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火

“九姑娘。”

禹九在九萝略微惊讶稍显好奇有些开心的目光中转头，只见白夜站在眼前，他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两匹马，她不禁疑惑地问：“白夜，你来做什么？”

“公子让我来接你们。这两位是？”

照他的脾性

还真是不好拒绝

若一句别放在心上可以不用在意，禹九这些年就无需刻意和三公主与她的府邸保持距离了。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大概是直面过三公主的质问之后禹九变得勇敢了些，她敢去怀疑三公主和王灵齐的关系，敢希望沐子来和三公主之间好聚好散，甚至会暗中帮王灵齐取悦三公主。这些沐子来都不知道，他依旧只关心自己的算计，连九萝的到来也变成他的筹码。

白夜在一旁先招呼道：“九萝姑娘请上车。”

九萝随后拉着雒弋说：“爹，我们上车。”

心里有怪异之感不假，可是看九萝搀着雒弋上马车，看她假戏真做似的伪装，禹九有一种看孩子长大的成就感，她的九萝已经学会拿捏分寸欺骗别人了。然而在下一瞬间，刚钻进马车的九萝又探出头来喊一声姐姐，那神情，就是想让禹九上去和她们一道，或者让禹九想个办法让她下车她们一起走。禹九无奈地笑笑，温柔地回应说：“乖，一会儿就到了，把他安置好之后我带你出去玩。”

“好吧。”九萝作出委屈姿态缩进马车里。

让马车在前面走，禹九骑上自己常骑的马和白夜跟在后面，她慢慢地拉着马靠近白夜，看着雒弋乘坐的马车问：“白夜，公子如此安排是有什么打算？”

“公子以为，若是不想让人怀疑，最好将他们当九姑娘的家人接回府里。”

禹九能想到把雒弋当她家人接回归义王府可以打消一些人的疑惑，让人不知道雒弋已经到虞都，可是她没想到把雒弋当她家人接回归义王府会对沐子来有什么影响。沐子来如今正处在会与三公主和离的尴尬境地中——虽然和离是他提出来的，但众人仍以为是王灵齐横插一脚是三公主要变心，他此时把自己禹九的家人接进府里会落人话柄惹人非议。

回到王府后，禹九让白夜带雒弋去见沐子来，她则带着九萝回院子，一进屋她就说：“我看看哪儿受伤了？”

“没事——”见禹九眯眼看自己时略有些责怪自己隐瞒的意思，九萝怯怯地抬手掀起衣袖说：“就是一点小伤——”

“姑娘家留疤不好看。”

“我又不让人家——姐姐——”

手臂上的确都是些小伤，细细碎碎的这里一刀那里一箭的看起来像擦痕，不过对她们来说，那更像是没痊愈的重伤。禹九在九萝不注意间突然拉开她的领口，又看见许多和手臂上类似的伤痕，还有几条长长的划痕。小伤？禹九冷着脸给九萝理好衣裳才问：“可知道是什么人在追杀你们？”

见九萝摇头，禹九再问：“没抓个人问问？”

九萝摇头后解释道：“当时只顾抓着雒老爷跑了。”

依着九萝往日的脾性，伤害她的人，不管是罪魁祸首还是小喽啰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从来是她把别人逼入绝境，难得有人逼得她东奔西逃，如此情况，若不是杀手众多，若不是雒弋从旁掣肘，那就只能是遇到捉妖的道士和尚或者是修为比她更高的妖怪。要禹九自己想，她觉得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因为存心抽空带九萝去找舒栎一趟问清楚说清楚，她便没再追问，只是继续像之前一样温和地劝说：“以后有危险要及时告诉我，不然我会心疼的。”

九萝很乖巧地应一声。

瞧着九萝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禹九好笑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誓要让她开心起来地问：“我们去找舒栎？”

九萝低头考虑一下之后仰头，满脸希冀地问：“姐姐可以另外找人带我出去玩吗？”

禹九莫名地问：“谁？”

“就是之前来接我们的那个人，我听说他和游龙阁有联系，我想他一定知道许多有趣的东西和好玩的地方？”

九萝不与从前一样先自己玩一转或找舒栎玩一趟已经让禹九诧异，再听她想要白夜带她出去玩禹九更是吃惊。即便是自己认识白夜已有许多年，禹九也不能放心地把九萝交给他带出去玩。可九萝今日初见就想让人家带她出去，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让禹九为难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向白夜开口说这件事，所以她吞吞吐吐地打商量似的说：“这个？”

九萝也不强逼，她退一步说：“姐姐就试一试，若是不行，我们再去找舒栎先生。”

