眼里有些水光,可是她要笑,要温和些,所以她边捡着瓷片边说:“外祖母,我是炘竹。”

怕误会渐深,担心舅母会说出更多伤人的话,华炘竹赶紧说:“炘竹绝无此意。”

“既无此意,我便当你同意了,自今日起,老夫人的生活起居便交由你来照料。”

华炘竹原来是个站在最边上的人物,华老夫人刚刚生病那些日子,只要她想去看,必然会有人陪她一起,不是姐姐就是妹妹,再不然是她的舅母,几人同时出现,她难免成为陪衬,只能在一旁说几句话关心外祖母。她觉得这样也好。等所有人退场之后,她去过几次,几次都被她舅母拦下来,有时候说担心她也染上病府里会更加忙乱,有时候骂她不懂事说老夫人自有人会照顾,反正为了不让她进去费了不少心思。也罢,不去就不去,她看着做好防护的丫鬟们进进出出,猜测外祖母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她换了一种方式,去府里小佛堂替外祖母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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