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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火

第 209 章 第六十二章 敏锐

骆橪是次日午后才回燕庐的,她刚让大堂里找她看病的人稍等片刻,一进后院就见林漱自一丛禹韭旁起身问她:“阿骆,情况如何?”

“什么情况?”骆橪边说边走进屋。

“你昨日不是去找顾大人商谈请他去江洲一事,情况如何?或者,你要说昨日去找翂儿谈些什么也可以。”

她或许敏锐

能看得长远

沐子来犹豫了,在将禹九留给林漱照顾和带回王府留在身边之间,在回去处理未竟事宜和留下陪禹九之间,在承认与林漱的关系和坚守沐子来的身份之间,他犹豫了,犹豫的表现与结果是沉默。

“姚辛珪出头,兰姑娘和太子殿下有麻烦了。”骆橪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一阵窸窣之声中,她挨近门说:“三公主的宫女前日夜里被发现死在宫墙边上,有人怀疑是沐公子做的。对了,侯轻尘似乎准备赖上沐公子了,昨日清晨她一身狼狈的从城外回来,侯江天后来说她是和沐公子一起的。另外,沐王爷进宫找陛下请国师赐解药的事情很快会被人捅出来。”

“……”林漱就是随口一问,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没想到有些事和沐子来有关,也没想到骆橪会全部告诉他。

不多久,吱嘎一声门响,骆橪开门出来,见林漱自神游物外归来茫然地看着她,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整理整理衣裳准备出去。

原来她进屋只为换一身衣裳。不过,换来换去也只是一种式样的衣裳重新换一件。林漱跟在骆橪身后,福至心灵地问:“阿骆,这里面有多少事情是你的手笔?”

骆橪步子一顿,慢腾腾地转头看林漱。

“太子麾下钟颉是半面庄的,宁妃身边古莬是半面庄的,这些事和你有关吗?”其实这些话一出口林漱就后悔了,骆橪是骆橪,半面庄是半面庄,他不该这样说的。

骆橪不躲不避地看着他反问:“我说没有,你信吗?”

“我……”

不等林漱表态,骆橪扭头看向院墙下的花草说:“确实与我有关,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事和你没关系。我听梅镌说沐公子昨日找过你,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曾经的淡漠和疏离重现在骆橪的举止中,林漱乖觉地不追问,乖巧地回答:“九姑娘出事了。”

“什么?”

林漱指着院墙下禹韭旁的一盆禹韭说:“她变回原形了,沐公子过来托我照看一下。”

“哦。”

林漱看骆橪一眼,“哦”算什么回答?

骆橪目光自一丛禹韭转到一盆禹韭,又从一盆禹韭转到一丛禹韭,若有所思地沉默一阵,转头对林漱说:“我先出去,把今日的病人看过了我们再说。”

可惜,病人一看就到黄昏日暮,再说的事直到晚饭后才有机会。不过那时,林漱反省了自己,骆橪想通了事情,让梅镌出去之后,他们两人搬了椅子坐在院中一边看看星空一边瞧瞧禹九,话说得倒是轻松。

“林漱,九姑娘这事你怎么看?”

林漱闻言,先扭头看过那一盆禹韭,随后往后一靠,仰头看向夜空,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花凋果结按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时节不对,或许只是和九萝姑娘一样恢复原形,养护一些日子就好了。”

“花凋。果结。林漱,你可知道,若是以花喻人,草木结胎可指人怀有身孕,九姑娘怕是……”

林漱疑惑地转头去看骆橪,骆橪端坐着严肃地看着他。见他转头,她先是掩饰一般垂眼低头,然后又觉得自己不该逃避似的抬头回看。

骆橪继续说:“九姑娘如今的状态不适合留在虞都,你与沐公子商量商量,让他把九姑娘送到别的地方去,黔安城,鸿谷,鳞谷,哪里都好,别在风暴圈中。她在这里,恐怕会被别人利用。”

“谁会利用她?”

“不知道。不过,连镜公子都会被人利用,她也不一定安全。”

“你说镜公子是被人利用的!你既然知道沐公子是被人利用的,为何还同意让雒翩去找他?”林漱说完,发现自己激动地坐起来,只差一点,他就会从椅子上滑倒。

骆橪憋了好一会儿,说了句:“女大不中留。”

“哦。”

“……”

林漱坐好再靠回去,后知后觉地觉出方才那一声“哦”很像骆橪之前给他的回应,他先是笑了笑,随后才问:“阿骆,你方才说九姑娘怎么了?”

骆橪或许比林漱敏锐,知道他是为何而笑,因而也回以一笑,然后才直白地解释道:“以花喻人,草木结胎可指人有身孕,九姑娘可能怀孕了……”

林漱也犹豫了,在追问沐子来昨夜发生什么使他魂魄恢复完整和静待沐子来想清楚一切主动说明之间,他犹豫了。犹豫的结果是沉默,沉默的结果是纠结,纠结的结果是苦涩,苦涩的解决方法是转移注意力,因此,他打破沉寂问沐子来:“哥哥以为太子殿下和六王爷如何?”

