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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火

第 192 章 第四十五章 如旧

“……”

见沐子来沉思,禹九跟着沉默。花倚镜笑道:“沐公子不需费心揣测,世事因果无非是什么名利爱恨与情仇,你永远也猜不透因果链上连着的是一个人两个人或一群人。我只是想提醒公子一句,公子不是局外人,但也并非局中人。之后多加小心,若是可以,替我照看一下翩翩。”

沐子来听完,不知是释然还是假装不在意,反正是轻松地笑了。花倚镜说完,转头看到禹九之后,偏转目光去看屋里的灯光,也不进去,就在廊前与沐子来告辞离开。

一直都在变

只有她如旧

花倚镜的到来对禹九和沐子来而言都是一个借口,禹九无法回应沐子来的目光,沐子来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注视。不过,雒翂的反应更为激烈,一听“镜公子”之名,她迅速转头寻觅起身跑到花倚镜面前突然停住,想伸手又不敢伸手地请求说:“镜公子,您快看看翩姐姐。”

“是。”

一夜又一夜的思索,之后两天,沐子来的确有些忙。禹九想陪着,可他直言她帮不上忙,不如去照看雒翩,顺便探问“花倚镜为何是国师”一事。“花倚镜为何是国师”的确让人想不明白,禹九进虞都至今只听人提过几次国师,因沐子来所行之事与国师没什么关系她并没在意,不曾想,花倚镜竟是国师。

然而,雒翩给的答案出人意料,她这样说:“公子从来不是什么国师……”

花倚镜从来不是什么国师。若不是骆橪变妖一事让人找到利用他的机会——一个为利用他将邬皙的魂魄禁锢,一个为独占身躯和他谈条件——他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有国师的身份,之前为收拾花妖留下的烂摊子去为难沐子来时只当她是受什么胁迫,没想到那是陛下给国师的任务。

两日后,沐子来安排两个护卫两个车夫两辆马车启程离开禹州。禹九最初和沐子来同坐第一辆马车,但她不敢抬头直视沐子来,不敢扭头避开沐子来,不敢低头无视沐子来。睁眼,鞋、衣角、手,沐子来总会进入她的眼里。闭眼,马车一晃她就控制不住地偏倒,撞到马车还好,摔到地上趴到沐子来身上就尴尬了。她实在是郁闷,和沐子来太过亲近总会出现许多事。最后,在她提出坐到马车车厢外之前,沐子来先一步走出去叫来后面的两个护卫,也不管他们在听到去坐马车是什么神情,他和禹九一人骑一匹马走在前面。

一行人进入虞都后,沐子来驱马忽前忽后地走在禹九身边,他特意让车马走在去燕庐的路上。在雒翂兴奋地拉着雒翩下车时,在车夫护卫站在一旁等吩咐时,在禹九鬼使神差地下马后,沐子来抖抖缰绳策马走两步,对禹九说:“禹九,你带两位姑娘去燕庐找阿骆姑娘后自行先回王府,我找西驰和同烨有事商量。”

“公子……”有何事商量?我是否可以同去?我……沐子来没给禹九说话的机会。

雒翂带雒翩进入燕庐后,骆橪出来招呼一声:“九姑娘。”

没防住,禹九转脸无力地笑了笑,应道:“骆姑娘,许久不见。”

骆橪瞧着燕庐门前的阵仗,两辆马车四个护卫,一个备受沐王府重视的禹九,疾驰而去的沐子来,叽叽咕咕指指点点的人群,她倾起嘴角笑着迎接禹九说:“九姑娘,多谢你与沐公子将家妹接来,快请进。”

是演戏给人看吗?禹九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回应才好,但她明白此时笑着和骆橪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燕庐里,雒翂和雒翩被梅镌领进后院,大堂里几个大夫几个病人,安静得有些奇怪,好一会儿,禹九才明白奇怪在何处,于是问为她斟茶的骆橪道:“骆姑娘,怎么不见林姑娘?”

“说是去舒栎那儿听书。”斟完茶,骆橪放下茶壶,继续说:“麻烦九姑娘稍等一会儿,我有些话要交代梅镌。”

“骆姑娘既有要事,我也不便打扰……”

骆橪解释说:“原是要去找潇潇姐姐一趟的,没想到翂儿她们今日会来。还请姑娘稍候,我交代两句就来。”

“既如此,骆姑娘先忙。”

骆橪去见雒翂她们的间隙,禹九喝水看茶地瞎想,想起他们离开前发生的事:王妃突然回来,她被逼着唤过一声“娘亲”;乘月夜行的路上,太子殿下拿她打趣沐子来;韩声墓前,她和沐子来的跪拜好像有什么其他意思。她记起当时曾说过要找林漱试试他的态度,尽快将林屿的魂魄还给他。于是,在去沐王府的路上,禹九试探着问:“骆姑娘可知道林姑娘对林屿的事有什么打算?”