若是自己开口白夜还真不好拒绝，禹九有自信，只要她在沐子来面前提起这件事就一定没问题。可是她真的想不通九萝为何会提出这种要求，难道她曾经见过白夜有什么深刻的印象？难道初次见面就已经种下满是探究的好奇心？九萝为了替自己把雒弋带回来一路受了多少伤，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难道不该满足？应该满足的。所以禹九鼓起勇气壮起胆子去找白夜，在离开之前她交代九萝乖乖坐着等她的好消息。她原本打算单独找白夜请他带九萝出去玩玩，结果白夜自回来之后一直跟在沐子来身边，先安排雒弋的住处，又陪着沐子来聊天似的审问似的对话雒弋，好像没空做其他事。

看禹九要走不走要说不说徘徊犹豫的样子，沐子来提前结束与雒弋的对话，出来问她：“禹九，你有什么事要说？”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在等白夜。”

被沐子来瞧上一眼之后，白夜露出无辜的眼神，像是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所以禹九只能尴尬地说：“白夜对虞都熟悉，我想请他带九萝出去玩玩。”

沐子来淡淡地吐槽一句：“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必吞吞吐吐。”

白夜应和似的说：“只是小事一桩，九姑娘直说便可，无需有太多顾虑。”

然后，沐子来转头交代白夜道：“白夜，你今日就带着九萝出去好好玩玩，接下来的事让禹九来做。”

九萝到虞都当日，禹九早早来到城门口，一开始只是站在路边，没等到一向风风火火的九萝，只等来晃眼的太阳。四处看看之后，她在不远处茶棚里找个角落坐下，要一盏茶一碟菜放着，然后继续等一向装扮得活泼光鲜的九萝，猜想她今日又会是一副怎样的装扮。晌午过后，进城的人数变多，出城的人数也随着增加，在阳光的直射下，茶棚下坐着站着许多乘凉的人。因为担心九萝路上会出现什么变故，禹九一边无意地打量茶棚里的人一边联系九萝。

九萝一声姐姐喊完后随即对什么人说：“店家，给我来两碗面和几碟小菜。”

“好啊，不吃了，店家，我们不要了。”

这样不经劝。可见方才那句其实还不错就是随便说说，只是她能说出那种话，大概是已经这样吃过。无奈之下，心疼之下，禹九心生一种只会在沐子来受威胁才会出现的情绪，她想报复，想给伤害九萝的人一个教训。

禹九一番动作之后反而是九萝不好意思，她拉着禹九边走边说：“我知道啦。姐姐要不要吃面？”

别放在心上

禹九耳边突然响起一句“知道了，姑娘稍候。”她看看离她不远的店家交代妻子煮面自己去准备小菜，好生奇怪，她赶紧问九萝在哪儿。九萝好像是走远几步离开嘈杂的人声之后才说自己就在城门口前等禹九从城门里出来，然后没等禹九说什么她又补充说自己在门口的茶棚里。

禹九一边站起来一边交代九萝在原地等她过来，然后绕着茶棚走了半圈，在另一处角落里看见头戴斗笠的雒弋，目光转到几步之外她才看见和雒弋一样头顶斗笠身着布衣的九萝，她愣怔着在原地站了片刻——既是因为惊讶于九萝今日的打扮，也因为她在九萝的热情面前向来是这样被动地等她来。

禹九下意识抓住九萝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尽量平和地问：“有没有受伤？”

“你以前不会吃这些东西的。”

有一种感觉是自己想遮掩的东西被人看透了，九萝遮遮掩掩地打哈哈说道：“嘿嘿，其实还不错啦。”

禹九抓住九萝抬起来准备再要一碗面的手对她说：“不吃了，姐姐带你进城去吃。”

等九萝松开自己之后，禹九才敲敲她的斗笠问：“怎么是这副打扮？”

九萝警惕着摘下头上的竹笠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头朝着雒弋坐的方向悄声说：“一路有人跟着，我好不容易才甩开他们的。”

“我叫九萝，他是我爹。”

听着九萝的介绍，禹九把自己不经沐子来同意就跑出来接九萝会不会惹他生气一事暂忘，她看看九萝又看看雒弋，之后又看看四周，九萝这样说难道是因为还有人跟着。

“没有，我好着呢。”许是看出禹九不太相信，九萝摊开两只手再说：“真的没有，姐姐不信就来检查啊。”

禹九不信，但她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检查，所以只是笑着，笑着将九萝手里的斗笠拿过来整理，笑着给九萝重新带上斗笠，笑着跟她说：“信，怎么会不信，姐姐只是想你好好保护自己。”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