“林姑娘此话怎讲?”

“好,哥哥有事再来找我。至于舒栎那边,他是人,只是个说书先生,有些事情我做起来更方便,而且,阿骆也会帮我。”

林漱在沐子来临走时说的这番话,一方面是要将沐子来禹九和舒栎的关系撇清,他们之间只有林屿使用“鳞火”失败的后果和补救方法;另一方面,他想把骆橪拉入他们的圈子,即使在“鳞火”一事上骆橪能做的不如舒栎多。对这番话,林漱不清楚沐子来能想到多少,他自己在提到骆橪后开始沉思,他为何那么自信地说骆橪会帮他?想法多了,对骆橪迟迟不归的担心也就多了。若不是梅镌搬出顾乐、雒翂和半面庄来说明骆橪忙得有理,他大概会直接用灵力移行到骆橪身边。

林漱语塞,好一会儿才说:“哥哥心里有底就好。”

自神游物外归来

“昨日夜里有幸去书会走了一遭,阿骆与我说,太子重情,六王爷循理,哥哥以为如何?”林漱发现,他所坚持的是,但凡沐子来开口承认他们的关系他就不会让沐子来退缩,这一声“哥哥”只怕是要叫到沐子来想起一切的那天。

“若是就昨夜书会谈论的古今与曲直,骆姑娘说的确实有理。不过,若是看得长远些,两位殿下怕是不能用简单的重情循理概括。你们来虞都时日不久,对往事不甚了解,以太子殿下为例,他年幼时其实不算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不过是胜在皇后嫡长子的身份而已。那时的他确实重情,就是因为太重情,才会被人说他优柔寡断,才会被陛下以父子之情君臣之义威胁,不得不支持奇儿和姚辛珪的婚事,在韩府出事后无能为力。陛下以为奇儿母女离开虞都是对他最好的磨练或许是对的,那之后,他越来越有储君的样子,不讲情面不容私情到了极致,我觉得过犹不及,陛下和几位大臣却以为他可以做一个冷情的君王。现在,奇儿回来了,他大概又恢复到往日重情的模样了,所以你们才会看到这样的他。其实,说六王爷循理不算偏颇,至少他对我们是这样对待的,即使表面上与我一样长袖善舞看起来很懂感情。不过他对太子有些不同,朝廷里都说只有六王爷才能与太子一争高下,他们同样受陛下看重,都有全是依傍,而且他比太子更明情理,可我总觉得他对太子哥哥很敬重,我不怀疑他会在太子殿下继位后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贤臣,哪怕他身后多少家族不同意。但是现在,太子故态复萌,对朝政失了初心,他们的未来可能会是另一番模样。”

林漱说得随意,沐子来却是忧愁地反问:“会有什么影响?”

“林姑娘?”

“哥哥叫我阿漱就好。”阿漱,林漱和林屿行走世间的数百年中从来没有过这种称呼,此时说起,大概是为了弥补某种遗憾,阿漱的称呼之下隐藏着他想要的某种东西。

“阿漱——”即使不太习惯,沐子来还是勉强道:“阿漱,烦你替我照看禹九一阵子,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得早些回去。”

“我吗?我啊,从前想做个富贵闲人,倚仗着父王和兄长的权势为所欲为,以后,看禹九的样子,或许归隐山林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知不觉间,沐子来放下心里的顾虑,轻松了不少。

“哥哥想恢复原来的身份吗?”

林漱匆匆跟进去,骆橪想起什么似的把他推出来并关上门,隔着门喊也似地说:“我去找翂儿是想问问她接下来想做什么,牧州我是不放心她一人回去了。至于顾大人那里,近几日事情多,过两天寻个机会他会对陛下说明的。”

“啊?近几日有什么事?”

“除了沐王府倒是没什么。我原来想着,哥哥难得入世为人,该趁这个机会体验寻常人的七情六欲,沐王爷那么关心哥哥,哥哥应该先尽尽孝,其他的以后再说,妖怪终究不便长久留在他们身边……”但是现在,见哥哥不是特别排斥妖怪的身份,我又想知道三百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所以,我以为哥哥还是恢复为好。

因为心里的想法有些自私,林漱在转折处顿了顿,不料沐子来直接在他转折之处插话道:“既然如此,先暂时放着吧。等禹九恢复,我带她在二老膝下奉养几年再做他想。”

林漱的确对九虞朝局不了解,他在骆橪身边几年也没发现骆橪有所偏向——大概因为她不是九虞的人,半面庄也不管政坛风向,可沐子来应该是局中之人,虞都城里说他支持六王爷的偏向太子的保持中立的传言此起彼伏,所以,他关切地问:“哥哥站在什么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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