“九姑娘的意思是?”

禹九编出理由说:“林屿现在缺少魂魄,如此处世到底不完美,所以我想问问林姑娘是否想好何时帮林屿收回他的魂魄。”

“沐公子如今一心都在九姑娘身上有何不好?”

一心都在自己身上?多美好的妄想。禹九继续编造理由:“虞都如今不太平,我担心自己的身份瞒不了太久。”

六皇子与当日指认自己是妖的术士有所往来,和虞舟演对立的沐王府的确可能会被针对,禹九的担心不无道理,于是骆橪问:“九姑娘是担心沐公子会因为你的身份离开你?”

“是……其实,我更担心他不会因为我的身份离开……”

“此话怎讲?”

“他若一直是凡人之身,我怕是不能陪他到最后。”这是禹九最担心的,她来虞都多年,周围的人一直在变,她却一直是这个模样。

“不能陪他到最后……”骆橪略作思考后回答禹九一开始的问题说:“林漱之前确有说过想让兄长平凡度过此生,他难得遇到家人朋友。不过九姑娘的顾虑也合情理,林漱若是知道,应该会理解,应该会帮忙。”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花倚镜抬手示意雒翂在前,他随后跟到床边,伸手在雒翩额头上一探,当着禹九的面用灵力为雒翩治疗。从雒翩额头上抬起手后,他煞有介事地为她号脉,然后安慰雒翂道:“脉象平稳,休息两天便可恢复。”

“多谢镜公子。”雒翂重新坐回床边。

两位公子说话似是在打哑谜,禹九听得云里雾里之时,沐子来问道:“可是陛下的意思?”

“非也。是我自己的私心。”

“最后一次?”

局中人与局外人

来也来了,看也看了,治也治了,能做的都做了。一眼之后,花倚镜离开雒翩,改沉重为洒脱,走去对沐子来说:“沐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请。”沐子来跟着花倚镜出了门,禹九默默跟上去。

“哪里是因为我,都是公子自己的能力和福气。想来,即便没有我紧紧相逼公子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我多此一举了。”花倚镜前面像谦逊,后来像懊恼,可从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上看,不过是和沐子来一样想巧妙地应付。

“是。过些时日会去南夷一趟,短期内不会回来。”

“公子是以花倚镜之名前去还是借九虞国师身份出使?”

“不拘身份,方便为要。沐公子身在虞都也要多多留心注意,他日与南夷刀兵相见,也好有个准备。”

在并立的身影中,花倚镜侧过头说:“我观沐公子气色并无不妥之处,想必和虞三公子交手时占了上风。”

“托镜公子之福,没有毒药穿心断肠,要对付一个手下败将不难。”沐子来前面像嘲讽,后面是狂妄,不过,若真如他所说,雒翩不会躺在里面,他手臂也不会受伤。

晚风过处,花倚镜的形迹消失殆尽,禹九见沐子来回头看她之后,先别过头避开他的注视,然后假装无事地问:“公子,我们何时启程回虞都?”

“明日……”来回一趟麻烦,让他们经手不如自己亲自安排。沐子来改口说:“不,再留两日。若南夷和九虞有一日会兵刃相见,禹州便是重中之重,该早做安排。再留两日,等雒姑娘好些我们再走。”

“俗人一个,怎能劳镜公子亲自动手。我知道自己乐意便好,至于其他人,让他们以为我受胁迫也好……之后还请镜公子如当初的约定交出解药,若是可以,还请镜公子借陛下之手赐药。”

沐子来在停顿间有了新的打算,禹九后来才知道他又一次想利用虞先阳,而花倚镜却是在听他话的当时就猜出他的想法,不无惊讶地说:“沐公子果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好算计。也罢,看在翩翩的份儿上,就依公子所言,帮公子最后一次。”

屋外圆月正好,在高远处看,能看见城里的灯火光亮。院里除月光外少有灯光,走廊下没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地方都是一方一块的漆黑。若不是在灯火亮堂处看过沐子来的墨绿和花倚镜的靛蓝,她未必能在漆黑的屋檐下认清他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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